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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绍品了品口中外焦里嫩的糯饼,睫羽微垂,“奴婢……嗯,这个称呼不好……”
烟雨怔怔向他看去,正打算借机劝他不要娶自己为正妻。
他却抿了嘴,未再往下说,简单的吃了几口,放下筷子,转而言道:“你夜里就歇在这里。”
虽昨夜两人已经“坦诚相见”,该做不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但昨夜烟雨毕竟是在药性控制之下。
想到今夜又要面对他,烟雨不禁心中忐忑。但此时拒绝。未免显得太做作。烟雨闷声不吭,也放下了筷子。
待家仆们撤走一大桌子没动上多少的饭菜,宣绍只略坐了会儿,看着她僵硬尴尬的神色,轻笑一声,起身欲走。
“公子……”烟雨叫住他,却蹙了眉,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宣绍看了她一会儿,见她两手紧紧攥在一起,垂着头,不发一语,“有事遣人到书房找我。”
言毕,转身出了门。
烟雨诧异的侧过脸,见他修长的身影渐渐溶入夜色之中,噗通噗通的心跳终于缓缓平复下来。
他就这么走了?不用她……呃,想到昨夜种种,烟雨脸上发烫,心中发疼。想到那一袭白衣,温润如玉的表哥,自惭形秽又愧疚不已,却唯独没有后悔。她在向舅舅求了药之时,就已经想清楚了一切了……为了报仇,她愿意赴汤蹈火!
让丫环们都退了出去,烟雨吹熄了灯,独自临窗而坐。
以前一直觉得宣绍是个冷漠不近人情之人。如今接触的多了,到发现,他也许不是那么没有人情味的。
八年前丞相府的灾难,他应该没有参与其中吧?八年前,他才十岁而已。虽说正是那年,他立下了救驾之功,但也许,那一切只是宣大人的谋划,他只是无知无觉的置身其中而已?
且舅舅也没有提到丞相府的仇人里有宣绍。
她只需报复了宣文秉就可以了……
一个黑影在窗前一闪。
将靠在窗棂上,望着天空明月出神的烟雨吓了一跳。
她正欲喊人,却忽觉背后一寒。
张开的嘴还未发出声音,便被人紧紧捂上。
她心中一紧,忽而发现口鼻之间溢满淡淡的青草香气,熟悉的感觉让她眼眶一热,转脸向身后的黑衣人望去。
黑纱遮面之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正关切而深情的凝望着她。
烟雨冲他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认出了他。
身着夜行衣的秦川,才将手从她脸上拿开,拽下遮面的黑纱。
“你走,离开宣府,我已经混到宣文秉身边,你要查的卷宗,我来找!”秦川低声却十分坚定的说道。
再次面对表哥,烟雨心中撕裂般疼痛着。记得上次见面,他还抱着她,她还是完璧之身……
可如今,不过几日之隔,他们却已经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她不需要再找那卷宗了,既然宣文秉就是当年的真凶,皇城司的卷宗里又如何会有当年的真相?
只是她绝不会告诉秦川,绝不让他也卷入此番报复之中。
宣文秉权大势大,武功高强,且身边高手如云。表哥若是知道真相,定会以死相搏。如此,不过是枉负了性命罢了。
丞相府的仇,她要亲自来报!杀了她叶家一百多口人命的仇人,她定要让他死在自己手里!
烟雨收起心中酸涩痛楚,表情淡然道:“不,表哥,我不会走的。宣绍对我很好,也很信任我,我留下来更有利。”
“你说什么?”秦川难以置信的看她。
烟雨垂下眼眸,“我说,宣绍对我很好……”
秦川轻声冷笑,“看得出来,他让你住在他的卧房,自己却去了书房。又是为你买丫鬟,又是为你触怒宣大人……果然是对你很好呢!”
听着表哥讽刺的语调,烟雨心中大恸,喉头一阵腥甜,面上却不动声色,“表哥既然知道,就不用我多说了。”
“你眷恋宣府的荣华?眷恋宣绍的一时温情?”秦川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温润如玉的脸此时却沉若冰霜。烟雨无力的点头,“是。”
“我不信,烟雨,你休要骗我,休想撇开我,独自冒险!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秦川琥珀色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她,逼问道。
烟雨心中既有欣慰,又有难过,百般滋味,纠结心头,口中呐呐不语。
忽闻外面有仓促的脚步声,并伴着大声的呼喝,“有贼人进院!抓贼!抓贼!”
临窗而立的两人,面上一惊。
“表哥你快走!”烟雨立即推着他道。
“你答应过我的,不会独自冒险!万事会和我商量!”秦川犹固执说道。
烟雨连连点头,“我记得,我记得,你快走!”
秦川刚跃出窗外,上房的门就被人推开。
宣绍神色焦急的站在门口,和临窗而站的烟雨,四目相接。
烟雨心中急跳。
被他发现了么?
宣绍却是上下打量她一眼,似是见她没有受伤,神色缓和下来。
浮萍和苏云珠提着灯进了屋子。
苏云珠看她一眼,疑惑道:“主子这么晚了,你不睡,站在窗口做什么?”
烟雨瞥了眼苏云珠,若非知道她是表哥的师妹,她真要怀疑她是故意来和自己作对的!
烟雨转过脸,小心翼翼的看着宣绍。
屋里的灯也被点燃,周遭顿时亮了起来。
宣绍面色平静的提步走到她面前,将她散落鬓边的发丝别在耳后,“可有受惊?”
烟雨摇了摇头,心中狂跳。
“你们去旁处搜索。”宣绍转身对屋外的护院吩咐道。
听着脚步声走远,烟雨心中仍旧紧张不已,也不知表哥回去了没有?
“会下棋么?”宣绍突然问道。
烟雨点点头,“略会些。”
“我也睡不着,你陪我下会儿棋。”
宣绍命浮萍摆了棋盘,取了永昌云子来。
永昌云子质地细腻玉润,色泽晶莹柔和,坚而不脆,沉而不滑。白子温润如玉,柔而不透,微微有翠绿之色。黑子仰视若碧玉,俯视若点漆,不下棋,只摩挲着棋子便是一种享受。
烟雨知道,宣绍在生活上一向讲究,单他院中屋内的装饰就极尽奢华精致。女讽休号。
曾经听穆青青说过,在生活上越是穷奢极欲的人,其实内心越是脆弱柔软,物质上的追求,不过是为了填补心里的不安。
烟雨抬眼看了看手执白子,稳如泰山的宣绍,怎么看也不像穆青青说的那种心中有不安的人。
夜色静好,窗外有微凉的风裹着花香一阵阵吹来。
耳边只有啪啪的云子落在棋盘之上清脆的声音。
“回禀公子,没有找到贼人。”
门外突然传来宣禾的声音。
“嗯。”宣绍嗯了一声,抬手捡走一大片烟雨的黑子,原本相持的双方,形势立即大变。黑子的局势,岌岌可危。
原来不管是风平浪静,还是杀机四伏,主动之权,一直受制于白子,而白子…………正捏在宣绍手中。
烟雨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宣绍,“我输了。”
宣绍黑亮如曜石一般的眼眸淡淡的回望着她,“现在可以睡好觉了吧?”
烟雨心中又一紧,宣绍却已扔下棋子,转身离开。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知道了什么?知道根本没有贼人,被误当做贼人的人是来寻她的?知道她心不在焉的下棋,是在担心那“贼人”?
她低头看着棋盘上黑白错落的云子,眉头不禁深深蹙起,自己的命运也会像这盘棋一样,胜败皆在宣绍覆手之间么?
烟雨猛的摇摇头,甩开这自己吓唬自己的想法。
也许只是巧合而已,宣绍根本没有别的意思。若他知道了什么,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
对的,一定,只是巧合!只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烟雨熄了灯,满腹心事的爬到一旁的软榻上睡了。
那宽大舒适的绿檀木大床,却是被空在了一边。她怕自己爬上那张床,昨晚上在那张床上发生的一切就又会回到眼前。
清晨啾啾的鸟叫,伴着耳朵的瘙痒,将烟雨从混乱不安的睡梦中唤醒。
她翻身坐起,背上竟满是薄汗。只记得梦中是一片火海,她竟也在火海之中,挣扎着,却怎么也逃不出去。
“主子,起了么?”浮萍轻声在门外问道。
烟雨擦了擦额上细汗,扬声让浮萍进来。
收拾妥当,坐上了宣绍一早便命人为她备好的马车,烟雨带着浮萍和苏云珠,离了宣府,直奔春华楼而去。
因是上午的光景。
春华楼所在的一整条街都冷冷清清的,完全看不出夜里笙歌不绝的热闹样子。
烟雨让车夫将马车停在角门,浮萍前去叫了门。
她们很快被请到雅间,徐妈妈已经在雅间里坐着等她。
“烟雨……”月余不见,徐妈妈却是已经憔悴了许多。
见她欲言又止,烟雨抬手让浮萍和苏云珠退出门外。苏云珠起初还不明白,瞪大了眼睛瞧着,直到浮萍拉了她一把,她才满目好奇的走了出去。
“妈妈莫要伤心,哪里我能帮得上忙的,妈妈尽管开口。我虽人微言轻,但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的。”烟雨反握住徐妈妈的手说道。
徐妈妈摇了摇头,“没用的……我写信叫你来,不是想让你帮忙。春华楼这次被太和楼诬告,乃是有人在暗中使劲儿。咱们拗不过他的……”
“谁?”烟雨反问。
徐妈妈轻叹一声,“唉……也怪我,当初明知她心有所属,却不能护住她不被人接走,她心中有怨,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烟雨闻言,凝眉思量,“是穆青青?”
徐妈妈默默的点了点头。
烟雨皱眉,心下愧疚,“她不是怨妈妈您。宫里来人,您如何能拦得住?她是在怪我!她心中是对我有怨气!对不起,徐妈妈,您这么多年收留我,我到底还是连累了您了……”
徐妈妈连连摇头,“你不需自责……当初我把你们兄妹二人从街上捡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这天了。我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