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阿晋唇角滴着血,对着她憨憨地笑着,一如从前。他嘴唇无声地翕合,一遍又一遍。夏桑看着他的嘴型,知道他在喊着她的名字“桑桑”,可耳朵里却听不到任何声响。
她愈发着急,大喊一声:“阿晋!”,猛一下惊醒了过来。
睡在外间的翠微匆匆而入,“娘娘,你醒了?”
夏桑没有应声,昏沉沉坐起身来,身上的单衣都叫冷汗给湿透了。她歪在床屏上,脑里模模糊糊地回想着刚才梦里的内容。自从她再度怀孕后,她就没再去给阿晋扫过墓了。阿晋,这是在怪她没去看他么?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忽的心里一动,霍然坐直了身子,一颗心砰砰急跳起来。林知睿既能设计谋害阿晋,又怎会那么好心给他安葬筑茔?
他骗了她那么多事,这一件,会不会也是他在弄虚作假?她的手颤抖起来,额上冷汗涔涔而落。
翠微已点亮了灯,持灯撩开茜纱帷幔一看,不由惊呼一身:“娘娘!你又做噩梦了?脸色这么白。”
她放下烛台,把纱帐收到金钩里,扶了夏桑一把。刚碰到夏桑,又是一声轻呼:“娘娘,你衣裳都湿了。奴婢去拿件干净的给你换上。”
夏桑却扯住她的手不让她走,“翠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卯时刚过。”
“卯时过了?那宫门应该也开了。”夏桑说着,掀开锦被起身下床,“翠微,帮本宫更衣。本宫要去莲溪庵一趟。”
翠微讶道:“娘娘,你还在病中呢,怎能出宫?”顿了顿又温言劝道,“娘娘是要去扫墓吧?可你现在有了身子,马车颠簸,对孩子不好。还是等生完孩子再去吧?上回娘娘怀太子的时候,那几个月不也没去莲溪庵扫墓吗?”
夏桑不耐烦与她啰嗦,轻叱道:“少废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再多嘴小心我赏你巴掌。”
夏桑虽贵为贵妃,却很少对宫人口出恶言。翠微听她这么一说,知道她是真怒了,再不敢多话,老老实实地去取了衣裳来给夏桑换上。
漱口净脸,着装绾髻。一切收拾妥当后,夏桑早膳也不用,急匆匆地上了马车就要出宫。临行前还不忘交代翠微去找一把铁锹带上。
翠微拦也拦不住,急得直冒汗,趁着去拿铁锹的空档让人赶紧去给皇上通报一声。
之前夏桑常去莲溪庵,一是给阿晋扫墓,一是探视廖童羽。林知睿为了她出宫方便,给了她一块特制的令牌,出入宫闱畅通无阻。是以夏桑的马车一路直行,很快的便到了宫门处。
却说那边江公公,也就是当年的小江子,得了翠微差人送去的消息,也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可偏生此刻恰逢早朝,皇上正在万和殿上与众臣议事,他不敢进去打扰,想了一想,赶紧拿了自己的牌子差人送去宫门处,让守卫宫门的侍卫无论如何不能放桑贵妃出宫。
如今的江公公已是大内总管,皇上身边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就连当朝的重臣也得给他几分薄面。那守宫门的侍卫长见了江公公的牌子,自是不敢怠慢,踌躇了一息,还是挥挥手让手下把宫门重新关闭了起来。
夏桑眼睁睁地看着打开的宫门复又关上,一阵恼怒,呼啦一下掀开车帘,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她迎风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瞪着侍卫,不无愤怒地问道:“为何不让本宫出宫?”
侍卫长作了一揖,俯首答道:“回娘娘,江公公有令,命属下不得让娘娘出宫,还望娘娘见谅。”
夏桑冷笑,把手里的令牌劈头砸过去,“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是本宫的令牌大还是江公公的令牌大?!”
侍卫长抄手接住令牌,犹犹豫豫答道:“自然是娘娘的令牌大。可是……”他没有再说下去,夏桑却明白他的意思:江公公虽然只是一个奴婢,但他却是皇上身边的人,他的意思就代表了皇上的意思,所以,他的牌子自然也就能压得过贵妃娘娘的牌子了。
夏桑怒不可遏,猛一抬手拔了自己发间的金簪子,抵在微隆的腹部上,寒声喝道:“你开不开宫门?不开本宫就扎下去了!伤害皇嗣的罪名你担得起么?!”
侍卫长大惊失色,手中的令牌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颤着声音劝道:“娘娘,娘娘,你千万别乱来!那可是你自己的亲骨肉!”
“本宫今日一定要出宫!你若不开宫门,本宫即刻就一尸两命死在你面前!你开不开?”夏桑手里的金簪微微往衣襟里陷了一陷,即时便有殷红的血色洇漫了出来。
晨风中,她容颜如雪,一双眼睛如淬了寒冰,带着几近疯狂的绝然。
周围的人骇得脸色发白。谁不知道桑贵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更何况她眼下还怀了龙嗣!若是有个什么差错,谁担得起?就算不是他们这些小兵小将的错,可皇上龙颜一怒,又舍不得怪罪桑贵妃,到头来还不是要拿他们来出气?
于是侍卫长头一摆,冲手下递了个眼色,两扇朱红的宫门再次缓缓打开。
作者有话要说:
☆、阿晋墓地恩情断
桑贵妃出宫了!江公公接到消息时,心里蓦地一惊。顾不得皇上还在早朝,悄悄地从背后过去,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林知睿脸色骤变,噌的一下霍然起身。
殿下当中正侃侃而谈的老臣,见状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忐忑问道:“皇上?”
林知睿抬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深深吸了两口气,稳了稳心神方才开口说道:“朕身子突有不适,今日早朝就到此为止。关于田赋一事,明日再议。”一边说着,一边朝殿下的顾孝亭悄悄递了个眼色。
于是,在众臣一片“天佑吾皇,龙体安康”的呼声中,林知睿匆匆退了朝。顾孝亭趁着众人伏跪躬拜,也一闪身从偏殿溜掉了。
林知睿与顾孝亭赶到阿晋的墓地时,就见翠微与随行的车夫都被夏桑赶到了林子外面,她一人独自在阿晋的坟茔跟前,不顾自己身怀六甲的身子,奋力挥舞着铁锹,努力地挖土。
清晨的阳光透过林间树叶的间隙,洒落在夏桑的身上。她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却头也不回,仍一下又一下地抡着手中的铁锹,沁着汗星的脸上一片肃穆,认真得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一件最重要的事,便是掘阿晋的墓。
荒山野林,寂天寞地,唯有铁锹磕碰在泥地上的声音,一声声一下下,仿佛铁锤撞击在林知睿的心上,瞬间让他的心沉入了黑不见底的深渊。
他看着夏桑的背影,心里的绝望如荒草般蔓延,嘴唇颤抖着,想要出声让桑桑停下来,可嘴里却一片苦涩,如万吨泥沙堆积在喉咙间,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模模糊糊地知道,这一回,他和夏桑是真的走到尽头了。
良久,他才哑着声音说道:“别……别挖了。底下……什么也没有。”
夏桑停住了手里的铁锹。拄着铁锹,她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林知睿的话:“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林知睿一字一顿,说得极其困难,“没有棺木,没有……尸首。这个坟茔,是朕……伪造的。”
夏桑仍然没有回头,哑声问道:“那阿晋的尸身呢?”事到如今,她仍不肯死心。
“二十年前,你不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去向吗?”风声里,林知睿的声音沙哑而苦涩,仿佛被砂纸打磨过一般。
夏桑猝然闭眼。豆大的泪珠从她眼缝里迅速地洇渗出来,一颗颗掉落下来,砸进了她脚下的坟包里。
她扔了手里的铁锹,转身一步步向树林外走去。短短的一段路,她却走得极其缓慢,僵直的身子仿佛是铁铸的,沉重而生硬。
林知睿的眼光一瞬不瞬地锁在她脸上,她却由始至终没望过他一眼,甚至连与他擦肩而过时,眼角余光也不曾瞟他一下。
顾孝亭站在林知睿身后两三丈远的地方,见到夏桑行尸走肉般的走过来,本能地一伸手拦住了她。
夏桑没有看他,空洞洞的眼神越过他,茫然地望向了远方,只嘶哑着声音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让开!”
顾孝亭没有动,转头将探询的眼光望向了林知睿。
林知睿定定望着夏桑的背影,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仿似在滴血,痛得他几乎不能呼吸。他努力了又努力,才万般艰难地挤出三个字:“让她走。”
顾孝亭得了他的准许,默默地让到了一边。
夏桑麻木地拖着脚步,一步步继续往前走。可堪堪走出两步,她脚下突然一顿,两手紧捂腹部,像一团棉花般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桑桑……”林知睿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猛冲了过去。
桑桑倒在泥地上,脸色苍白如纸,两眼紧阖,已然陷入昏迷当中。
林知睿伸手去抱她,可手方探入她身下,便传来一股粘稠而潮湿的触觉。他抽出手来一看,刹那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血!鲜红色的血!
他一下子恐慌得手足无措,只紧紧搂着怀里的桑桑,扯着嗓子一声声地嚎叫:“桑桑!桑桑!桑桑……”两行热泪,沿着他的脸庞蜿蜒流下……
×××××
夏桑流产了。是个已成型的女婴。
犹记得当初刚得知怀孕时,夏桑还与林知睿讨论过,这一胎想要女孩还是男孩。林知睿为求开枝散叶,仍想要个男丁。夏桑却道:“若是个皇子,只怕日后为个皇位兄弟阋墙。倒不如生个公主,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一辈子。”
当时林知睿满眼柔情,亲昵地吻着夏桑的耳垂,不无宠溺地说道:“都依你。你要公主就要公主。”
夏桑扑哧一笑,“这哪是我想要什么就能生什么的。你若是种个土豆,还想我生出个西瓜来?”
林知睿一脸茫然,“什么意思?什么土豆和西瓜?朕什么时候种过土豆了?”
夏桑忍俊不禁,笑倒在软榻上。
不过短短两个月,当日的甜蜜与温馨,却已像天边的浮云那般遥不可及。
一切都已成往事。
月夜暗沉,寒星微芒。
林知睿在夏桑房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