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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虎吗?金小虎吗?真的是金小虎!我见过你!我认得你!”
她的语气相当急促,都不给金小虎一个回答或发问的机会,把金小虎搞得莫明其妙。他也盯住她,努力的在想她是谁,“你是……?”他想了好一会,忽然有了印象,“你是……”,他恍然大悟,但还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口,就被女人紧接着的话生生的挡了回去。那女人死死的攀住了金小虎的胳膊,她显得万分激动,几乎是语无论次,她说:“小虎,小虎,你听我说……你别离开Arthur好不好?你别离开他好不好?他是好喜欢你的!真的好喜欢你!除了我,对,除了我之外,从来就没有见过Arthur喜欢过别人!他是真正的喜欢你!小虎,你们不要吵架好不好?你让Arthur快乐起来好不好?他那么不开心!一直都不开心!小虎……”。
金小虎又惊又疑,看着眼前这个一头乱发,情绪激动,用着凄厉的尖声,喋喋怪叫的苍老的女人,简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女人大概真是脑子不清楚了,所以在这里胡言乱语,不是说她一直在这里养病吗?但是那个女人神情那么确凿严肃,又完全不象是在说疯话,认错人!那个女人越抓金小虎越紧,干瘦的手指仿佛鹰爪一样,尖厉的几乎要将金小虎的衣袖扯破。金小虎一边极力想把她的手拔开,一边露出厌恶困惑的表情,皱紧眉头说:“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身子向后退去,想摆脱她。但那个女人不依不饶,用枯瘦的手指死死的拽住金小虎,不让他走,嘴里叫喊着:“不要走!听我说好不好?……”
“哎呀!太太!”有人在旁边惊呼了一声,金小虎回头一看,是一个女孩子,穿着佣工的制服。她手里拎着一个袋子,看到此情此景也呆了一下,但很快冲了过来,硬是在那女人与金小虎分开了。那个女人挣扎着挥舞着手臂,嘴里还在尖声的叫嚷着什么,但都听不清楚了。女孩慌慌张张的把女人的披肩和毛毯掖了掖,就调转轮椅的方向,急急忙忙的向白逦园推去。她回过头来,相当抱歉的对金小虎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连说三声,就回过头去,匆匆忙忙的走掉了。那个女人渐渐也安静下来,只发出一两声低低的嘟哝声。
沙滩上就剩金小虎一个人被撇在那里,他呆立了半响,看看自己被扯得皱巴巴的衣袖,几乎都不能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他想自己一定没有听清楚吧?那女人倒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果然是疯言疯语?他疑惑了半天,眉头凝成了一个死疙瘩。他心里有了一些揣测,但他压根不能确定。他东张西望的徘徊了一会,突然想到给陈炳耀打个电话,陈炳耀一直在国外,一直与李铭冠保持联系,他们之间那么熟,有些情况,陈炳耀应该了解吧。
金小虎就站在原地,拔了电话,很快陈炳耀就在那边接听了。金小虎还没开口,陈炳耀就先兴奋的嚷起来: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你倒先打电话给我了!咱俩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告诉你啊,我马上就要回国了!
然后陈炳耀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他为什么要回国,他回国后的打算,他现在正在办哪些事情,如此等等。金小虎就在后面“嗯嗯啊啊”的附和或者笑一笑,以示有所反应。虽然他对于陈炳耀回国也比较高兴,但是现在他正琢磨着别的事情,所以难免有些敷衍了事的态度。陈炳耀却是丝毫没有查觉,讲得一团高兴,一点不打嗑的讲下来,等到最后来了一个总结,忽然他象是想起来什么,问:“听叔叔说你们在跟李铭冠做生意?”
“对……”。
“嗯,那你们可要……”,他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没有讲完,便立刻截住了,但他仿佛也不在乎,只是让金小虎明白他的意思,他又接着说,“在这里说他的怎么怎么样,也不太好,他也确实没怎么怎么样……不过呢,”他发出了一声砸舌的声音,“这几年,他变得可真多!简直好象被提炉改造了一遍!你要以为他还是以前的那个他,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怎么说呢?整个人完全的是冷血,一点人情味也没有了!不止听多少人抱怨过了,跟他做生意,不能出一点差错的,不然连骨头都没有的……你看我虽然还是跟他关系不错,他也还把我当朋友,可我就不敢跟他做生意,其实我现在有时跟他打交道,都有点寒……”。
金小虎听到这里,淡淡的说:“看到他时就知道他变了……”。
陈炳耀说:“嗯,你了解就好……你们小心点啊……其实在这边啊,还有些事情,你都还不知道,算了,在电话里面我也不好讲人家闲话,也一时半会讲不清楚,等我回来时,再跟你慢慢讲,你都想不到的事情!”
金小虎一听陈炳耀要说什么事情了,心里一紧,正准备听下去,结果他又不讲了,说什么讲人家闲话。金小虎难免就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你讲得那些没用的闲话还不够多吗,从刚认识你到现在,一直八卦的要命,具然现在怕讲人家闲话了!不过即然陈炳耀已经说了回来再讲,那金小虎也就不好追问了。金小虎说:“行!等着你回国!”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就挂了电话。
金小虎托着下巴,又在海边的冷风中站了一会,忽然想起看看表,差不多快到11:00了,估计白逦园的主人也该回来了,便转身向白逦园走去。此时,他的浑身已经冰透了,手脚都麻木了,在沙地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只觉得步伐特别沉重。他想许多事情都不要想太多,先把合同签了再说。他想到合同签完后的畅快感觉,心里又鼓起了劲,加快脚步,很快回到了白逦园。管家在门口等他,告诉他,李先生已经回来了,与黄先生都在会议室。金小虎点点头,他透体的冰凉在温暖的房间中逐渐缓和过来。他把大衣脱下来,交到旁边的仆人手里,然后跟随着带路的管家,走到了会议室。
(三十四)
金小虎一进会议室的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长长的谈判桌,泛着深漆的幽暗光泽。远远的在桌子那一端,端坐着西装革履的几个人物,正中间的便是黄先生,旁边的是李铭冠,黄先生正在跟他交谈着什么。另外的便是助理秘书等人,每个人面前都摆放着文件资料夹,做好了谈判签字的准备。
安小姐站在门口接待金小虎,仪态万方,看到他进来,微笑着与他握手,说:“金先生,对不起,让您久等了。现在开始好吗?”
金小虎说:“可以”。
安小姐便伸手示意桌子这一端的座位,“请坐。”金小虎点点头,在座位上坐下来。他回头注意到李铭冠的洋保镖如一尊铁塔似的站在门口。此外,会议室里还站着几个身着制服,表情呆板的仆人,以便随时为主客提供服务。
安小姐走回自己的座位,在李铭冠身边坐好。她低声向李铭冠微笑着说了一句什么,似乎表示会议可以开始了。黄先生早已与李铭冠停止谈话,和金小虎隔着会议桌寒暄了一通,说了一番开场白。两个人都笑容可掬,表示今天是个好日子。当金小虎与李铭冠说话时,李铭冠只是淡淡的回应了几句话,一副莅临指导的幕后老板的架势。过了一会,李铭冠忽然说:“金小虎,很奇怪不是?……坐在这个谈判桌前,好象是绕着一个中心,极力的想跑得很远,结果事与愿违,又总是回到了起点!”
李铭冠的声音和表情,都是冷淡而遥远的,那里面的意味,恐怕只有金小虎明白:带点自嘲,但更多的是冷冷的讥讽,针对金小虎。金小虎笑了笑,点点头,说:“有道理……”,他已经打开了自己的文件夹,吸一口气,换了话题,“黄总,我们现在进入正题吧。”
黄先生笑着说:“好!就不浪费时间了,过一会儿,就可以开香槟了。”
不错,在旁边站着的仆人身边的小推车里,放着准备好的香槟和杯子,为着庆祝签字仪式的圆满结束。
当他们进入正题后,对着合同又做了一些解释和说明,就再没有太多的意见了。黄先生说:“我没问题了。”金小虎又看向李铭冠,问:“学长有没有什么意见了?”李铭冠说:“对于合同,我没有意见。”双方正准备开始签字,李铭冠突然说:“打断一下……”,黄先生并不感到意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似乎表示着他在今天谈判中的任务已经结束,准备下场,剩下重头戏便是老板自己安排处理了。金小虎却是猛的停住了笔,他疑惑的看着李铭冠,看到对方也正灼灼的注视着自己。李铭冠对金小虎说:“在签这份合同之前,我需要你在另一份文件上签字——一份声明。”
安小姐站起来,抽出一份文件上,走到金小虎身边,礼貌的微笑着,把文件轻轻的放在他的面前。金小虎打开看了一眼,只有一页纸,他粗粗扫了一遍,怀疑自己看错了,又认真的逐条逐条的看下来,越看眉头皱的越深,一阵一阵的气血上涌,刚才在沙滩上听到的话——那个疯女人的怪话,陈炳耀在越洋电话里的含糊其词——全部惊涛骇浪似的翻滚到脑海里,“隆”的一声轰然爆炸,让他腾的握紧拳头,全身心都绷得紧紧的。那份声明的大意是声明人自愿居留在白逦园三个月,听从白逦园主人的一切吩咐,绝无怨言。并附有条款若干,时间从签字之日起,底下是声明人的空白,似乎是狰狞的专等着金小虎落下笔去。
金小虎低着头,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白纸黑字,却是一片茫然。他拳头捏得紧紧的,几乎要把握在手里的金笔陷进肉里去。一刹那,整个会议室里相当安静,没有一点声息。过了一会,金小虎缓缓的把手松开,从鼻子里“哼”的冷笑一声,轻飘飘的问:“这什么意思?”他抬起头,满脸的严肃,但眼神里是愤怒的鄙夷不屑,看向隔着谈判桌、远远的端坐在另一头的人。对方沉默着没有说话,带着一惯的冷漠表情。金小虎说:“你想玩我?嗯?”他的声音很低,带着轻蔑的飘忽。他的手指指了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