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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冶四年(1865年)四月,之洞参加庶吉士散馆考试,又列一等一名。五月,结发夫人石氏病卒于京师寓所。之洞回想十年来的患难恩爱,如今自己即将步入宦途,正待一展抱负,封妻荫子,夫人竟撒手而去,不禁潸然泪下:
酒失常遭执友嗔,韬精岂效闭关人。
今朝又共荆高醉,枕上何人谏伯伦。
龙具凄凄惯忍寒,箧中敝布剩衣单,
留教儿女知家训,莫作遗簪故镜看。①
次年四月,之洞参加翰林大考,竟发生卷面脱字之误,这在他多年科考经历中是从未有过的。卷面脱字,乃科考大忌,之洞因此仅列二等第三十二名。尽管如此,他还是被选派出任浙江乡试副考官。十余年的科场奋斗,至此终结,从而开始了漫长的宦海生涯。综观之洞的科举之途,虽经坎坷,终成大器。十三岁成秀才,十五岁荣登解元,二十六岁题名探花,这是一份颇令士子歆羡的履历。相对于万千皓首穷经,亟亟科场功名而终生不可得者,之洞无疑是幸运者,可谓少年得志,因而荣膺对誉:“近日科名之早者,盛推南皮张香涛”①。
①《全集》,卷二百二十五,诗集二。
①李慈铭:《越缦堂日记》,光绪五年一月朔日。上海商务印书馆,1921年版。
②此说据许编《年谱》及胡编《年谱》。但据张之洞幕僚宋绍锡著《庸庵书存卷》记载,之洞当时并未回籍应试,而是在广西百色直隶厅。据说这样做是为了避嫌。
③《大清畿辅先哲传·张文襄公传》。
①韩超,字南溪。
②许编《年谱》卷一。
③《全集》,卷二百二十六诗集三。
④《全集》,卷二百二十四诗集一。
①许编《年谱》卷一。
②《全集》,卷二百二十四,诗集一。
①《全集》,卷二百二十四,诗集一。
①《全集》,卷二百二十四,诗集一。
②之洞死后,时人称其为”考钦显皇后手擢之人”(《张文襄公大事记·体仁阁大学士张公之洞事略》)。
①赵尔巽主编:《清史稿·张之万传》,中华书局1976年版。
②胡编《年谱》,卷一。
①②《全集》,卷二百二十四,诗集一。
第二章 宦海初步 第一节 三省学官
浙江乡试副考官,是张之洞仕途的第一个实差。紧接其后,他又历任湖北学政、四川乡试副考官、四川学政。这些职务,责在为朝廷选拔人才。之洞力官一生,惜才、“得人”是其始终不渝的风格,显然与他的十年学官经历密切相依;同时,学官生涯也使他对于科场积弊之重,改革教育之切,有了较深切的认识。
同治六年(1867年)七月,之洞随正考官张光禄前往杭州,主持浙江乡试。他恪尽职守,极力选拔英才,“勤于搜遗,乡试卷全阅,小试卷十阅其七,得人甚多。””屏绝搜检,然枪倩怀挟剿袭,专于文字中求之,罕能欺者,所录专看根柢性情才识,不拘于文字格式,其不合场规文律而取录者极多,惟义理悖谬者,虽一两语必黜,人服其公明,亦不訾议也。”①浙江土人,仰慕之洞的声名识见,”今年张香涛以名士来浙主试,可谓乡邦之幸。”②这一年的浙江秋闱,所取多朴学之士,他们中有后来历任陕甘、两广总督的陶模(1835—1902)、外交家袁昶(1846—1900)、许景澄(1845—1900),以及著名学者孙冶让(1848—1908)等,人才之盛,“前后数科皆莫及也”③。
同治六年(1867年)八月,谕旨张之洞简放湖北学政。学政,全称为“提督学政”。清廷设此职,派往各省掌生员之考课黜陟,称为案临。任职者,从进士出身的侍郎、京堂、翰林、科道等官中简派,三年一任。任学政期间,不问本人官阶大小,均与督、抚平行。之洞甫届而立之年,便获此要任,自然格外振作,他“舆疾游杭州山水”④,不及回京谢恩,便溯江而上,十一月十三日抵省城武昌,十六日接篆视事。在到任奏疏中,之洞表白自己的施政要旨:“学政一官不仅在衡校一日之短长,而在培养平日之根柢;不仅以提倡文字为事,而当以砥砺名节为先。”又于试院布告诸生:“剔弊何足云难,为国家培养人才,方名称职。衡文抵是一节,愿诸生步趋贤圣,不仅登科。”⑤为了不拘一格选拔人才,之洞推出革新之举,“札行各属,发题观风,听生童量能自占,各尽所长。引用隐僻典实,许自注书名出处。平日具有著作者,可随卷送呈。”又奏请朝廷,改经文为经解,由考生报名认习之经,分别考察,并于郧阳府照新章试办。之洞此番兴革,颇得好评,曾国藩赞许曰:“往时祁文端、张海门视学吾乡,最得士心,近张香涛在湖北亦惬众望。”①同治七、八两年,之洞先后两次按试德安、汉阳、黄州、襄阳、郧阳、安陆、荆州、宜昌、荆门等处,风尘仆仆,夙兴夜寐。其间还主持全省乡试,“以端品行、务实学两义反复训勉”诸生。又与湖广总督兼署湖北巡抚李鸿章商定,在武昌创建文昌书院(后改名经心书院),同治九年(1870年),之洞于鄂省岁、科两试试卷中,择其为文雅驯者,取左太冲《蜀都赋》“江汉炳灵,世载其英”意,编为《江汉炳灵集》刊行。第一集为四书义,第二集为试律,第三集为府试古学之文,第四集为通经学古之文。第五集为观风之作。之洞亲为之序,“时文必以阐发义理华实具备者为尚,诗古文辞必以有法度不徇俗为工,无陈无剽,殆斐然焉。”②后来他在《輶轩语》中自评其集:“才气虽富,理法尤密,且皆是相题行义,引用切当,不宜误会,买椟还珠,致伤文体。”③这年十月,之洞任满交卸。其时有送妹亚芬之黔诗,曰:“人言为官乐,那知为官苦,”我年三十四,白发已可数。”④对学政劳苦,感慨系之。
同治九年(1870年)春,石夫人辞世五年后,之洞于湖北学政任内娶湖北按察使唐树义女为妻。两年后,唐夫人病卒,留下一子仁颋。
同治九年十月,之洞交卸学篆,携唐夫人返京。其时清朝政局相对稳定,这一是因为太平天国、捻军相继被扑灭,二是因为第二次鸦片战争以后,清王朝与西方列强的关系亦由战时的尖锐对立转为和缓,清廷屈服于列强的强权政治,而列强也认识到维系清廷的傀儡地位,更有利于他们对中国的掠夺。这便促成所谓“同治中兴”。在朝野上下一片暂时、表面的升平气象之中,之洞在京度过了两年“清流雅望”的悠闲生活。他与潘祖荫(1830—1890)、王懿荣(?—1900)、吴大澂(1835—1902)、陈宝琛(1852—?)、李慈铭(1830—1894)、王辏г耍1833—1916)等京师“词流名彦”往来唱和,春日踏青,重阳登高,或访先贤,或寻故址,品藻人物,纵论古今,他们“兴高彩烈,飞辨元黄,雕龙炙荩鞫赞取雹伲馕胖慈蘸篚疑砬辶鞯匙急噶怂枷胍馐队肷缁峤煌矫娴奶跫
同治十年(1871年),之洞充翰林院教习庶吉士。
同治十一年(1872年),之洞又一次以自己识见和文才,博得慈禧的青睐。这一年九月,方略馆进呈《平定粤匪方略》,《剿平捻匪方略》,之洞代撰“恭进表”各一,慈禧“览之,称为奇才”,时人以为这是之洞“结主向用之始”②。同月,同治帝大婚,之洞撰乐章四章,礼成,被赏加侍读衔。
同治十二年(1873年)六月,之洞奉旨任四川乡试副考官,随正考官钟宝华出京,取道豫、陕入川履任。九月,简放四川学政,任期三年。
四川幅员辽阔,蜀道又素称“难于上青天”,三十七岁的学政张之洞,深感“此差殊非乐境”。他按制于每年案临各州府,巡视督察,沿途“大率荒山绝壁,盘路一线,险不可言,天气严寒,大雪迷路,不敢投足,异大颠踣,从骑陨毙,不知凡几,此外水程则处处皆滩,惊心动魄,绝无从容怡旷之地”①。
比险峻的巴山蜀水更令之洞头痛的,是四川科场弊端丛生,积重难返,不仅败坏学风,而且影响社会秩序。“川省人心浮动,狱讼繁多”,与文生有关;“烧香结盟,纠众滋事”,则与武生有关。“故欲治川之民,必先治川省之士。”②历来川省科考,舞弊公行。“枪替”(雇枪手代试)、“联号”(涂改编号)、“通关节”(与考官串通作弊),花样迭出。更有甚者,名曰“拉磕”,即考官覆试时,暴徒纠众将其擒获,索重金方得赎回。之洞从整顿试场规章制度人手,制定惩鬻饭、禁讹诈、禁拉磕、拿包揽、责廪保、禁滋事、杜规避、防乡试顶替等八条办法,严饬执行。又通缉著名“枪手”十余人,惩处受贿作弊考官,办”拉磕”暴徒。为防止武童横悍滋事,“即令教习结保,各自稽察,无数习具结者不得与试”③。对于这番整饬,张之洞颇感自慰,他说:“四川督学署积尘盈屋,我次第扫除过半耳”。之洞督学四川,立意“储养人才以备国家缓急之需,而救当世空疏之习”。他主持川省学务,“平日衡文不主一格,凡有一艺之长,无不甄录,而尤注重于经史根柢之学,故所至考求文献,礼访名宿,惟恐不及,每值士人晋谒,辄优假颜色,殷殷焉以读书稽古相敦勉,并为指示途径,俾有遵循。”④对于确有才华的学子,之洞备加关怀,着意栽培。如仁寿籍学生毛席丰、绵竹籍学生杨锐(1857—1898)①、华阳籍学生范溶,皆高才生,之洞特意“召之从行读书,亲与讲论,使研经学”②。光绪二年(1876年)四月,之洞按试眉州,由杨锐等陪同,登临苏文忠公(轼)祠,其《登楼》诗曰:
共我登楼有众宾,毛生杨生诗清新。
范生书画有苏意,蜀才皆是同乡人。
之洞还通过乡试,选拔实学之上,以扭转空疏学风。张之洞去世后,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