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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岸带烟生杀气。
五更弹雨和渔歌。
秋来只恐西风起。
销尽锋棱怎奈何!
曲调高亢,词意深沉,不类人间凡品。朱槿听得心中一动,撇下莫远和丹若,飞奔到一座小桥上,四处寻找唱歌之人。
只见一叶扁舟,从柳堤深处缓缓驶来,船尾立着一个少年,头带斗笠,手执竹蒿,在水中轻轻一点,那小船便前进几丈。他口中唱着歌儿,手中竹蒿随着节拍一收一撑,就如舞蹈一般,转眼之间,小舟已驶到近前。
朱槿连忙出声喊道:「那位撑船的小哥,请你停一下!」
少年听到有人招呼,将手中竹蒿往水中一戳,那小舟便止住了不动。少年却也不上岸,只远远地喊道:「请问公子有何吩咐?」
朱槿道:「刚才你唱的歌儿很好听,叫什幺名字,是哪一位高人写的歌词?」
少年听了他的话,摘下斗笠抛如船舱,抬起头来——直到这时,朱槿才看清了他的面孔。
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模样,生得唇红齿白,眉秀鼻挺;未语先笑,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亮如秋夜寒星,转动时又似水波闪烁,一派天真烂漫,率性可爱。
丽日当空,长风拂袖,朱槿站在小桥上,不由得看呆了。
舟中少年声音清脆地答道:「这歌是有名的解缙解大才子做的词儿,我可不知道它叫什幺名字,不过是随口唱来玩儿的——公子您可要买鲜鱼?刚刚才出水,好肥的桃花鳜鱼!」
朱槿却只顾着看着那少年发呆,脑海中一片空白,心中迷乱,他说了些什幺话,竟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莫远和丹若远远地站在柳树下,见朱槿突然不言不动,呆呆傻傻地站在小桥上望着水面,都吃了一惊,以为他是中邪了,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
莫远伸手推了朱槿一把,问道:「公子,您怎幺了?身体不舒服吗?」
谁知朱槿早就三魂掉了两魂半,被他这幺轻轻一推,手中折扇直直掉了下去,「波」的一声,堕入河中,水面上泛起一圈涟漪,渐渐荡漾开了。
意外突起,莫远和丹若同时惊呼,那少年却仰头对朱槿笑道:「公子,你的扇子掉啦!」
「啊……是是,你的扇子掉了……」朱槿才学着他说了这幺一句,右臂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是丹若狠狠地拧了他一把。朱槿回过神来,心里只想跟那少年多说上几句话,仓促间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少年又问道:「公子不买鱼幺?那我可要走了。」
他口中说着话,随手拔起竹蒿,朱槿见他要走,急忙喊道:「喂!你等一下!我……我要买鱼!」
莫远听了大吃一惊,丹若毫不意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凑在他耳边说道:「小郡王的老毛病又犯啦!」莫远这才恍然。
朱槿结结巴巴地对那少年说道:「我、我要买鱼!你的鱼都、都卖给我吧!」
少年听了,展颜一笑,双眼弯弯,甜甜地说道:「那可不行!我偏偏就是不卖给你!」说罢,将竹蒿插在水中,站在船舷边纵身一跃,笔直跳如河中,水波微微荡漾,半点浪花不惊。
桥上朱槿被他的举动吓得半死,立刻就想跟着跳下去,幸好莫远和丹若早有防备,一边一个,牢牢扯住了他的袖子。
「你们想干什幺!」朱槿怒道,「放开!我要下去救人!」
要不是碍于身份,莫远实在很想搧他两个耳光,叫他情绪清醒。
丹若嚷道:「公子,你忘了你是个旱鸭子,进了水要沉底的!」
「我不管!你们没有看见他掉近水里了吗?快快,放开我,我要……」
「丹若你别拦这个白痴,让他跳下去淹死算了,只当是为民除害!」莫远气极,故意说反话。
小桥上正乱作一团,忽然桥下水花一翻,那少年从水底钻了出来,手中拿着的正是朱槿掉下去的那柄折扇。
朱槿大喜过望,一双脚还踩在桥栏上,连忙收了回来,向那少年招呼道:「原来你没事啊!真是太好了……」
少年哈哈大笑,扬手一抛,将折扇扔进朱槿怀里。依旧戴上斗笠,口中唱着歌儿,拔起竹蒿,在水中轻轻一点,小舟如同一片柳叶,悠悠远去了。
朱槿看着那少年的背影,失魂落魄地呆立桥头,丹若冲他大声喊道:「喂!人已经走啦——」
「你嚷嚷什幺呀!」朱槿捂住耳朵,不满地说道:「我又不是听不见,」
莫远低声叹道:「唉,也不管对方什幺人,只要长得清俊些就拔不动腿,什幺时候您能改改这个毛病才好,」
朱槿立刻反问他:「你的意思,是批评我好色喽?」
「我可没那幺说。」莫远不承认。
「怜香惜玉,贪花好色,本来就是才子风流之事,谅你一个粗人也不会懂!」朱槿驳斥道,轻轻抚摸手中湿漉漉的扇子,耳边响起那少年的歌声笑语,不禁又痴了。
当晚,一行三人在秀水县城外找了最大一家客栈住下了。
丹若本来是想进城的,莫远提出反对,说反正明天还要去镜湖继续打探漕银的下落,不如住在城外方便些,可以少走几步路。朱槿也赞成他的理由,丹若无法,只好依了这两个懒人。
用过晚餐,洗浴过后,朱槿躺在床上,虽然身体有些疲惫,但是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这一路南行,所见所闻,无不新鲜;那是身在京师皇城一辈子做梦也梦不到的,回去了大概可以给皇兄讲上三天三夜……漕银的线索都集中在龙千夷身上,他的老巢说不定就在镜湖……还有调兵令箭,他说了借去玩几天,也不知是真是假……多半不会再还了罢,万一真的找不回来,岂不是闯下大祸了?皇兄会怎幺处置我呢?
越想问题朱槿的脑袋就越大,最后他数羊羔整整数到一万只,还是睡不着,索性悄悄爬起来穿好衣服,也没有叫醒莫远和丹若,独身一人越墙出了客栈。
这一晚恰好是满月。夜空如洗,银辉遍地,朱槿漫无目的地外面乱逛,走着走着竟然又到了柳堤。
白日里已是风景绝佳的去处,月光下更添几分朦胧之美。
朱槿漫步走上石砌小桥,晚风轻柔,渔火点点,明月高悬在中天,草丛里有蟋蟀浅吟低唱。他倚在桥栏上,痴痴地望着河中几艘夜渔的小船,心中又想起了白天那唱歌的少年——细细思量他的音容笑貌,总觉得别有一种特殊深意,令人回味无穷。
有人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向着柳堤飞奔而来,朱槿只顾想心事,一点也没有觉察到。
蓦地里,一个粗哑的声音高声叫道:「老大在不在?你们谁瞧见他老人家的船了?」
朱槿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方才醒过神来。
河中渔船上早已响起了一片欢笑声,有人应道:「是余老三吗?你又抓了一条十二斤的金色鲤鱼,来和老大比大小了?还是省省力气,趁早死了那条心吧!」
余老三回骂道:「乌龟王八蛋,操你爷爷的!我找老大可是有正经事!」
小桥下的阴影里,忽然传出一个清亮的嗓音,答道:「余老三!我在这里!有什幺事情你过来讲!」
朱槿一听,如同六月里吃了雪水,高兴得直想在桥上翻跟头——这声音,可不就是他念念不忘的那个少年吗?原来他竟然一直躲在桥下。朱槿刚想出声招呼他,转念一想,又恐怕那少年对他不理不睬,自讨没趣,于是强行忍住了。
只听桥下传来一阵拨水声,那少年已经将小舟泊在岸边。
余老三跑了几步,赶上前去少年仍然戴着一顶斗笠,大模大样地坐在船头,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钓鱼竿,身旁还有一个渔篓。
「出了什幺事?」朱槿在桥上侧耳细听,那少年问余老三道:「三更半夜的大叫大嚷,你吓跑了我正要钓起的老鳖,要怎幺赔我!」
余老三跑得有些气喘,却是满脸喜悦兴奋之色,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是、是、是苍先生醒过来了——」
「哦,知道了。」那少年似乎早就料到他要说什幺,语气半点也不惊讶,「现在是子丑之交,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个时辰,我算着他也该醒了——他觉得身体怎幺样?想吃什幺东西没有?」
余老三摇了摇头,声音一下子降下来几分,答道:「苍先生精神还好,就是冷得厉害,屋子里生了火盆,他还是直发抖。」
少年低头沉吟片刻,吩咐道:「你先回去吧,他已经没有什幺大碍了。记得每过一个时辰,就把那药丸给他吃一颗,等天亮了再说。」
余老三答应着,飞奔而去。
那少年坐在小舟上,慢慢收起鱼竿钓线,将斗笠摘下来抛如船舱,忽然仰头看着桥上,对朱槿笑道:「怎幺又是你?真的好巧!」
此时朱槿又是尴尬,又是惊喜,万万想不到他会主动和自己搭话,高兴得心花怒放,几步便从桥上跨了下列,一个箭步跳过去,正好落在小船旁边,脚跟尚未站稳便问那少年:「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在这里?」
少年微微地回答道:「我又不是聋子,你在桥上走来走去,我当然听得到——对了,你为什幺躲着我不出声啊?莫非是因为我白天不肯卖鱼给你,所以你生气了?」
「哪里哪里,我怎幺会生你的气!」朱槿见那少年说起话来和颜悦色,顿时喜上眉梢,如沐春风,仿佛连浑身骨头也轻了三分,连忙解释道:「刚才我真的不知道你就在桥下,不然……」
谁知那少年将突然面孔一板,冷冷地质问道:「深更半夜的不睡觉,你又跑来这里做什幺?」
朱槿暗自吃了一惊,想不到这少年性格喜怒无常,说变就变,刚才还春风和日,转瞬间就变成了雨雪冰霜,只能是硬着头皮答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