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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这太医署在皇宫里是个不小的机构,几乎相当于一个综合性医院,下设了体疗舍、药舍、针舍、乳医舍等十多个部门,论职位除了最大的太医令丞,依次往下还有侍医、太医监、尚药监、医长、药长等职位,足有几百人之多。而她这个御侍医的官职,却是皇上亲创,以前从未有过的,论食禄级别,应为太医令丞之下,侍医之上,但其实却没有指明具体职责,只是个不低的虚衔而已。
才踏入太医署,却听见一间院门内传来朗朗声音:“何为五劳七伤?”
“五劳即:久视伤血,久卧伤气,久坐伤筋,久立伤骨,久行伤筋。”回答的却是一个清越的女音。雨薇不由震惊,却见张医丞也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七伤即:太饱伤脾,太怒伤肝,房劳伤肾,冷饮伤肺,忧思伤心,风寒伤形,惊惧伤忘……”
那女子回答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雨薇不由暗叹。
“这是乳医舍新选的乳医修习期满考试,只有考试合格方能成为正式的乳医。”张医丞解释道。
雨薇这才想起来,乳医舍是太医署下比较特别的一个部门,单独设在后宫之内。其中有女侍医、女医、乳医等,皆为女子。按级别不同专为太医、皇后、嫔妃宫女看病。而仅仅要成为这么一个最低微的乳医,都要层层选拔考试才有资格,再回看像自己这样的还真可谓一步登天。
正想着,却听那院子里医官继续考问这个乳医:“扁鹊医经有言‘六不治’,何为‘六不治’?”
许久没有听到回答声,雨薇忍不住向里张望,却见院中一女子跪坐在席下,垂目咬唇,面露疑难之色。
席上的考官也失去了耐心,严厉道:“既答不出,便下去罢!”
“不,奴婢能答。”那女子抬头答道,“六不治即:蛮横暴戾者不治,轻身重财者不治,饮食不节、起居不常者不治,脏气不定、病入膏肓者不治,赢弱不能胜药者不治,信巫不信医者不治。”
她回答流利,那考官也不禁赞赏点头。雨薇倒是头一次听到这“六不治”之说,却听得不由皱眉。
“大人,关于这六不治之说,奴婢却有不同看法。”仍是那女子道。
“什么?”考官惊愕地看她,那女子却自信抬头,不过十j□j岁的年纪,算不得十分漂亮,但眼里光彩流转,有了一丝不同于前的执着。
“奴婢以为,世上虽有治不好的顽疾,却没有不可治的疾患。医者仁心,不应以高低贵贱衡量病人,更不能因沽名钓誉而放弃任何一个生命。奴婢来自民间,深知百姓病苦,穷困无医、病入膏肓、蒙昧无知者比比皆是,难道这些人便活该闭目等死吗?”
“大胆!”那考官喝断道,“你好大胆子,竟敢藐视神医扁鹊!”
“奴婢,并非此意……”那女子张口欲辩。
考官却已不容她分辨:“来人,将这目无先贤的狂妄丫头赶出太医院,再不准录用!”
有人上前拖拉她,那女子颤动了一下,面色灰败,却并不哭闹挣扎。
对于这样一个女子,雨薇不由赞赏,仿佛看到当初医学院里初出茅庐的自己,而如今的自己怕是再也没有这份固执和无畏了吧……她正犹豫是否要出言阻止。却听得有人叫了声“且慢!”诧异抬头,却见说话的人正是身边的张医丞。
但见他健步踏入院内,雨薇忙趋步跟上,满屋子的人都停下动作,垂首见礼。
院内寂然,却闻张守善字字有声:“扁鹊是世之名医,但先贤亦是人,千虑难免一失,未必其每一句话都是真理,都要坚守。‘六不治’之说若被有心之人曲解为自抬身价的借口,那么,不提也罢!”
他说完,屋里的一众乳医和医官皆惊得面面相觑。唯有雨薇忍不住赞叹出声:“说得真好!”
张医丞闻声看了她一眼,却面无表情地转身出去,雨薇实在不想这时引人注意,忙低头噤声跟在他身后。在经过那医女面前时却忍不住问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郭宛玉。”那女医恭顺答道。
雨薇温和一笑,对这个执着倔强的女子凭生出好感,也不禁对前面这个张医令产生出由衷的敬佩之情。
又走了几步,才踏入太医署的大厅。厅内已集结了几十位有官阶的医官。与张医令见过礼后,听得他介绍了雨薇的身份,便又纷纷上来见礼,雨薇一一回礼,努力默记他们的名字,但觉放眼望去,皆是比她年长的鸿儒,表情各异,有惊愕,有和善,有冷漠,有不屑。
“在下初来乍到,经验浅薄,还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教。”雨薇谦逊地深揖,脸上笑意盈盈。众人似乎都有一瞬的呆愣,忙又纷纷回礼。
张守善却淡淡地道:“你不必如此,往后他们也算是你的属下,有何需求尽可提出。”
雨薇一窘,点了点头。
张守善却又道:“太医署的侍医共六名,是专为陛下诊疗的。平日里每日一名轮流随侍在陛下的身边,其余的便值守在太医署,随传随到。至于御侍医大人你么,因先前从未有此职位,故我已请示陛下,你可暂留在太医院,不必前去随侍,其间,不妨去经辉阁翻习些医药典籍,也可看些太医署的脉案病例。”
他此言一出,雨薇已瞥见下面的医官们有人暗叹,有人窃笑,有人私语。雨薇立即明白过来,张守善那么一句话,轻而易举便把她这个御医架空了。她内心有些不甘,但一转念便又坦然——在她那个时代她是个出色的西医,而到了古代她却只跟老爹学习几月的中医,就算后来勤习医书,却少人指导。几番历险直至后来在洛阳城里看诊,多半是凭她自己的聪颖将西医技术融入到诊疗中,才给人以独特神奇之感。但倘若论及古代医学理论,她能说得恐怕还及不上适才那个女乳医。而太医署是个极重资历和理论的地方,伺候皇上的话更是如临深渊的差事……如今让她留在太医院加强学习,或许真是最好的安排了——只是这样的宫廷生活却似乎离她的目标越来越远了……
正分神间,张守善已转身离开了,而众太医也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雨薇这才想起了什么,忙问道:“请教一下,谁知这经辉阁怎么走?”
竟无一个回答,一眼望去,各人脸上唯剩冷漠。雨薇深知自己如此轻易便侥幸获得了那些医官奋斗数十年的名位,他们心中怎会毫无芥蒂。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便也转身出去。
“御侍医大人!”身后却追来一个身影,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医官,面目和善,“在下也正要去经辉阁的,且为大人引路吧。”
雨薇心头一暖,礼道:“那有劳大人了。”
“不敢当。”那医官回了一礼笑道,“在下姓王名灼,字其华,是年前才新晋的侍医。”
“王侍医。”雨薇礼貌点头,心里倒着实没想到他已是六大侍医之一。
“大人叫我其华就好。”他大方一笑,又一路为雨薇指点方位、殿阁名称。雨薇默记在心,在这个茫然无措的地方,面对眼前这个谦和友善的王其华,她心里才渐渐蕴起几分暖意……
御侍医虽是个被架空的虚衔,但毕竟名位摆在那儿,某些权限倒还是有的。比如,经辉阁的医书典籍全对她开放,医案病例也可随意取阅。连日来,雨薇几乎将包括皇上在内的皇室病案翻了个遍,却独独找不到关于曹睿疾病和月诊的记录,更查不到那所谓的养血丹的配制方法。因怕人起疑,她不便明着打听,旁敲侧击地问了王其华和几个太医,却没什么结果。而按宫规太医未经传召不得擅入各宫内殿,眼见着曹睿月诊之日一天天临近,她却只能困在太医署里束手无策,连他的影子都见不着。
找不到其他事做,便只能埋首书堆,恶补一下古代医学理论了,什么《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针经》、《脉书》,这些珍籍在民间可是绝版,就算太医院里一般的小医、乳医也是无权翻阅的,雨薇却看得肆无忌惮也头痛欲裂。不仅因古文字的生涩难懂,也因为医理辩证的玄妙深奥。许多理论,在她一个现代人,尤其是个西医看来,极难理解。不过,好在她记性极好,对于一时不懂的内容,她也能将字面上的意思记个大概。
这一日,她捧了本书独自坐在廊下,却是无心翻看,内心烦躁不已。只因昨日无意中听宫人说起睿殿下已回了宫庭,再联想初一月诊的日子即将到来,她不由地忧心忡忡起来。
忽然手中的书被人抽走。她一惊,才见站在面前的正是太医令丞张守善。
“拿着书却无心看,还不如不看。”他冷声道。
雨薇脸上一红,忙起身施礼。
他却看了一眼那书,合上,问道:“何为‘五色四脉’?”
这一章正是雨薇适才翻到的,只是并未看进脑子里去,她只能简略地答道:“五色即人的五种不同面色,分别为青、黄、红、白、黑。四脉即四种不同的脉象,分为浮、沉、滑、涩……”
张守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可知这五种颜色四种脉象分别代表什么?”
雨薇一呆,回忆着书籍上的解释,但生涩的古文背起来终究不太顺溜。
张守善面露愠色:“身为御侍医,居然连这么肤浅的医理都说不出吗?”
雨薇大窘,解释道:“在下来自民间,于这些医章典籍,尚未熟悉……”
“医者能决人生死,医理医技岂是一句不熟识能推脱的?”张守善斥道。
“是。”雨薇惭愧低头。
张守善继续道:“五色诊法是根据人的面色来判断具体病症,面色能反映出脏腑气血的变化。五色对应着五脏——青为肝,黄为脾,红为心,白为肺,黑为肾,即:青色见于肝胆及经络病征,黄色多为脾胃虚弱,红色则多为阳盛热斥之证……”
他滔滔而言,以浅显的语句解释书中生涩的古言。雨薇一点即通,很快便有融会贯通之感。莫名地,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依稀仿佛想起了自己从前的大学导师,严苛古板的表象下却是用意深远的循循善诱,也想起了在徐州时的恩师华佗,看似无意的言行里都是语重心长的教诲……
正在此时,一名小医匆匆来请:“令丞大人,针舍今日的‘九针见喜’大赛就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