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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穆青青?”烟雨回眸问她。“不是……”苏云珠摇了摇头,“是……冷宫那地方,阴森森的,她又说得那么恐怖,什么死了一次,死相凄惨……鬼节……什么的,你就一点儿都不害怕?”
烟雨闻言,目光变得深沉悠远。
如果穆青青真的是三年前鬼节那日,死而复生,那么很可能舅舅说三年前母亲原本能醒过来,不是骗她。只是机会被穆青青夺了去。
如果将穆青青之事告诉舅舅知晓,也不知舅舅有没有办法将这重活的机会还给母亲呢?
只是如今她连自己是怎么从舅舅的密室中离开,宣绍是怎么救出了她都不清楚,更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联系舅舅,怎样将穆青青之事告诉舅舅知晓。
烟雨心事重重,先去凤仪宫辞别了皇后。
继而带着苏云珠出了皇宫。
她已经两日没有见到宣绍了。
自从宣绍将她救回,转身离开之后,就再没回过宣府。
她知他心中有气有怨,也知此事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不是。
可是她心里很乱,如今尚无勇气主动到皇城司去寻他,求他原谅。
烟雨靠在马车内,阖目理着繁乱无章的心绪。
忽而很久之前的一件事突然闯进她的脑海里。
“停车…………”烟雨吩咐道。
马车在路边停了下来,她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调转马头,往霸北西街去。”
那时,她还未嫁给宣绍。是夜,宣绍带着她乘着马车隐在一处靠近宫道的巷子里。
一路跟踪高坤,到了霸北西街的一处宅院外。
她清楚的记得,那处宅院毗邻八年前的丞相府。只是八年前,大半条街都毁在那场大火之中,新建的街道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样子。
她清楚的记得,高坤悄悄进了那宅子,门楣上挂着“安府”两字!
她凝神听着车外的动静,心下一动,挑开帘子向外看去。
马车路过她和宣绍曾经跟踪这高坤到过的宅子,仔细来看,这宅子不禁毗邻丞相府原址,还有一半的院落就占据着原丞相府一小部分的位置。
只是门楣上挂着的不是“安府”,而是明晃晃的“高府”两字。
是了,高坤在被他们跟踪的第二日,就大张旗鼓的在这里搬家。
宣绍说,定然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曾经的“安府”,如今的“高府”,安念之……高坤……如果当初在皇上的花房,打晕皇上救了她的人,真的是高坤,那高坤和舅舅,会不会有某种她不知道的联系?
烟雨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放下帘子之时,马车已经离高府正门很远了。
“主子,马上就出了霸北西街了,停下么?”车厢外的车夫问道。
“不用了,回府。”烟雨沉声吩咐。
马车进了宣府二门。
烟雨听得浮萍在门内等她,她扶着苏云珠的手下了马车。
浮萍立即躬身上前道:“少夫人,公子回来了。”
烟雨一怔,耳力已经不由自主的放出去。
宣绍此时正在正房内临窗而坐,似乎正啜饮着茶水,无甚大的动作,安静的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烟雨心跳骤然有些急。
“公子回来换身衣裳,许很快就走,少夫人……”浮萍话还没说完,就见平日里十分稳重的烟雨,竟急匆匆快步向前走去。
烟雨心里明白,宣绍断然不会只是为了回来换衣服,他若有心躲她,随便遣个家仆回来取就是,何须自己亲自跑上一趟?
两人已经整整两日没有见面。
这是他给她的机会,给她机会让她解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是么?
烟雨脚步到正房院门外的时候,却慢了下来。
她心跳很急,呼吸也有些急促。
虽然她很想见到宣绍,却不知见到时候该如何面对他?如果他问起安神医,问起墙上壁画,问起她的身世……她又该如何回答?
如今,还不是时候,不是向他和盘托出的时候啊……
烟雨抬脚进了院子。
一步步向正房门口走去。
她忽而听闻正房内临窗而坐的宣绍心跳也快了起来。
他定是听到她的脚步声了。
浮萍上前,为烟雨打起帘子。
烟雨抬脚迈进上房。
宣绍从窗边黄花梨玫瑰椅上站起,定定的望着她。
四目相接,两人却一时无话。
安静的房间里,烟雨耳边只有两人砰然的心跳和浅短的呼吸。
“相公……”烟雨又朝宣绍走近了一步,张了张嘴,解释的话就在唇边,却呐呐说不出。
宣绍就这么安静而专注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烟雨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在等,再等一个解释,再等一次交心的坦白……
她亦十分清楚,他不是只有今天再等,从他心里有她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再等,等她亲口说出隐瞒在背后的秘密。
“我……听浮萍说,你回来换衣裳?换好了么?”烟雨憋了半天,却生生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宣绍仍旧只是看着她,没有回答。
沉默的空气格外让人压抑。
烟雨觉得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更让这房间里的沉闷几乎把自己压垮。
她绞尽脑汁的思索着,如今该怎样既能安抚了宣绍,又能不说出自己的秘密。
宣绍却已经抬脚向外走去。
“等等……”烟雨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唤住宣绍。
他回头,漆黑的眼眸中隐隐有期待看她。
“呃,很久之前,我在宫中被人所救时,我拽下的那块玉佩,你还放着么?”烟雨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怕自己沉溺进去,无法自拔。怕自己看到里面的情绪,会忍不住说出此时不该说的话。
宣绍沉默了一瞬,抬脚走向外间博古架,从高层一个木匣中取出那枚玉佩,来到桌边,将玉佩放在桌面上。
良久,他才开口问道:“你……需要我帮你么?”
这是今日见到宣绍,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烟雨闻言,心中一震,抬眼看向他。
他漆黑的眼眸如同一潭幽深的水,望不见底,望不穿里面深邃的情绪。
烟雨很想点头,很想就借着这个机会,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他,告诉他自己其实隐瞒的很辛苦,猜不透舅舅究竟是不是在骗她很辛苦,明明爱他呆在他身边,却要瞒着他自己的身世很辛苦,一个人挣扎在当年灭门之仇里寻不到真相很辛苦……她希望将一切都告诉他,让他坚实的肩膀来为她分担些许。
宣绍凝望着她良久。
却只见烟雨微微垂了头,勉强的轻笑道:“没什么事要帮忙……”
宣绍又看她一眼,终是默默转过身去,抬脚向外。
烟雨在瞬间,仿佛听到了心底有什么东西砰然碎裂……
她让宣绍失望了吧……他如此爱她,如此疼惜她,如此周到的顾念着她的感受,许她瞒着他躲在他身边良久……却最终仍旧没有等来她的坦诚相告,他是失望了吧……
烟雨抱着自己的肩膀缓缓蹲了下来,她痛苦的闭上眼睛。呼吸仿佛都牵动心脉,疼的无以复加。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让她遇见宣绍?为什么要让宣文秉身上有凶手的嫌疑……
对了,只是嫌疑而已,再给她一段时间,她一定可以找到真正的凶手,她一定可以证明当年的事,不是宣文秉所为……那么,她就可以将一切告知宣绍,告诉他,八年前曾经历生死的不是他一个人。
八年前她也曾经历整个家族的覆灭,经历了人生最最黑暗的时段。
烟雨想到适才宣绍转身而去时,背影的萧瑟凄寒,她霍然起身,忍不住向外追去。
虽然如今她不能告诉他真相,但她可以给他一个承诺,承诺待她寻到真凶后,定将一切原原本本相告。他定能明白,她的隐瞒,实属无奈。
刚追出院子的烟雨却是猛的停住了脚步。
她听到路南飞的声音。
“回禀公子,属下查到,十里亭的那处小院,是安神医八年前买下来的。石室内壁上画也是绘与八年之前。那墙壁上的画能够历时八年毫不褪色,乃是因为,绘画所用的颜料乃是宫中秘制。”
路南飞的声音并不大,好在此时院中没什么杂音,烟雨听的倒是十分清楚。
“八年前?宫中秘制?”宣绍低声重复道。
“是,公子如今要细查有关少夫人之事了么?”路南飞的声音中带着迟疑的味道。
“对,详细查来,一丝一毫都不要放过。”宣绍回答的却是十分坚定。
烟雨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曾经她在他书房外,无意中听到,他告诉路南飞,但凡与她有关之事,皆不要深究,他有耐心等,等她亲口告诉他。
如今却又下出全然相反的命令。
是说明,他已经彻底对她失望了么?再也不愿等,不愿相信她了么?
烟雨忽觉心口很痛,痛的她要扶着一旁青竹的枝干,才能稳住身形。
一阵细风吹过,吹动竹叶沙沙作响。
也吹来宣绍低低的话语。
“曾经避开一切与她有关的不查,乃是因为我爱她,愿意给她时间来接受我,亲自将一切告诉我。如今深究其中缘由,亦是因为爱她,岂能容旁人已威胁到她的安危,我却全然不知何故?”
宣绍这话不知是说给路南飞,还是说给自己。
但听到烟雨耳中,直叫她整个人都完全怔住。
愣愣的抬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视线被洁白的院墙阻隔,她望不见他。可心中全是他的音容笑貌。
宣绍,你如此待我,叫我今生何以为报?
第115章 冒险试探
烟雨失魂落魄的回到上房,看见宣绍临走时放在桌上玉佩。
凝神看去,与回忆中高坤腰间佩戴的玉佩比较,她确信自己没有认错。没有记错。
两枚玉佩一模一样!
如今宣绍已经开始调查她的身世,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赶在宣绍弄清楚之前,查出真正的凶手究竟是谁。
她抓起桌上玉佩,揣入怀中,命人叫了苏云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