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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阳略微偏头看他。
小衙扁扁嘴:“没事没事,一下子就过去了,不疼的。”
松阳勾了勾唇角,悄悄伸手握住小衙。
小青年的手心布着一层薄汗。
“别怕。”松阳对他说。
小衙故作镇静地挑了挑眉:“我怕什么又不是我上去?我只是担心你的那些学生会不会发怒直接砍了我……”
松阳微笑:“银时不会的。”
小衙沮丧:“怎么不会?他又没见过我……又不认识我……”
“他见了你就会知道。”松阳捏了捏小衙的手,慢慢松开。
前方的铡刀泛着寒光,而他身形不急不缓,像是要去为晚归的孩子拉开一扇门。
松阳最后转过身朝小衙点了点头,声音温和:“之后的事情就拜托了。”
小衙点点头,捏紧了双拳:“当然。我就是为此而来的啊。”
银时郁闷地翻起身,挠挠已经不能再乱的卷毛。
“什么莫名其妙的梦啊……”
他走出房间,深呼吸几口气,慢慢缓过来:“啊嘞……怎么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呢?是什么来着?樱花?蜂蜜?”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想不出。算了。
于是伸了个懒腰往屋子里走。
“……”死鱼眼微妙地抽了抽,“哟,矮子啊。”
屋顶上的人用砸下来的瓦回答他。
“火气真大啊。怎么了矮子,你是失眠了吗?大半夜的跑出来一个人装什么文艺青年啊?要是银桑没看到你,你就成二逼青年了吧?因为吹冷风而感冒的总督大人哟。”
又是一片瓦。
银时险险躲开,死鱼眼望了一眼,摇着头往里走。
“银时。”倒是屋顶上的人先开了口。
银时停下脚步。
“你为什么睡得着?”晋助轻轻地问。
死鱼眼滚动着“你这家伙又在发什么神经”的字样。
“你经历的应该更多才对。假发和辰马那群家伙暂且不论——你为什么睡得着?”
“因为银桑日出而耕,日落而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仰不愧天俯不怍人……”银时侃侃而谈。
晋助黑了脸:“你哪来的书?”
“北囿大妈给的,”银时摇了摇手里的小本子,坏笑起来,“原话是‘看看你们喝酒的挫样简直就是社会败类再不好好端正人生观大好的青年苗子就毁啦!’……啊对了,你躲到首领那去没听见,怎么样啊少年?要来一发么?”
“……就这么披着散漫的外皮会让你觉得好受么?”晋助忽视银时贱兮兮的笑容,薄凉地看着他。
“矮子你现在越来越不好玩了。”银时豆豆眼,兴致败坏地挥挥手。
“那声音近了。”
晋助恍若自语的声音传到银时的耳朵里。
“就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吼声,它在叫我去杀戮。”晋助垂下眼看着银时,“你听过吗?这种声音,吵得你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银时抬头,手抄在衣袖里:“你茶喝多了吧。”
“呵……”晋助冷笑,“像是你会说的话呢。不过银时,我很好奇。你难道真的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想法吗?杀光所有挡着路的人。”
“会这么做的还能叫作人吗?”银时懒懒地回答,“银桑我啊,还是做一个正常人就好。”
“正常人……嗤……银时,你能算是正常人吗?那个抱着尸体坐在尸山上的场景我还记得呐。非常震撼……非常漂亮。银时,夜叉的称呼不是没有缘由的,你就应该是那个突刺在战场上的鬼,以一敌百!”
银时镇定地望着屋顶上突然激动起来的人:“你喝的不是茶是金坷垃吧。”
晋助皱眉俯视:“你忘记那些惨死的人了吗?”
“你忘记池峒圆了吗?”
“你忘记谷口大介了吗?”
“你忘记刺猬头了吗?”
“你忘记小中分了吗?”
“你忘记被大火焚烧的私塾和至今困于囹圄的老师了吗?!”
“要不是他们,大家怎么会无家可归?要不是他们,大家怎么会吃尽苦头?要不是他们,同伴怎么会死去?要不是他们,我们怎么会在这里?——银时,你会忘吗?”
银时默不作声地看着晋助。
红与绿对望。
“没有。”银时回答。
“从来没忘记。”
“那你还在害怕什么?”晋助笑了,“那些敌人,那些凶手,那些聒噪的生物……杀光他们,用他们的血去祭奠同伴的灵魂!你难道会听不见吗银时!那个声音在叫我们!”
银时眨了眨眼:“没有哟。银桑从来没听见过,声音什么的。”
晋助的脸唰得白了。
“哈啊……”银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困,我先睡了。矮子不是我说你,犯病的时候要记得吃药,千万不要放弃治疗,不然以后银桑走在路上一定会装作不认识你的哟,一定会的哟。嘛……中二什么的收敛一点,刚刚还有人被你吵醒了探头出来看呢。哎哟喂我能现在就装不认识你吗?能吗?”
银时碎碎念地往屋子里走。
“不可能!”晋助有些摇晃地站起身,大声道:“你不恨吗?”
“恨啊。”银时头也不回地走进门,“那又怎么样?”
……
……
“斥候在东北方发现天人踪迹,预计半个小时后两军相遇!”黑子野冲进主帐,愣住了。
池峒揪着晋助的衣服,神情恐怖。原本就广口的衣领顿失城池,大片肌肤露了出来,锁骨洒下阴影,画出令人遐想的图案。
但是黑子野没功夫遐想,他的吐槽魂在这一刻熊熊燃烧起来。
“池峒大人你忘了当年大明湖畔的毛利首领了吗?”
池峒黑着脸放开了晋助。
黑子野的脑袋上挨了一记,回头一看,正是刚进来的毛利首领。
首领鹰目扫过黑子野和晋助,最后落在池峒身上。
“去准备。”首领下令。
“是。”池峒领命而去。
首领看向晋助,眉心深皱。
而晋助毫不示弱,幽绿的眸子闪着寒光。
黑子野悄悄朝门口挪步。
“理由。”到底还是晋助率先忍不住。
“吾已近六十,这便是理由。”首领回答。
“拙劣的借口。”晋助嗤声。
首领望了他一眼,“晋助,你知道狼群吗?那是原野上几乎无敌的队伍。狼群的每一个成员都是最好的猎手,因为所有快要老死的狼都会离开,队伍里除了幼崽不会有拖后腿的存在,只有这样队伍才能活下来。无用的东西要剔除,老死的狼要离开。”
黑子野浑身一颤。
“那就放下你的刀。”晋助声音冰冷,“抱着这样眼神去战场只有死路一条。”
首领摇头:“不要任性,晋助。”
“我不会同意的,即使这么说的人是你。”
首领走近,厚实的手掌放上晋助的脑袋。少年早已长大,昔日只要一个手掌就能盖掉大半个脑袋,而现在,首领已经能感受到皮肤下面刚毅的骨骼。
于是他无声地笑了:“晋助,吾是绝不会放下自己的爪牙的。即使是将死的狼,也会在咽气之前咬断敌人的喉咙。”
晋助咬紧牙,倔强地不作声。
“阿助。”
首领喊。
晋助仿佛触电般一抖,猛然间瞪大了眼睛望向他。
已经很久没被这么称呼了。
那是刚刚被收作首领徒弟的时候,同队的人还在用看不起的眼神瞅他,老兵们讥笑着小鬼找死,满屋子的书本几乎要溢出来。
银时他们能撒腿偷溜,他却需要坐在房间里拜读那些艰涩的兵法。首领就在外间,但他从不允许晋助擅自跑去请教。他无比怀念当初抱着俳句集拉开私塾的房门,门后一定会有一位端着茶的人回过头朝他笑。
很多次深夜的时候他的眼睛充血,绿色和红色诡异地混在一起,艳丽而可怖。他形容枯槁,仿佛从平民窟里逃难出来的。
可夜下灯昏,谁会心疼的摸摸他的脑袋,说一句安慰的话?
直到他初露锋芒,临阵列计,以智取之。
首领终于认同了他,私底下喊他“阿助”。
再后来,他长大了。
首领也再没这么喊过他。
现在重闻,竟然有些恍惚。
晋助镇定心神,见首领眼神坚定,分明就是下定决心。他暗自叹了一声,不再阻拦。
“我知道了。”晋助疲惫地说。
“长州,交给你了。”首领双手抓住晋助的肩膀,仿佛要扣进肉里。
晋助慢慢点头:“是,师傅。”
首领一颗心放下,肃穆地整理好自己的护甲衣物,束好佩刀。他最后望了一眼默默看着他的弟子,大步离开。
门口的近士如影子般跟随。
“池峒。”
“是。”
“让这群小子们见识一下前辈的獠牙!”
“是!”
老死的狼——照样还是狼!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五、
“后备队的都跟着其他人转移,医疗班的负责人呢?”首领大步跨进后备队,北囿老爹跟在在身后。
“正在巡查伤区,医疗一队的班长不在了之后他的工作重了很多。”北囿老爹若无其事得看了眼池峒。
池峒冷着一张脸并不作声。
毛利首领点头:“辛苦他了,让他休息吧。”
北囿老爹疑惑:“首领?”
“随吾去医疗班。”
医疗班正是伤者如云的时候,上一场战斗刚结束不久,重伤的轻伤的都还没有恢复过来。
首领立在门口,众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视线缓慢地扫过人群,一张张或年轻或老成的脸被记在心里。
“吾为长州首领毛利敬远,此番是为大义而来。”
众人肃然一惊,脸色严肃起来。
“斥候已经探到天人的踪迹,下一次战役已经打响,若拼力而为未尝不可与之一战……但——实非如此。即使胜利亦会损失惨重,届时进军江户的大业又该如何实现!”
首领顿了一顿:“故吾之计,只有拜托各位。”
众人一开始还有些疑惑,慢慢的有人脸色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