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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没有责备他,高坤这才松了口气,又道:“宣少夫人还说,她知道您最想做的事,三年前为什么会失败。她有确切的消息,或能帮您完成您最想完成之事。”
“哦?是么?”这次花房深处倒是立时就传来了回应。
“是,她是这么说……”高坤躬身答道,“可她说,她要亲自见您,当面和您说……”
花房深处传来幽幽一声轻叹,“真是会拿捏人心的孩子……”
高坤不解其意,躬身等了一会儿,也不听干爹的吩咐,只好又问道:“那干爹究竟要不要见她?”
“她既能找到你,又说出这般笃定的话来,自是对我的反应十分有把握,都说了,是我最想做成的事,我又怎么可能不见她?便是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我亦不会错过。”花房深处的声音,幽幽说道。
“是……若是干爹一开始就用‘高府’的匾额,倒也不会叫她猜出来了。反正干爹又不真的姓安。”高坤听闻花房里的声音,没有怒气,便壮着胆子说了一句。
谁知立时从花房深处弹射出一股气流,猛的撞在他胸口,竟让他猝不及防,连退数步,嘴角渗出一丝血来。
“这是一种念想,一种牵挂,一种寄托……你,怎么会懂!”花房深处的声音,幽幽叹息。
高坤抬手抹去嘴角的血丝,躬身呐呐道:“是,是,干爹赎罪,孩儿妄言了。”
“去吧,尽快安排她来。”
高坤捂住胸口退出了花房,听着干爹的声音,隔着那么远,干爹出手却能如此之快,让他完全没有防备之机。
且他知道干爹并未下重手,若是下重手,只怕他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
真不知他潜心苦学,何时才能像干爹这般厉害,也能让人像他敬畏干爹一般的敬畏他……
第二日,烟雨醒来很早。
昨夜宣绍依旧没有回来,她躺在床上,整夜辗转难眠,天快亮时,才微微眯了一会儿。睡了不知有多久,却是做了许多纷乱复杂的梦,竟比不睡还要疲惫。
浮萍为她梳妆时,瞧见她眼窝下面淡淡的青色,轻叹了一口气,似是想劝,终是没开口,只在她眼下盖了一层又一层的粉,才算是遮住了她的黑眼圈。
烟雨在府上等着高坤的消息,忽而听闻宫中有人前来送礼。
烟雨起身前去花厅待客,听闻是皇后娘娘遣人送来的礼物,所来之人却是个年轻的小宫女。
烟雨并不认得这宫女,也不曾在皇后身边见过她。
“奴婢红绡。”宫女冲烟雨福身行礼。
烟雨点点头,“起吧,皇后娘娘怎的突然赏赐礼物前来?”
红绡笑道:“娘娘素来觉得与宣少夫人亲厚,如今重阳节刚过,宫里杂事繁多,也未能请宣少夫人一同登高望远,着实有些遗憾,心中想念宣少夫人,便赐下些薄礼,以表娘娘心中挂怀。”
烟雨福身,“多谢娘娘牵挂。”
宫女说完话,礼也送到了,却似乎并不急着走,只拿眼睛,默默的看着烟雨。
烟雨见她竟直视自己,颇有些不懂规矩之状。
心知皇后定然不会派不懂规矩之人前来,心下一动,抬手让花厅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连浮萍也被遣在外面。
“宣少夫人,奴婢红绡,是高公公派奴婢来的。”小宫女忽而上前一步,垂首低声说道。
烟雨点头,果然,她说这宫女看起来怎么如此面生呢。
“高公公说,明日老时间,老地方见。”红绡说完,退了一步,规规矩矩的站定。
“我知道了。”烟雨点头,给了她些赏银,便让浮萍送她出府了。
她的猜测全都对了,明日就可见到舅舅。
烟雨心中越发急切。
也不知宣绍如今都查到些什么?
自从大婚以来,她从不曾和他分离这么久,就连当初,他去泉州,亦是将她带在身边。
如今明知他在临安,却不能相见。便是相见,亦无话可说。
分明两人离得很近,却又如同相隔甚远。
这种感觉,如同煎熬一般,烟雨真是迫不及待要知道真相,迫不及待找出真凶,证明宣文秉和当年叶家灭门惨案没有关系。
那样,她就可以无所顾忌的将自己的一切秘密都告知与他。
那样,两人势必还能回到以往,不,是比以往更加密切的关系。
坦诚相待,毫无保留。
就像他故事里的小仙女和那位放牛郎,虽然历经磨难,但最终却能以七星塔和树的形象,相依相偎,彼此陪伴。
这夜,宣绍仍旧没有回来。
烟雨独自对着灯烛而坐,看着烛光轻轻的摇曳,回想着两日昔日的情形。
心头既暖,又有化不开的伤痛。
宣绍很好,一直都很好,对她包容,理解,宽容,忍耐……
是她,一直以来,都是她不好,利用他,欺骗他,贪恋他的温暖,却不得不瞒着他……
待到真相大白,她一定会诚恳的向他认错,祈求他的原谅。
还记得当初她为他绘了画像的时候,他的激动欢欣,待日后,她一定会精心为他绘一副大的,精致非凡的彩像,让他挂在书房里,看到彩像便想起她……
烟雨想着未来的情形,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了几分笑意。
她听到门外动静,深吸了一口气,道:“苏云珠,进来。”
苏云珠缓缓推开上房门,探头进来,“主子,还没睡呢?”
烟雨朝她勾了勾手指。
苏云珠回身将门关上,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
“主子有什么吩咐?”
“霸北西街的高府,你知道么?”烟雨低声问道。
苏云珠点了点头。
“明日一早,你出府去,扮作游街贩夫,在安府附近售卖孩童喜欢玩儿的拨浪鼓和铜铃铛。莫要让人发现异端。傍晚时候回来。”烟雨嘱咐道。
苏云珠闻言十分莫名,但仍旧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能告诉我为什么么?”
烟雨缓缓摇头,“现在还不能,你照着我的话做就行。”
苏云珠点了点头,“小事,没问题的。”
烟雨猜测,安念之定然是将母亲的遗体就藏在霸北西街的高府中。虽然她不知道安念之为什么会选在毗邻着曾经的丞相府旧址之地,但能确定他究竟是将母亲的遗体藏在哪里,日后两人若真是闹翻,且救活母亲无望的话,她也好将母亲从他手里夺回来!
知道明天之事重要,烟雨听了听前院,没有宣绍回来的动静,便怅然一叹,起身来到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想要早早入睡。
可反复翻腾,仍旧睡意难觅。
她不知自己时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只记得自己做了长长的一个梦,梦中见到自己满身是血,宣绍面目哀伤的看她。
她大声唤着宣绍的名字,宣绍却不应,也不走向她,就那么远远的看着她,看她流血,看她奄奄一息……
她最后是从梦中惊醒的。
醒时一身的冷汗。
果然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没错的。她太害怕自己和宣绍会走到无可挽回的一步,她太害怕失去如今宣绍带给她的温暖包容的家的感觉。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吧?
不是说,梦和现实一般都是相反的么?所以,她最后一定会和宣绍有善终的吧?
一定能将如今的误会和猜忌都消除,坦诚相对的吧?
烟雨挨到了午后的光景,谁也未带,便出了府。
浮萍原是不同意,说苏云珠不在,她可以陪着少夫人出门的。
却被烟雨拒绝。烟雨是主,她是仆,她虽担心烟雨,却也断然没有反驳主子的权利。
只好看着烟雨一个人坐上马车,离了府。
马车停在楼外楼的门前。
车夫在一楼大堂里等着,要了盘花生米并两个小菜,坐着。
瞧着烟雨独自一人上了二楼雅间,再没见出来。
高坤从窗外敲了敲烟雨所在雅间的窗户。
烟雨迅速打开窗来。
高坤带着她纵身跃出窗,飞身来到停在巷口的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边上。
烟雨钻进马车,高坤坐在车辕上,亲自驾着马车行了一段,却是停在路边。
高坤钻进车厢内,手里拿着布条,“宣少夫人,我得蒙上你的眼睛,堵上您的耳朵,不然就得打晕您,您看……”
烟雨接过布条,将自己的眼睛蒙上。又拿过他手中棉花,将耳朵也塞上。
高坤上前,将她的手绑在身后。
说了句:“得罪了,不得不这样。”
却见烟雨没有反应,看了看她耳朵上塞的厚厚实实的棉花团,笑了笑,起身来到车厢外,驾着马车向前行去。
马车不知是不是又绕了圈子,烟雨只觉自己在车里坐了很久。
这马车不如宣绍的马车舒适,坐的久了,颠的她浑身疼。
耳朵不能听,眼睛不能看,她完全失去了辨别方向的能力。
已经不晓得高坤是不是将她带到了霸北西街,是不是带到了毗邻原丞相府的高府。
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高坤解开她手上布条,她抬手摘下挡住眼睛的黑布和耳中棉花。
此时她已身处一处宅院的内院中。更无从辨别这里究竟是不是霸北西街了。
“宣少夫人请跟我来。”高坤抬手请道。
烟雨点了点头,抬脚跟上他。
这时耳中骤然传来隐隐约约晃动拨浪鼓的声音,摇动铜铃的声音,以及众多孩童嬉笑的声音。
只是那声音隔得有些远,内院离着街道很有些距离。
她微微蹙眉,凝神听去。
耳朵骤然捕捉道一声高亢的叫卖声。
她才微微勾了勾嘴角,是苏云珠的声音,她听到了!
这里果然是高府!
高坤兜了那么一大圈子,其实安念之藏身的地方,就在高府内!那么她看到的放着母亲遗体的琉璃棺材,应该也是在高府的某处密室之中吧?
高坤引着她,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灌木林。
一间颇为庞大的花房伫立在灌木林后面。
花房的顶竟是用清透的琉璃制成,琉璃昂贵,这花房面积甚大,要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