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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莼菜汤是宣夫人最喜欢的。可是晚膳的汤菜都是备好的,份例也是一早就定下的,突然加道汤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却要花上额外的银子。
烟雨瞧见薛氏脸上的不大情愿,淡声开口道:“银子从我的账上走。”
“诶诶,少夫人一片孝心,这些都是小事儿。”薛氏立即笑了起来。
烟雨点了点头,继续道:“再加一道蜜汁火方,甜而不腻,甚好消化,晚膳用最是好。”
薛氏点头,却有些不解,这菜单子不是一早就定好的么?怎么一会儿加道汤,一会儿又要加道菜?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这两样,我亲自来做。”烟雨淡声吩咐道。
末了,还看了浮萍一眼。
浮萍心领神会,拉着连声反对的薛氏出了灶房。
“你拉我做什么?姑娘,少夫人金贵,以往做饭,那都是有旁人在身边搭把手的,她自己连火都不会烧,怎么行……”
薛氏话没说完,就被浮萍捂了嘴。
“少夫人这几日正和公子闹着别扭,这是想做些事,向老爷夫人表一表孝心,好让老爷夫人能在关键时刻向着她。”浮萍小声说道。
她这么说,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烟雨那一眼,不就是想让帮忙劝劝定要阻拦的薛氏么?
薛氏闻言连连点头,“哦……明白了。”
她嘿嘿一笑,抬脚进了灶房,将灶房里看着少夫人,想上去帮忙,都不敢贸然上前的婆子们全都叫了出来。
烟雨见人都退出灶房。
偌大的灶房如今只剩下她一人时,她迅速将怀中细白的瓷瓶取了出来。
满满一瓶药,全都倒进面前已经切好,泡在冰糖汁里的火朣(猪腿)肉上,拿起筷子轻轻翻搅了下。
细白的粉末咕嘟嘟冒了几个泡泡,消失在冰糖水中,全然不见。
她俯身嗅了嗅,只有火朣的香味,和冰糖水的甜味,没有一丝异味。
舅舅说,这是慢性毒药,一次只需一点点,就可让宣文秉死的无声无息。
她一次全放入,想来这慢性毒药,也能变成立时取人性命的剧毒吧?
别无他法,她没有时间再去寻舅舅,没有时间换别的毒药来,她需得在宣绍对她有所防备以前,做完她该做的事!
那道西湖莼菜汤,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这道蜜汁火方才是她曾经背过的,宣文秉最喜欢的菜品。
今晚,她要取了宣文秉的性命!她要为叶家枉死的百口人报仇!
将泡在冰糖汁里的火朣放在蒸笼上,烟雨俯身去烧火,该多大的火?她还真不知道……
“薛氏…………”她唤了一声。
薛氏忙不迭的走了进来。
“这个……火该怎么烧?”烟雨面色有些尴尬的问道。
薛氏笑着向前,“少夫人您想尽孝心,咱们能明白,您多少动动手就行了,这粗使的活儿,还是让底下人做,怎么能让您亲自动手呢?”
烟雨微微点了点头,将发上金簪取了下来,递进薛氏手中。
“那就多谢你了。”
薛氏惊喜的接过簪子,“不敢当不敢当……”
烟雨侧脸,淡淡的看着笼屉。
薛氏扬声朝外面唤道:“别躲懒了,快进来!”
烟雨立在一旁,看着灶房里的婆子们忙忙碌碌,她的视线只偶尔离开笼屉。
待婆子熄了灶火,那碗蒸的糯软绵甜的火方被装盘,淋上汤汁,点缀莲子,青梅,樱桃,桂花甚是甘香醇美。
“少夫人亲自动手做的蜜汁火方就是不同,瞧着便比平日里好看上许多,这香味也浓郁,老爷夫人瞧见,定是喜欢!”薛氏将盘子放入保温的食盒,连连夸赞道。
灶房里的众人,也跟着忙不迭的夸赞。
烟雨默不作声,最后看了那装了蜜汁火方的食盒,转身出了灶房。
迎面遇见宣夫人院中前来传膳的小丫头。
“少夫人!”那小丫头见了她,笑意盈盈的福身下拜。
烟雨抬了抬手,“母亲要传膳了么?”
“是。”小丫头回道。
“那……父亲回来了么?”烟雨淡声问道,看似问的十分平常,也只有她自己听到了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
小丫头笑了笑,“老爷也在。”
“嗯,你去吧,告诉母亲,我很快就过去伺候。”烟雨说完,转身回去宣绍院中换衣。
衣服在厨房里呆的满是油烟之气,如此到公婆面前甚是失礼。
她换好衣服,来到宣夫人院中,正房里已经将饭菜摆好。
她一眼便看见那盘精致的蜜汁火方,正放在宣文秉位置的正前方。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之声有些急促,故意放缓了音调,“给父亲母亲请安。”
宣夫人笑着扶了她的手,“早告诉你不必如此客套,都是一家人!听闻薛氏说,今日你又到灶间,亲自下厨?心意到了就行,怎的这般下力吃苦?”
烟雨抬眼,看见宣夫人眼中明晃晃的疼惜,心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如果宣夫人知道,她肯去厨房亲自下厨,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表孝心,尽孝道,而是为了谋算她相公之命,又该何等的憎恨与她?
宣文秉也缓步上前。
他看着烟雨的表情和平日别无两样。
可烟雨此时此刻却恨透了他,他亲口说“是”,他亲口承认了八年前叶家的惨案是他所为。自己的父亲,母亲,自己的兄弟姐妹,自己所有所有的亲人,都在八年前离她而去。
如果不是宣文秉,她不会落得如今的田地。
她不会藏身春华楼,不会遇到宣绍,不会刻意接近他,不会爱上他……
也就不会为了报仇,而伤害他……
这一切,都是宣文秉造成的!都是他!
烟雨狠狠的咬着下唇,唇上传来的痛楚,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她知道,自己不能被情绪左右,她必须克制。
“嗯,一起坐下吧,不必站着了。”
宣文秉的声音温厚舒缓,谆谆如暖玉划过心头。烟雨却觉得他的话音都是那么虚伪,虚伪的让人难受。
这是宣文秉许久以来,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
宣文秉看向她的眼中,似是长辈看着一个平常晚辈那种慈爱和肯定。
她终于获得了宣绍父母的认可,她终于融入了这个家。
可是,今晚之后,一切都要结束了。
原本是幸福的开始,如今却要变成最后的绝别。
烟雨背过脸,咬了咬下唇,再转过脸时,脸上已经平静的看不到波澜。
“孩儿伺候父亲母亲就好。”她上前立在桌边,手执筷子,预备为两人布菜。
宣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冲她笑了笑,“傻孩子……”
宣夫人的每句温和的话语,都像一把锤子,狠狠的锤在她的心口。
痛的让人窒息。
可她却不得不做出若无其事,甚至分外欢心的样子,好伪装起自己复仇的心思,以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
宣文秉和宣夫人落了座,见她不愿同席,甘心立在一旁布菜,倒也没有勉强她。
她殷勤的为宣夫人夹菜,见宣夫人指了指那碗西湖莼菜汤,便盛了一盅,放在宣夫人手边。
其实她的视线,有意无意的,从不曾离开那盘蜜汁火方。
当初宣文秉和宣夫人的喜好,她没有白背,宣文秉果然对那盘色香味俱全的蜜汁火方甚有好感,丫鬟夹到他盘中的火方他尽数食光。
待宣夫人搁了筷子之时,那盘蜜汁火方,已经下去了大半。
宣文秉放下筷子,转过头正欲对宣夫人说什么。
却见他忽然双目一瞪,整个人生生僵住。
烟雨心跳骤然加快。
她没有问过舅舅,如果将整整一瓷瓶的毒药一次全部投入,会有什么后果?
毒发之时,会是什么样子?
对宣文秉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她全然不知,手足无措的看着面现异样的宣文秉。
“老爷,你怎么了?”宣夫人也发现了宣文秉的异常,担忧的问道。
宣文秉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一口污血,却是顺着嘴角淌了下来。
“这……”宣夫人惊呼一声。
却只瞧见,宣文秉直挺挺的从绣凳上向后倒去。
她拉扯不及,宣文秉仰面倒在地上。
烟雨怔怔的站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宣文秉倒下,眼睁睁的看着他四肢开始抽搐,眼睁睁的看着他口中涌出的血原来越多,眼睁睁的看着宣夫人惊慌失措……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宣夫人半跪在宣文秉身边的地上,连声惊呼。
一屋子的丫鬟嬷嬷都吓呆了,倒是刘嬷嬷上前道:“夫人别慌,快,快叫府医来!”
宣夫人连连点头。
宣文秉骤然倒下,让她已经慌了心神,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了。
门外又小厮飞快的跑去寻府医。
“快,将老爷抬到床上。”宣夫人吩咐道。
“别,”刘嬷嬷抬手拦住,“先别动,地上有厚厚地衣,倒也不凉,咱们先不要妄动,且请府医看过在说。”
宣夫人听了,立即点头,一手紧紧抓着刘嬷嬷的袖子,一手抓着宣文秉抽搐不已的手,仿佛抓着她的主心骨一般。
刘嬷嬷抬头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烟雨。
烟雨面上愣怔,似有些恍惚。
刘嬷嬷轻唤了一声:“少夫人?”
烟雨不言不动,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如今她眼中只剩下吐着血倒在地上的宣文秉,耳中只剩下宣文秉乱了节奏的心跳声,以及他渐渐微弱下去的呼吸声。
就这样了?
他就这么死了么?
叶家的仇,她报了?
害死她父母的仇人,她亲手杀了?
她不是应该很高兴的么?她不是应该顿觉轻松的么?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高兴?为什么她心口疼的像是被人拿刀子扎了一般?为什么她一点也不觉得轻松,反而胸前坠坠的痛,像是有巨石压在上面?
“少夫人?”刘嬷嬷加大音量,又唤了她一声。
她迟疑的转过视线,茫然的看着刘嬷嬷。
宣夫人此时也抬头看她,见她愣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