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宣夫人转过身去,声音变得深沉而悠远,“多半的人死,不是死在病痛上,而是死在自己的心结上,唯有打开心结,人才能走出自己的桎梏,才有力气活下来……”
烟雨闻言,目光有些怔怔的。
宣夫人找来这些卷宗,这些书信,是为了让她打开心结,活下来?
她谋害了宣大人,宣夫人却不想杀了她报仇么?就算是为了宣绍,她不来理会自己,也是最大的忍让了吧?如今却还会想尽办法,让自己打开心结,好有力气活下去?
烟雨忽然发觉,自己竟一直小看了宣夫人。
以往,她一直以为宣夫人不过是个善良好骗的内宅夫人。
今时今日,却骤然发觉,宣夫人竟是这般豁达而大度。自诩聪明不落人后的她,更是望尘莫及……
她苍白的手,带着微微的颤抖,探进木匣中,取出木匣里的书信。
缓缓打开来,熟悉的字迹顿时让她热泪盈眶。虽然八年过去了,信纸上已经泛出岁月的微黄,黑色的墨迹也变淡了许多。
可这熟悉的字迹她却不会认错。
这是父亲的字,当年父亲不止一次的握着她的手,亲自教她写字。
父亲不止一次亲自写了帖子,让她临摹。
她最喜欢的便是父亲的章草,狂放不羁,大气磅礴。
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挤出眼中水汽,定定的向信上内容看去。
父亲的这封亲笔信,应是写给卷宗上提到的,太子身边的信宦官的书信,以利诱之,并讲了诸多的事项,皆是与谋反有关。且还提到了如何在第一时间控制皇后,太子登基以后,绝不可让外戚得势。
信上有几个字,是父亲避讳之字。若非亲近之人,是不会知道的。
所以说,这封信绝不会是旁人伪造父亲笔记,的的确确是父亲的亲笔信。
这么说,皇城司的卷宗上记载的都是真的?
当年,她的父亲是真的要谋反?真的要行刺皇帝?宣夫人没有说错?
她不甘心,亦不愿相信。
放下手中信笺,又翻出木匣里的其他几封信,一一展开来,细细看着。
不知不觉,时间流逝。
专注看信的烟雨,甚至没有发觉,这不短的时间内,她一次也没有那种恶心反胃的感觉涌上来。
一次也没有伏在床边干呕不止。
甚至连头晕目眩的感觉都忘记了。
她整个人,整个身心都沉浸在八年前的事情经过里,整个思维都陷进了过去。
看完木匣中的所有书信,并再次从头至尾细细研究了皇城司的卷宗。
烟雨终于明白,当年的父亲,为什么会行刺皇帝,为什么要谋反,扶立年幼的太子了。
且这也确实符合她记忆中的父亲。
父亲主张朝廷迎战金国,收复上京。可当今圣上却愿意偏安于临安,一心只愿修道成仙,长生不老,根本无心去和金国相抗。父亲每次上书求战,不是被皇帝驳回,就是留中不发。
好在旁的事情上,皇上也觉父亲忠心,让父亲担着丞相之职,甚是顺手。但日积月累,君臣之间已经矛盾凸显。就算当年父亲没有谋反,但有奸人挑拨,皇帝也怕是打算撸去父亲丞相之职,贬谪不用,免得父亲经常上书主战,扰皇帝心烦。
想来父亲也是明白皇帝的心思,丞相之职尚且不能让他实现自己匡扶朝廷,收复失地的愿景。倘若被排挤在政治中心之外,那他的理想与报复就更是不能实现了。情急之下,被逼出扶立年幼太子之心,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烟雨整理好面前的一封封书信,摩挲着上面熟悉泛黄的字迹。
好似又看到了父亲那张甚少开怀大笑的脸,好似又看到父亲念着金戈铁马的诗句,黯然泪下的样子。
父亲有一腔报国之志,却没有报国的时运,且在报国权臣的夹缝中,生出行刺皇帝这般大逆不道的心思,着实让人扼腕叹息。
看明白了这些,烟雨终于相信了宣夫人那句话,若不是宣大人趁着皇帝下旨之前,灭了丞相府,那么要死的,就绝不会是叶家一百多口性命而已。
谋反,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若没有丞相府的一场大火,诛杀叶家众人,必定血流成河。
那才是怎样一个凄惨了得?
烟雨幽幽叹息,她该怪谁?怪爹爹不该有收复失地的心思?怪宣文秉不该以叶家灭门的大火救赎更多的人?还是怪自己不该将仇恨记在心间,莽撞报复?
爹爹的执念害了他们全家,而她的执念又害了宣家,害了她和宣绍。
是立场不同,让他们一叶障目,做下无可挽回之事?还是命运的捉弄,让一步错步步错,人生走得如此辛苦?
烟雨将书信和卷轴都放回木匣之中。
忽而她有些奇怪。
好似暗处有一双手,在操纵摆弄着这一切一般。
为何书信之中,只有爹爹一人的亲笔信?不是说爹爹勾结太子身边宦官么?那宦官是谁?这些写给他的信,又为何会落到宣文秉的手中?叶家满门落得如此凄惨下场,为何卷宗中没有提及那宦官?
烟雨目光落在手中木匣之上,眼眸变得深邃暗沉。
“浮萍。”她唤了一声,声音很低,有些气弱。
但浮萍很快便推门走了进来,抬眼看见烟雨坐在床头,精神竟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这是宣夫人的功劳么?
她面带喜色上前,“主子可是想吃点东西?”
烟雨已经好几日没有进食了,吃进去的还没吐出来的多,整个人病恹恹的,这样哪里能保证腹中孩子好好的呢?
烟雨略点了点头,“是,你扶我下来,备些清淡的饮食来。”
“诶!”浮萍激动的几乎热泪盈眶。
烟雨回想起宣夫人说过的话,说她不能体会一个做母亲的心,倘若她有机会做母亲,或许能明白。
她抬手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她有机会,如今不就有一个机会么?
这里是她和宣绍的孩子。
宣夫人带来的卷轴和书信,让她霍然明白,当年父亲的执念,宣大人的无奈,似乎她现在才真正走出八年来一直笼罩在她头上的阴影。
心里既怅然,又有些松快。
没错,她是做了错事,她是谋害了宣大人。
可如果连宣夫人都能原谅她,她为何要将自己困在自己的执念中,去折磨爱她的人呢?
不管当年有多少隐情,宣大人毕竟杀害了她的父母,为人子女,替父母报仇,也是人之常情。
且宣大人如今还在昏迷之中,她迷途知返,或许这是上天留给她的机会,让她还有希望来挽回。
不为过去而活着。
似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她却困在自己的仇恨里,八年多以来,第一次明白。
第122章 救赎
“我得照顾好自己,首先要活下去,才有机会去偿还,去挽回。”烟雨喃喃道。
她在桌边坐下。看到满脸喜色转身出门传膳的浮萍,自然而然的又想到了苏云珠。
苏云珠为她而死,但即便她死了也换不回苏云珠了。
她死了,只能让苏云珠的死变得更没有价值,更没有意义。她要活下来,连带着苏云珠的那份,不仅要活,且要活的更加努力,不为仇恨,不为过去。
浮萍很快备好了饭菜,虽十分丰盛,碗盘摆了不少,但尽都是清淡的饭菜,小米粥,大米粥,糯软的米酒圆子。清炖鲫鱼汤等。
烟雨嗅到饭菜的香味,眉头微微有些蹙起。
她太久没有吃过东西。即便吃下去,却也被吐的干干净净。身体许是已经本能的开始排斥饮食。
她抬手将熏过止吐药香的帕子捂在口鼻之上,深嗅了嗅。
待恶心反胃的感觉被压制下去后,才让浮萍给她盛了一碗小米粥。
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口,吞咽下去。
身子虚弱的她,拿着勺子的手都在无力的颤抖。
浮萍亦站在一旁紧张的看她,好似生怕她下一刻就开始狂吐不止。
烟雨表情似乎很从容,但心底亦是紧张。她知道自己如今吃不下东西,无论是对自己,亦或是对腹中孩子都是有害无利的。她必须,必须忍住,不能再这么吐下去。
她又舀了一小口。
浮萍的双手都禁不住攥了起来,好似在为主子鼓劲儿打气一般。
待一小盅小米粥都下了肚,烟雨觉得身上似乎暖了很多。
之前不管她盖了多厚的被子,仍觉浑身发寒。
胃里暖了。身上也舒缓了些。终于能吃下去东西了,她心中也松快了些许。
正欲让浮萍再盛些小米粥来,却忽然一股恶心之感翻涌而上。
她立即将帕子捂在口鼻之上,急促的吸气。
浓郁的药香溢满口鼻。
忍了许久,才将胸腔内恶逆的气流忍了下去。
忽而耳中听闻有脚步声,已经进了院子,往正房而来。
烟雨一手拿帕子捂着口鼻,一手撑着桌子,抬头向门口看去。
突然而来的脚步声,似乎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让她一时连恶心反胃的感觉也忘记了。
门帘被掀开来。宣绍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抬脚跨进门槛,抬头正遇上她的视线。
烟雨怔怔看他,从她被从牢中救回,整个人浑浑噩噩,到如今再见,恍惚隔了一辈子那么长。
她倏尔勾起嘴角,冲他笑了起来,“相公……”
宣绍听闻这一声相公,整个人一震,僵在原地。
她今日看起来精神不错,他这几日太忙,回到家中之时。她皆已昏昏睡去。
母亲的话,他不是没有担心,他很想要她好好的,很想要她腹中的孩子,那是他们的孩子,他们第一个孩子……可是以她的状态……
今日再见,她虽面色仍旧苍白,但眼神清明了许多。
“公子,少夫人刚才已经喝了一盅小米粥了!”浮萍见两人无话,便忍不住激动的说道。
宣绍闻言,点了点头,看了看桌上饭菜,“好,正好我也没吃,赶上了,不如陪你用一点?”
烟雨笑起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