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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黑的时候,刘福通驾着马车来到营地外。他只着一件灰布长衫,两鬓斑白,眉间愁苦,与寻常为生计奔波的老农无甚区别,丝毫瞧不出统领千军万马、挥斥方遒的枭雄姿态。到了营门前,未及下车,刘福通便先坐在车辕上对早已等候在此的赵禹等人拱手为礼,同时自嘲道:“要各位久候,真是失礼!我这人自大惯了,以为自己赶这马车不是什么难事,却不料行到半路这畜生尥蹶子不肯前行,耽误了太多时间。”
刘福通一边下车来一边絮絮叨叨说着话,众人瞧见这一幕,皆诧异莫名,如杨逍等未见过刘福通的人还以为他不是本人,至于庄铮等人,见到刘福通目下志气全消、泯然众人的模样,心中却禁不住生出许多感慨,原本对他滔天恨意竟也不知不觉消退稍许。
赵禹只摆手道:“刘坛主名满天下,要我等你一等,算不得什么大事。咱们也是老相识,你却不必做到这一步。”
刘福通看了赵禹一眼,神色颇为复杂,只是叹息一声,而后才转头撩起马车车厢的帘布,对里面喊道:“和儿,咱们已经到了。你想要见名动天下的魔君赵无伤,他现下就在车前了。”
车帘后探出一个脑袋来,却是一名面色苍白有些瘦弱的少年,那少年见到营门前站立这许多人,神色之间略显惶恐,待瞧见满脸慈爱微笑的刘福通后,才平静下来,低声道:“爹,哪一位是赵无伤?””
刘福通指了指赵禹,而后才对众人笑道:“这一个,是我的幼子刘和,自幼体弱多病,少见生人,让诸位见笑了。”
众人并行往营地中走去,穿过营地,许多五行旗精营士兵见到刘福通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纷纷怒目而视。而刘福通承受众多怒火沸腾的目光,却恍若未觉,只紧紧拉住幼子的手,与他介绍明教众多大人物。
到了中央大帐,两下坐定后,赵禹望着与数年前意气风发相比已经迥然不同仿佛换了一个人的刘福通,心中也颇起涟漪,叹息一声后笑道:“世事无常,用在这一刻,真是恰当。未料到我与刘坛主尚有心平气和对坐下来的机会。”
刘福通连忙侧身道:“教主胸襟广阔,肯暂且放下过往恩怨,刘某却是惭愧得很。”
众人心神不属寒暄几句,便在营帐中用过晚饭。这期间,刘福通一边与众人说着闲话,一边细心照顾身边仍有些惧生的幼子刘和,无微不至的慈爱模样不似作伪。这一个慈父形象,却与众人原本对其认知的枭雄姿态完全相悖,令人疑心大起。
用过晚饭后,赵禹摆摆手屏退了众人,大营中只留下刘福通父子,他沉吟片刻,问道:“令郎多大了?生的什么病,可请名医诊治过?”
刘福通拍着爱子额头,温声道:“今年已经八岁了,娘胎里先天不足落下的病根,根子弱,也只能经年累月调养着,却没什么太好法子。”
他拍拍儿子肩头,说道:“和儿,你且先跟着兵大哥出去玩耍片刻。为父要与魔君谈一谈。”
那少年刘和虽然极不情愿,却也不想违背父亲的意思,怯生生跟着亲兵出营去。
目送儿子离开营帐,刘福通才转回头,苦笑一声道:“或许是杀孽太多,遭了报应。我膝下四子,一个夭折,两个死于兵灾,唯余这个幼子,却还是难养活的模样。”
赵禹端起茶盏举了举,轻笑道:“刘坛主也信因果报应?”
刘福通摇摇头,旋即又说道:“佛家所说的业报,太玄虚,我是不相信的。不过人一世做过什么,落个什么后果下场,却不能不信。”
赵禹点点头,而后又说道:“你所部红巾军境况有些不妙,大败之后人心浮动,这些我也有所了解。不过要讲到让你姿态放的这般低来向我示弱,却也还未到那种地步,我真是有些不明白了,刘坛主可否解一解我心中的疑惑?”
听到这话,刘福通面色一肃,在这一瞬又变成杀伐果决的枭雄模样,他低笑道:“李察罕的确不凡,鞑子也大势未去,尤其北地李思齐、张良弼这些汉人地主们,一心要保鞑子江山,的确给我造成很大困扰。不过,他们想要将我赶尽杀绝,却也难得很!我虽迫不得已退出汴梁,暂居安丰,麾下尚有十余万大军,山东毛贵、田丰以为援助,又尽收南阳溃军,想要东山再起,却也非难事。”
赵禹轻啜一口茶水,将杯子放在案上,问道:“那么,是南阳溃军出了问题?”
刘福通听到赵禹这一句话,面色顿时一僵,而后便摇头苦笑道:“我刘福通一生,未发自肺腑钦佩过旁人,唯独对教主,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你道为何?”
赵禹略感好奇说道:“愿闻其详。”(未完待续。)
226章 枭雄末路气未衰
刘福通凝望着赵禹,目露思索之意,片刻后自嘲笑道:“当年在颍州城外,我力邀教主加入我颍州军,却被教主断然拒绝。老实说,当时我心里是瞧不起你的,觉得你的心不够狠,这一世也难成大器。”
赵禹一边听着一边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刘福通继续说道:“其后颍州军蒸蒸日上,当中虽然偶有小挫,大势却仍是上升的。教主你在滁州虽然打开一番局面,我却仍未瞧在眼中,因为格局太小了。一直到你发出那个挑动天下大乱的魔君召集令,我才对你刮目相看。原来一直以来我都没有瞧透你,你的心却是比我狠了数倍都不止!”
“为什么这么说?我记得,这里面得了最大好处的可是你刘坛主,我不过耀武扬威在江湖上风光了一把。”赵禹饶有兴致说道。
刘福通也笑起来,指着赵禹说道:“教主现在还是这样一副说辞,可就太无趣了。你那一通声明,可是将我颍州军架在了火堆上去烘烤,这当中的用心,却比我抛弃颍州分坛数万教众的用心还要狠了数倍。汴梁我势在必得,若非你插手这一遭,我大可按部就班,稳扎稳打,将关中、河南与山东连成一线,一步步推进上去,而后拿下汴梁旧都,水到渠成,大可不必如此仓促。”
“你可知道,因你这番插手,北地红巾军折损有多少?二十万,是二十万条活生生的人命,被你一言而葬送!讲到心肠狠毒,枭雄姿态,我刘福通是拍马难及教主。此一战,毁掉了北地红巾军几乎所有元气。颍州一乱,我赌上了自己半生清名,自绝于明教。而教主这一手翻云覆雨,却葬送了我半生积攒的底气,从此以后,我再无进望天下、问鼎江山的机会,再怎样挣扎坚持,不过是为教主做得嫁衣裳!”
刘福通摇头叹息道:“大奸似善,教主这番狠毒算计报复,不可谓不狠辣,然而手段巧妙,半点清名不损。与你这随手拈来的大国手相比,我这些微末伎俩,着实不值一哂。若说心黑手辣,我只得个皮毛,教主才是深得精髓。从汴梁退走的这段时间,我一直也在思考,自己与教主相比,究竟差在了哪里?近来略有所得,教主要不要听一听?”
赵禹点点头,笑道:“左右今天要从你口中听到好话有些困难,但讲无妨。”
刘福通却正色道:“这番话,对寻常人来讲,自然是绝难接受的中伤。然而与我而言,却是做梦都想学到,却终究只是画虎类犬。我一直在想,我比教主究竟差在了哪里?近来总算想透,原来教主胜就胜在从容。”
“从容?”赵禹愣了一愣。
刘福通点点头,继续说道:“因为从容,便能进退有度,有条不紊,哪怕有所图谋,吃相都不会太难看。不争一时之功,不贪眼前之利,稳扎稳打,谋而后动,一切自然水到渠成。而我则正是欠了从容,哪怕苦心孤诣在颍州分坛经营十余年,抢占一个首义之名,将北地反元浪潮一手推向高峰,然而后继乏力。若教主日后可做得汉统中兴之主,我或可算个赤眉、绿林吧。”
听到刘福通意兴阑珊的语调,赵禹也微微动容,说道:“先前刘坛主也自陈仍有可为,怎的现在却又堕了志气?”
刘福通怅然摇头道:“已经不同了,北地元气已失,纵能挣扎些许时日,却再难有作为。”他突然抬头望着赵禹,问道:“未知在教主眼中,刘福通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赵禹听到这话,低头沉吟半晌,而后才说道:“咱们之间虽然甚少和气,但若凭心而论,刘坛主是个了不起的人。时势所致,一介布衣搅动天下形势,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够做到?一生功过,时人评价难免有失偏颇,然而光复汉统,首义之功,终能青史彪炳,千百年后世人都能记得其人其事。”
刘福通自傲点头道:“我兴得义军,复得汉统,行得大道,起事时万众瞩目,纵使败落,也要风风光光。所以,鞑子招降的信使方一入营,便被我斩于阵前。这番向教主示弱低头,不为其他,只为求教主一件事情。希望教主能收留下我这幼子,帮我刘家延续下这一点香火。”
赵禹听到这话,低头沉思片刻,而后才说道:“这于我而言,只是一件小事,只是颍州军现下形势已经严峻到这一步了么?”
刘福通神色黯淡道:“若非逼不得已,我也不愿在教主面前示弱。汴梁一战,我的嫡系力量伤亡惨重,其后分兵北伐,手中力量更摊薄,若非驭下不力,也不会败得这样仓促。现在麾下这些人马,旗帜林立,派系分明,政令难行。尤其再接受南阳溃军之后,形势益发严峻。实不相瞒,现在我在营中根本不敢安寝,要最靠得住的人马守住大营,才得安心。是了,教主可知那南阳溃军的头目是哪个?”
赵禹略一沉吟后便说道:“可是朱元璋?”
刘福通点点头,沉痛道:“年前我一时心软,错放此人,却酿成自食恶果。南阳溃军尚有近万之数,皆被此人收于麾下,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多次掣肘于我。可惜我现在已经没了足够的力量来制衡他,只能坐观其继续做大。”
想起朱元璋犹比刘福通还要狠辣的心肠,赵禹也禁不住心下凛然,便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来钳制此人?”
刘福通说道:“为今之计,只有依靠打通往山东的路,与山东毛贵恢复联系,或能一举铲除朱元璋等军中派系毒瘤。”
“刘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