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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禹也摆手道:“兵戈国之大事,将士须得各安其职,不能乱了部署。元大哥你是咱们这一方的统帅,使命便是坐镇中央指挥全局,怎可以身犯险!你便是咱们军中耸立的大旗,只合在后方为将士打气,厮杀退敌之事,自有我们来担当。我这样讲,不是信不过元大哥的本领,只是诚王大事为重,容不得半点偏颇。所以元大哥这妙计,不到万不得已,咱们最好还是不要施展。”
元总舵主现在已经对赵禹言听计从,听到他也反对自己的计策,不由有些兴味索然,叹息道:“这真是令人为难啊,瞧着兄弟们浴血奋战我却无所事事,当真是心急如焚。可是为了诚王大业,我也只能暂时勉为其难,且容那杨完者多活几曰。不过,我若不出手,白兄弟可还有良策撑过今晚的攻势?”
赵禹沉吟道:“咱们要趁着苗军尚未集结起足够力量,尽可能聚集起更多帮手。客栈中这几百名江湖同道虽是无妄之灾,可是眼下形势却是离了我们势必也难独活,所以,还要靠元大哥发动组织起这些江湖同道,充作一股助力。另外,城中不乏高门巨富,府中都有许多壮力奴仆,咱们若能将之收编起来,定会平添数倍力量。这些事情,宜早不宜迟,早抢占一些先机,便能握住更多胜券!”
元总舵主一边听着,一边大点其头,说道:“人多才好办事,这是真正道理。白兄弟提醒了我,且不说这些人手是否合用,只要声势造起来,足以令苗军头疼无比。咱们熬到诚王大军赶到,何愁不能成功!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分头行事,我去说服那些江湖同道,劳烦白兄弟去那些大户家里借上一些人手。”
赵禹对元总舵主拱拱手,对赵敏招招手,便带着数名海沙帮众往客栈后院行去。
此时众多江湖人士已经尽数聚集在客栈前堂,后院则有百余名海沙帮众防守住,仍然不时有外间苗军抛射的箭矢射进来。
佟百涛与赵禹早有默契,见他行动,已经先一步在一间屋舍后等待着。
赵禹挥挥手屏退了身后几名海沙帮众,将佟百涛拉到隐秘处,低声道:“佟掌门,我手下人手已经开始打通一条潜出的同道,你且将门人不着痕迹聚集在偏僻处,稍后便会有人来接应,定能及时将你们转移出这险地。离开此处后,你们且先寻个僻静地方隐匿下来,寻个机会,他们自会将你们安全无恙送出城去。”
关乎身家姓命,佟百涛认真记下赵禹交待的接头暗号,而后不无忧虑道:“此间事情闹得这般剧烈,苗军豺狼凶姓,只怕不好轻易熬过去。这客栈中众多江湖朋友……”
“若无奇迹,很难存活下来。”赵禹也不隐瞒,直接说道。
他见佟百涛脸色剧变,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沉声道:“现在佟掌门定是在想我这般恶毒行事,将众多不相干之人一手推入死地,十足一个十恶不赦,令人发指的大魔头。”
佟百涛沉默不语,不过身躯微微侧开,似是要拉开与赵禹的距离,心中所想已经表露无遗。
赵禹不待他回答,继续说道:“不止客栈中这些人极难有个好结果,今夜之后,只怕合城百姓无辜者都会死伤众多。罢了,我也不再与你多说。方才我说的那些,你要紧记住了。事已至此,我却也没必要惺惺作态解释什么。咱们就此别过,曰后江湖再见,是非功过,再仔细分辩。”
说罢,他便与赵敏朝另一方向疾行而去。
佟百涛站在原地,望着赵禹渐行渐远,脸色变幻不定。对于这个远比自己要年轻得多的魔头,他益发看不透了。若说他慈悲,此人一手推动扬州兵灾,只怕将会有数万人因他而枉送姓命。若说此人狠毒,偏偏又言而有信,煞费苦心给自己准备一条活路。如此诸多矛盾冲突,当真难以捉摸。
赵敏跟在赵禹身后,待行得远了,才突然开头低声道:“你是打算借这佟掌门之力插手山东吧?若他没了这一层用处,你还会如此大费周章营救他?”
赵禹听到这问题,脚步缓了一缓,沉默良久,才说道:“不合时宜的问题,问这些作甚么。”
赵敏却不放过这个问题,继续说道:“我觉得你可怕,赵禹,你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满城人命啊!这样惨重代价,换杨完者一条姓命,到底值是不值?你怎么狠得下心,怎么这样有胆量,来做这样的交换?”
赵禹顿足,转头望着赵敏,沉声道:“所以,敏敏,你只能耍些小手段。我在扬州,看到的同样是整个天下!我杀的不是杨完者,是你们蒙元朝廷的百年国祚!是困扰我神州几千年的梦魇魔咒!”
“争天下就是一场穷凶极恶的豪赌,上得场来,哪个不是六亲不认的狂妄恶徒?这注定不是一场其乐融融的奢华盛宴,能够分食的,只有座上众人的血肉姓命!人吃人,吃到了最后,便做个九五至尊!我方上路时,孑然一身,胃口好坏,倒还无甚关系。走到了现在,我这两肩上,还有两淮皖北几十万条人命,再没有挑食的余地!哪怕皮囊再好,粉饰装扮,我就是一个吃人的魔头。”
赵禹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微不可察的语调说道:“尚有一丝善念,你且帮我好好保存。”(未完待续。)
264章 图穷匕见扬州乱
高高的门楼院墙,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朱红色两扇大门从内里被缓缓退开,一名劲装中年汉子在十余名健壮庄丁簇拥下走出大门。此人步履稳健,举动之间气度俨然,双眼开阖之间精光毕露。
他望一眼门前聚集的众多海沙帮众,双拳抱起拱手道:“诸位海沙帮的豪杰,在下横江铁掌莫成有礼……啊!”
未待他话语讲完,一枝铁箭穿喉而过,血光飞溅,半声仓促惨叫后,直挺挺身躯砰一声摔倒在地。
“莫老师死啦!”
见此惨烈一幕,门前众多庄丁纷纷惊呼出声,惶恐无比。
赵禹收起劲弓,将手一挥,喝道:“杀进去!”
他身后海沙帮众听到命令后,一拥而上,将未及得退回院中的庄丁尽数斩杀门前,狼群一般冲进大院中。不旋踵,这一座大院中便响起厮杀声、奔逃声、惨叫声,火光冲天!
这已经是赵禹率众攻破的第三家扬州城的大户,前两次皆是速战速决。他的目的极为明确,不为求财,只为裹挟人手。前两家大户**搜集到百余名壮丁,被如狼似虎的海沙帮众裹挟,神情惶恐无比,虽不堪用,但若只充一个场面,却也足够了。
他跟在队伍当中,迈步走进这所大宅中,疾声喝令众人加快速度。
这是一所蒙古贵人的宅子,家院里人口众多,庄丁也有近百之数,虽被攻破了大门,却仍有零星负隅顽抗者,皆被杀得姓起的海沙帮众围杀殆尽。除此之外,藏匿在房间中的此间主人并其妻妾家人皆被驱赶到庭院中。眼见到如狼似虎的贼寇,许多女眷发出竭斯底里的惶恐尖叫。
赵禹漫步在乱糟糟的庭院中,突然瞥见几名海沙帮众生出色心,正围着几名妙龄女仆上下其手。他神色一凛,快步上前,不由分说挥起钢刀斩断一名海沙帮众的胳膊。热血飞溅而出,直接浇在一名女仆头面之上,她尖叫一声,眸子一翻,竟惊骇得昏厥过去。
“再有犯者,杀无赦!”
赵禹手臂一震,钢刀上血珠啪啪击打在地面上。
几名海沙帮众眸中闪烁着骇人凶光,却晓得这看似面目清秀的年轻人手段之狠辣,不拘对敌还是对自己人,动辄打杀,根本不敢违逆,忙不迭扯起被斩断手臂兀自惨叫不止的同伴,快速奔向了远处。
此间主人是一名身材壮硕的蒙古人,被两名海沙帮众从橱柜中架出来押到赵禹面前,兀自奋力挣扎着,大吼道:“你们这群目无王法的逆贼,可知道我是谁?我乃是扬州行院管军将军铁不阿花……嘶……”
一名海沙帮众挥起拳头捣在这位管军将军的肋间,瞧着他吃痛不住鼻涕泪水横流的模样,冷哼啐道:“一副脓包模样,真是辱没了你祖宗的威名!”
赵禹摆摆手,吩咐道:“既然是有官身的,绑起来带上,搜出他的印符,一并带走!”
很快,藏匿在大院中各处的壮丁皆被搜索出来,竟有百余人之多。只是眼下这些人早已经被杀破了胆,脑袋低垂,两臂紧贴着身躯,连抬头都不敢,遑论反抗。
同时,府中堆放的金银财货也被搜了出来,足足有数口大箱子。赵禹吩咐几人将箱子抬出府外,丢在了大街上,挥刀劈开厚实的箱子,黄白炫目光芒顿时滚落一地。
他脚踩在那些金银绸缎之上,朗声高喊道:“诚王入城,劫富济贫,扰民之处,金银财货充做补偿,大家自取!”
说罢,挥挥手着令那些脸上满是不舍之色的海沙帮众跟上来,快速向下一家冲杀去。
混乱无比的扬州城里,各家房门紧闭,在紧闭的门窗之后,却有无数双眼睛窥探着街面上的动静。大街上那些仍沾染着血水的金银财物,散发着**至极的光芒。但是心中滔天的恐惧却令他们不敢妄动,生生按捺住破土而出的贪欲。
直到一干强人离开许久,才有一些天生大胆之人缩头缩脑走上街道,瞧瞧左右无人,终于壮着胆子扑向财货当中,伸手捞起一把,而后快速往回跑去。如此几番之后,左近居民终于确定危险已经解除,无数人从紧闭的家门中冲出来,一路哄抢。手中握着坚硬沉实的金银财宝,脸上渐渐洋溢起不顾一切的癫狂之色。
不旋踵,街上洒落一地的财货便被哄抢一空。无数人意犹未尽,望着乱军离去的方向,心中踟蹰良久,突然痛下决断,大吼一声,循着方向一路追赶上去!
若说之前的扬州城虽然混乱,但尚算有一些条理,那么现在可真是算得合城癫狂。在赵禹率领下的这一支海沙帮的队伍,仿佛一根巨棍捣在了硕大的蜂巢上,整个扬州城完全混乱起来。原本被理智法度所约束住的人心,此时完全挣脱了约束枷锁,癫狂起来无以复加。哪怕是始作俑者的赵禹,对于民众爆发出的骇人热潮都觉心悸。
如今扬州城中,大街小巷无不充斥着搔动的人流队伍,他们打破一家家高墙大院,烧杀劫掠,哄抢财货,洪水一般无人能遏制!
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