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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之躯-劳伦斯传-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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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她后来发现这是事实。然而,在沃克街的那幢山顶住宅里有“一种奇异的
气氛,一种紧张的气氛”,吉西觉得这既可怕又令人兴奋,她认为这气氛是来源于
她母亲对欧内斯特的悲伤,以及与她丈夫的对立和她对伯特的钟爱。
    这段时期,劳伦斯太太常为这俩个年轻人安排旅行活动,在劳伦斯太太和一个
朋友的陪伴下,他们乘闸车去麦特洛克,这是德比郡皮克地区的一个有名的矿泉之
乡,那里有多岩石的小山和岩洞,有模仿中世纪的城堡和“亚伯拉汉高峰”。在这
样的旅行中,劳伦斯总是热切地充当众人的向导,介绍各个风景点和各种花鸟的名
称。当然,如果没有长者在场陪伴,那是吉西最高兴的时候,虽然劳伦斯仍要充当
向导,但他会更注意她。
    吉西·钱伯斯在她的《D。H。劳伦斯:个人经历》一书中,对在一次旅行中发生
的一次事件记忆犹新(这事也许是发生在1903  年的耶稣受难日):“我转过身去,
看见劳伦斯在路中央,蹲在一顶伞下。他的神情中有一种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他
蹲着的姿势看上去有一种紧张、甚至痛苦的样子。那时,在我看来是他的一种象征
性的姿势。我很受触动并缓缓向他走去。”她问发生了什么事,他答道:“是欧内
的阳伞,母亲看到我将它弄坏了她会发疯的。”之后,她俩继续一同前行,但她
“没有告诉他我看到的情景。这大概是我们意识到相互同情的开始。”从此,“我
对他有了一种新的发现,它使我以一种全新的目光去看劳伦斯了……”在《儿子和
情人》中,也出现过这段重要的插曲,只是与此稍有不同。
    确实,观察一下劳伦斯是怎样对此情景加以描绘的,不但能看出劳伦斯和吉西
在观点上的异处,而且,也能看出劳伦斯在小说中是怎样使用生活素材的。
    吉西的描述也许是十分“真实”的;看来她常写日记,因为经多次核实,她的
回忆是很精确的。显然,她早先对此阳伞事件有过记叙,大约在此事发生的七、八
年以后,当时她正为劳伦斯写作初期的《儿子和情人》提供建议。
    可惜的是,她对那事件的原始记录没有像她的其它建议一样得以保留。幸好在
劳伦斯这部小说的早期手槁的残留部分中还保存有她的这段记叙。
    也许这里我们还需要说明一下上面提到的这许多手稿和笔记之间的关系。在文
学上和生活中,对于一对恋人之间的关系有如此丰富详实的记录,并告诉我们如此
之多的人类的行为和这些行为转化成艺术的情况是很少见的;这些材料充满生活气
息,使我们看到了生活的现实存在和这现实存在的艺术性深化,以及一个女人和一
个男人用不同的方法处理共同经历的过程。
    在对《儿子和情人》大约二年的写作以后,1912  年,劳伦斯在意大利完成了
全书;1913  年此书出版。为这本书,吉西·钱伯斯可能在1911  年至1912年写过
部分叙述章节,后来,劳伦斯将这些章节改写后写入了小说。他曾将此书的部分后
期手稿寄给她;她在这些稿件的边空和行间作了眉批,并附了好几页的题记。
    与《儿子和情人》的许多这样的原始稿件一样,上述的那个片断可能就直接来
源于吉西对此事的原始记录。当然,还有其它一些被保留下来的材料与她提供的素
材十分吻合;劳伦斯常从她的手稿中摘用些句子,她也常常对某个事件添加一些点
缀,或变换一下叙述的角度,使之变得更加生动。
    在一篇劳伦斯对阳伞事件进行描写的早期的文章上附有吉西的评论。在劳伦斯
的描写中,他把弄坏阳伞的责任归咎于那姑娘的兄弟(杰弗里,《儿子和情人》中
米莉安家的老二):……保尔一个人被拉在空旷的路上,在阳光下他显得那样纤弱,
他没有看见她,而是忙着修理那阳伞。他的这种姿势以及他身上的一种什么东西这
时使她产生了顿悟,并使她倾生命之能去爱恋他了,但她当时并没有意识到。她慢
慢地走下坡去,静静地站着,直到他抬起头来。“怎么”,他说,“你一直在等我?”
吉西很珍视他这种感激的语调(吉西在此句下划了一条线并在上面写道:他的语调
上带有感激之情。)
    他们继续同行。
    他对小事或财物从不关心,而现在却因为一把阳伞的弹簧断了竞如此不安,她
因此被深深地刺痛了。
    “那不过是一把旧伞,不是吗?”她用带有些责备的语气说。
    “是的,但这是威廉的(欧内斯特)——母亲肯定会发觉。”米丽安沉默了。
她懂了,他们继续一同前行。
    吉西在另一页上对此评论道:“这次破伞的意外事件展示了一次心灵的觉醒。
米丽安(她原先写道,后来又划去了)督见了保尔的内心世界,这使她感到惊异并
使她开始了终生的探索,”这大概就是她坠入情网之时。
    上述两种对此事件的处理态度是颇为平淡的:它们是对此经历的叙述,而不是
戏剧化的描写。即使是劳伦斯的描述,也是平铺直叙,必要处也只不过使用了几个
逗点。但是在《儿子和情人》的后来一稿中,直至后来出版成书时,他都对这段情
景进行了看意渲染。他对“启示”的一面一笔带过,用了引号,使米丽安的反应成
了一个次要题材,而不是一种真正的理想化的经验;除了对山岭小丘的老一套的描
绘之外,他在各方面都对这个段落进行了深化,润色和改进:
    他全神贯注地站在道路中央,天际远处射来一抹夕阳的金辉,使他的身影在那
个傍晚的无色的暗淡的背景中显得轮廓鲜明。她看见了他,纤弱而坚定,好像是夕
阳将他赐予她的一种深深的痛苦占据了她,她知道他必须爱他,她发现了他,发现
了他的一种罕见的内在的力量,发现了他的孤独,好像受到某种“启示”的震动,
她慢慢地向他走去……
    “那不过是一把旧伞,是吗?”她问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原来对小事从不介意的他对此却这样大惊小怪。
    “可这是威廉的,母亲肯定会知道,”他轻声说道,仍耐心地修着那伞。
    这些话语像利剑穿透了米丽安,这就是她对他的梦幻的证实?她看着他,然而
她对他有所保留,她不敢去安慰他,甚至不敢和他柔声说话。
    “走吧,”他说,“我修不好了;”然后,他们在沉默中向前赶路。
    这里,文章着重渲染了米丽安,她在夕辉中拾步而前,与自然景色融成一体,
然而,由于保尔在路上的出现,读者被突然带进了米丽安的意识深处。
    当俩人最后终于说话时,早期手稿中有关保尔感激语调的词句被大刀阔斧地改
剩了“轻声地”一个副词。保尔对他母亲会怎么想的担心使米丽安意识到一种嘲讽,
这种嘲讽扩大了整个经历的范围。
    如前所述,在文学史上,一部小说有这么充分的背景事实是不常见的。
    这里有吉西早期和后期对《儿子和情人》的评论,并还有对劳伦斯早期对此书
的创作及他在1912  至1913  年最后一稿的详述的介绍。读者可以直接进入情景,
从不同的角度和小说发展的各个阶段去阅读故事。劳伦斯曾说《儿子和情人》的前
半部反映了他早年生活的真实情景,而在吉西的回忆录里,她却坚持认为他对那些
时期的描述有许多虚误之处,但不管怎样,我们不无欣喜地看到了一部小说的进展
过程,以及小说里三个主要人物中的两个人的特征鲜明的态度。然而,不管劳伦斯
怎样紧密地联系“现实”这个主题的素材,我们必须永远记住,他是在写一部想象
性的作品。
    在被称为《米丽安书信文件集》的文稿中,还有一段小插曲进一步证实了《儿
子和情人》的两种不同的描述。在下面一篇吉西修改过的早期手稿中(可能又是摘
自她的笔记)是有关这俩个年轻人在复活节的星期一(很可能仍是1913  年)去德
比郡的温菲尔德宅邸游览的描写:
    那里有一座很高的塔楼,据说苏格兰女皇玛丽曾被囚禁在这塔楼里,米丽安想
要像那位女皇一样登上那废墟的巨大石阶,她走在前面,保尔跟在后边,一阵强风
从墙洞里吹进来,把姑娘的裙子吹得像气球一样鼓了起来,她感到很窘迫,直到保
尔拉住了她的裙摆使裙子重落下来,并不住地和她随意闲聊,她这才稍感自在些。
    吉西划去了最后一句并在后面写道“并没有必要去闲聊,那是最纯洁的一个亲
昵举动,不必将之贬低。”在他的最后一稿中,劳伦斯将这一段描写作了一些扩充,
删去了一些不自然的结构,并加进了一些保尔和米丽安谈论那位女皇时的对话,因
之更为生动。然后是:
    他们继续攀登旋梯。一阵疾风穿过墙洞,吹上塔顶,把姑娘的裙子吹得像气球
一样鼓了起来,她感到很窘迫,直到他帮她拉住了裙摆使裙子垂落下来,他这样做
的时候非常自然,就像他帮她捡起一副手套一样。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情景。
    吉西在她的《D。H。劳伦斯:个人经历》(E。T。著)中,曾责备劳伦斯有一种偏
见(他把胜利的桂冠恭捧给了她的母亲);而吉西的偏见也是显而易见的。劳伦斯
是她生命中的一个重要部分:她迷恋于他并着魔似地写他,然而吉西只是劳伦斯生
活的一部分:正如他经常承认的那样,是他生活早期发展的一个重要部分,但当他
结束《儿子和情人》的创作的时候,他已经超越了她,正如她已经超越了他母亲的
影响一样。在那部小说中,无论他怎样确切地反映生活,他毕竟是在作想象性地描
写,而且,他并无义务要作确实、刻板的描写。然而,他的文字中虽有坦率的自省,
却毫无自卑自怜:无论他以怎样的想象去点缀他的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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