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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婆已经将小公子用襁褓包了起来。
小家伙这会儿已经不哭了,闭着眼睛,小嘴一动一动的,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哟,真好看!”宣夫人双目溢满浓浓疼爱,双手小心翼翼的从产婆手中接过襁褓,“跟绍儿刚出生的时候一模一样!”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产婆,及产房中一众的丫鬟婆子福身说道。
“赏,今日你们统统有赏!”宣夫人一面抱着自己的孙子,一面高兴道。
“多谢夫人!”
“母亲,让我进去,让我进去看看!”宣绍不愿同一众的丫鬟婆子动手,奈何她们将门守得死死的,让他心急如焚却无从下手。
产房里的众人听到宣绍焦急的声音,几乎笑翻,待众人将烟雨收拾利落,抬出了产房,笑声还没止住。
烟雨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此时正躺在自己卧房的床上,身子底下是干爽的被褥,身上搭着薄薄的毯子。
宣绍正坐在床榻边上,满目柔情的看着她。
“醒了,还……还疼么?”宣绍盯着她问道。
烟雨微微摇了摇头,四下去看。
“孩子在外间,怕吵着你,母亲在看着呢。”宣绍知道她在找什么。
“我想看看。”烟雨低声说道。
“嗯!”宣绍起身,快步向外间而去。
不多时,宣夫人便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向里间走来,后面跟着奶娘,刘嬷嬷,浮萍,灵儿,宣绍倒是被挤在了最后。
“你瞧瞧,孩子可俊了,和绍儿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宣夫人笑着在床边弯身,将襁褓中的孩子抱过给烟雨瞧。
烟雨想要伸手接过孩子。
宣夫人却是站直了身体,“你现在身子弱,看看就成了,等你力气足些,再抱孩子,免得不留神,再伤了孩子。”
烟雨心中一阵无奈,她就算在虚弱,也不至于连个刚出生的孩子都抱不动吧?
可看宣夫人那护着孩子,谁都不让碰的爱惜样子,她又实在说不出什么。
让浮萍扶着她坐起身,背后垫了个枕囊,倚在床头,看着宣夫人怀中的幼儿,轻笑,“皱巴巴的,还红彤彤的,哪里就看出俊来了?”
烟雨不过是玩笑话,刚出生的孩子本来也就没有多好看。
可这话却让隔辈亲护犊子的宣夫人听了,大为不满,“怎么就看不出俊了?你瞧着眼睛!你瞧着小嘴儿!这鼻梁多挺!皱巴巴,刚出生的孩子有不皱巴巴的么?明日你再看,绝比现在还要好看!你这做母亲的,到嫌弃起自己的孩子来了!”
烟雨失笑,她哪有嫌弃?她费了那么大劲儿,才生出来的孩子,她疼惜还来不及呢!
“母亲,让我抱抱!”宣绍在一旁,搓手搓了好久,才上前道。
“抱孙不抱子,你不懂么?”宣夫人白了他一眼,不肯撒手。
“我小时候,父亲不也抱过!”宣绍不满。
宣夫人犹豫好一阵子,才不情不愿的从烟雨床边站起身,“一手托着屁股,一手托着脖子,得拖稳了,小孩子脖子没个支撑……”
宣夫人把襁褓往外递了几分,却瞧见宣绍浑身都绷紧了的模样,又不放心的将手收了回来,“男人都是粗手笨脚的,去去,一边去,待孩子再大些,你再来抱!”
宣绍许是也觉察了自己的紧张,难得的没有和宣夫人呛声,搓着手,目光炯炯的看着襁褓里的儿子,“真的和我小时候很像?”
“是,简直一模一样呢!”刘嬷嬷也笑着在一旁打趣。
夏日衣衫单薄,烟雨不经意侧脸,就瞧见刘嬷嬷隐在袖子底下的手腕上,一片片青紫的指甲掐痕。
她语气轻微道:“多谢母亲安排刘嬷嬷在产房里陪我,不经历这一关,只听旁人说,怎么也体会不到,这有多难。也谢谢刘嬷嬷。”
“折煞老奴了!”刘嬷嬷赶紧躬身说道。
之前她做了糊涂事,得罪了少夫人,少夫人能不计前嫌,也没将事情捅到夫人面前,她已是感激。
如今又听闻少夫人当着夫人公子的面,说自己的好话,心中越发感激涕零。
宣夫人抱着孩子,看了她一眼,“刘嬷嬷自打我再闺中就陪在我身边,自然是我最放心的。如今,少不了她的赏!”
一屋子的人,都跟着笑起来。
能得了主子的夸赞,比什么赏赐都重要。
烟雨身体还很虚弱,说了一会儿话,坐这么一会儿,就有些累了。
宣夫人将孩子抱去了东厢。奶娘等一众伺候的人也跟着去了。
唯有宣绍在烟雨身边留了下来。
浮萍有眼色的也跟着退了出去。
宣绍在床边坐下,握着烟雨的手,神情凝望着她,只淡淡笑着,也不说话。
“你笑什么?”烟雨问道。
“真好。”
“什么真好?”
“我们有孩子了,如今,是真正完完整整的一家。”宣绍低声说道。
烟雨微微点头,“你在产房外说,早知道生孩子这么痛苦,就怎么样?”
宣绍一愣,不曾想她生孩子之际,耳力也如此敏锐,霎时红了脸。
“不怎样!一回生二回熟,夫人还需再接再厉!”
烟雨笑着蹙起眉头,“你是无所谓,辛苦的只有我一个人!”
宣绍却俯下身子,在她耳边道:“我怎会无所谓?夫人不知,为夫也忍得很辛苦么?”
他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耳根,有些痒痒的,立时染红了烟雨的脸颊。
烟雨推了他一把,闭上了眼,不理会他,“我累了!”
她拽过薄毯蒙在头上,遮掩自己被羞红脸的窘态。
薄毯外面,是宣绍闷声的笑。
这样真好,不是么?
完整的一家,上有父母,下有幼子,和和美美,真好。
烟雨坐月子期间,一直都是宣夫人在照顾孩子。虽然孩子养在她和宣绍的院子里,但宣夫人每日都要来上一两趟,一呆就是半天的光景。
纵使孩子身边有奶娘,有丫鬟,完全不用宣夫人操劳什么,她却是忙前忙后,一点儿闲不住。
连奶娘王柳氏都忍不住在烟雨面前感慨,宣夫人倒是比一般人家的祖母,还尽心尽力。
烟雨这一个月没出屋子,除了解决个人问题,连床甚至都没下过。
她想见孩子,也只能趁着孩子醒着的时候,让人将孩子从东厢抱过来,给她看。
孩子很能睡,白日里大半以上的时间都在睡觉。
醒了也不闹,一哭闹,不是饿了,就是尿了拉了,倒也好伺候。
“这孩子,真是让人省心,跟绍儿小时候,一点儿都不一样。绍儿小时候身体羸弱,不是这儿不舒服,就是那儿有毛病,整日的哭,哭的人心烦意乱。还是这孩子招人疼!”这是宣夫人最近老说的话。
连灵儿都听到了好几遍。
见了宣绍,还忍不住在宣绍面前道:“夫人说了,小公子比公子招人疼!”
惹得宣绍一阵阵的无语。
烟雨总算在床上熬满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的时间,宣绍都是在软榻上凑合过的。
原因是烟雨嫌弃自己这么久来不洗澡,不洗头,已经臭的能熏死牛。尽管宣绍再三表示自己不介意,烟雨仍旧不肯让他太靠近自己。
出了月子这天,烟雨整整在澡盆子里泡了一个时辰,换了三盆子的水,简直搓下一层皮来才算安心。
嗅着自己身上隐隐约约的花香,烟雨朝灵儿夸赞道,她新配的这花瓣浴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因着宣家是被圣上贬谪的,所以这段时间宣家一直都很低调。
连宣绍儿子的洗三,都没有大办,只有相熟的密友送来了贺礼。
烟雨出月子,他们的儿子也满月了。
满月宴,宣夫人本意是要好好的办的。
可烟雨表示自己不在意这些,倒是不喜欢太过嘈杂。
宣绍也说没有必要。
宣大人便仍旧是没有通知任何人。
只有宣文秉和宣绍亲近之人前来道贺。能在这个时候,也不避嫌,凑上来送礼之人,宣绍和宣文秉也将人记了下来。都说患难见真情,这话一点不假,患难之中才更容易看清人心。
烟雨终于能出自己的房间了。
这是她和宣绍的孩子出生以后,一家人第一次坐在一起用膳。
送走了前来道贺的宾客,宣文秉和宣绍也都略带笑意的于自家桌宴上落了座。
“洗三还是满月,都没有大办,也是委屈烟雨了。”宣文秉未动筷子之前,先开口说道。
烟雨立即起身,“父亲哪里话,孩儿不委屈,如今非常时期,为人低调自然是应该的。且孩儿也喜欢清静。”
宣文秉见她说的诚恳,点了点头,“你不计较这些,自然是最好的。”
烟雨颔首,“是,孩儿倒是有个旁的请求。”
“哦?”宣文秉抬眼看她。
却见烟雨和宣绍交换了视线。
宣绍也起身立在烟雨身边。
“还请父亲为孩子取名。”烟雨温声说道。
宣文秉闻言,看向宣绍,“让为父取名?”
宣绍静了一刻,缓缓的点了点头,“是,这本就是应该的。”
因着宣绍十岁那年之事,宣绍从心底里排斥宣文秉,对他这样的父亲简直深恶痛绝,只觉他是世上虽无情无义的父亲。
纵使两人后来相互谅解,但也不能说当年心口的伤痕就已经完全愈合,没有一点痕迹。
做祖父的给孙儿取名,本事寻常事,但宣文秉却不敢率先提出来。也是怕宣绍心有芥蒂。
今日儿子和儿媳主动说出,直叫宣文秉心中甚觉安慰。
“好,好!”宣文秉连连点头,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我已经想了好几个名字,你们瞧瞧喜欢哪个?”
宣文秉从身上掏出一张折得十分平整的纸来。
宣绍接过,展开来和烟雨一起看着。
“我倒是最喜欢‘璟’字,璟者,美玉也,公子人如玉,宣璟。可好?”宣文秉笑着说道。
烟雨冲宣绍点了点头。
宣绍反复在心中默念了几遍,也点了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