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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他笑了笑,随后又埋下头看书。
金小虎现在只是希望能够照顾好小米。小米实在再无别的人可以倚靠了。金小虎每每想起当年的事情,都会有一些负疚的感觉,他当时把一切事情都处理的太草率,太冲动,太不得当了。他想给自己找借口,是因为当年太年轻,许多事情不知道珍惜。但现在,所有的后果却需要他一点一点的补偿,而根本无力改变。他想如果所有的事情能够重来一遍的话……重来一遍的话,那一夜……那一夜他甚至连真相还不知道!
他忍不住开口,说:“小米……”,小米好象太专注了,没有理他。金小虎又喊了一遍,小米这才从书本上抬起头,看向他:“什么事?”
金小虎说:“小米,有件事情……”,他迎向小米好奇的眼睛,忽然又放弃了原先的打算,他叹口气,“算了,你看书吧,没什么事。”
小米笑了笑,又低下头去看书,看了一会,忽然抬起头,问金小虎,“小虎,你倒底有什么话要问我?”她脸上带着笑,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金小虎直视着正前方,眼前是慈善院的白色主楼的全貌。过了一会,金小虎突然有了新发现,对着面前的建筑比划了一下,对小米说:“你看,看起来象不象白逦园?”
小米说:“有些象。”语气和刚才相比,没有什么变化。金小虎转过头看她,她也正在凝视着眼前的这个画面,似有所动。
金小虎犹豫了一下,说:“小米,有些事情过了那么长时间了,当时即使觉得天塌下来了,现在想想,也应该淡了……”,他停了一会,观察着小米的反应,看看并无异样。金小虎试探着说:“小米……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我过生日,我们都喝了很多酒……然后一起半夜三更到白逦园……”。
金小虎停下来,小米从面前的建筑物上收回视线,一言不发的低下头,翻着膝上摊着书本的书页。金小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想她倒底是把它们都忘掉了而没有反应,还是想起了它们而做出了反应?金小虎把握不好,他又试着更进一步,他说:“当时,是我们三个人……除了我们俩之外,还有一个人……当时我喝酒喝太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小米,你还记得……倒底发生了什么……”。
他最后一个“事”字还没有说出口,他看见小米抬起眼睛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相当的平静,平静到令金小虎感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步。金小虎连忙说:“算了,算了,小米,你别去想那些事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他急急忙忙的转过头,看到有人在放风筝。他赶紧指着蔚蓝色的天空中飘荡着的白色风筝,说:“快看!风筝!”希望能转移小米的注意力。
他回头看向小米,小米根本没有在看风筝,还是用那种平静到可怕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金小虎说:“小米……”,好半天,小米的嘴唇微微的颤抖起来,她缓慢的开口,一字一顿的说:“小虎……你好残忍!”
“小米……”,金小虎无望的想拉住她。小米猛的甩开了他的手,她站了起来,两只手紧紧握住她一直在读的书的书脊,握得骨节都发白了。她没有哭,无神的大眼睛直直的瞪着金小虎,声音颤抖着,慢慢的说:“这么多年来……我好不容易在心里面平静下来……好不容易不再去想它……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在我面前提起来?”她向后退去,退到了小径上,金小虎想要跟过去,她伸出一只手制止他,说:“你不要跟过来……我走之后……你不要跟过来……”。她的的声音已经颤抖到不成音调了。她猛然转过身,飞快的跑走了。
金小虎想动,但是没敢动。他呆呆的看着小米的身影顺着小径飞快的消失了,在碧绿的草地间,一只踉跄而凄凉的粉红色蝴蝶。
晚上忽然变了天,落了几点雨后,凄厉的刮起风来。呼啸着的秋风在空旷的草坪上盘旋飞舞着,越显出寂静清冷的夜。
小米坐在床上,倚靠着墙壁,她把她的书紧紧的拥在怀里,浑身颤抖着,眼睛在不受控制的乱瞟。蒙蒙的光线下,她仿佛看到了那天早上,天麻麻亮的情景。她又回到了那一天那一刻,她至死难忘。她赤祼着身子,紧紧的裹住一条床单,从死死睡着的那一个身下挣出来,挣扎着从床上翻滚了下来,全身在不由自主的抖着,她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哗哗的作响。她蜷缩成一圈,依在一个墙角。她筋皮力竭,全身如火烧般的疼痛,她的脸上满是已经干涸了的泪痕,她再也哭不出来,她再也喊不出来。无论刚才是激情还是挣扎,她都耗尽了全力,她的嗓子已经沙哑了,疼痛难忍。她看到有人走了过来,她知道是谁,她发自心底内的恐惧,她以为他又要来拖住她,抓紧她,她艰难的撑起裹在身上的床单一角,无力的遮挡在脸前,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他,不让他发现。她感觉到他走到她面前了,在她面前蹲下来,把她的手臂挡下,坚定有力。她勉强转过头去看他,但一看到他那双可怕的眼睛,她的心里就充满了恐惧。她的身子猛的向后一缩。她听到他在对她说话。他的语气平缓柔和,但明显得他在控制着一切。他说:“我让人送你回家吧。”
她不能做主,她真得很想回家,她情不自禁的点点头,她以为她再也哭不出来,但是眼泪很快就流了出来。他不再说话,而是走开去,把她散落四处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寻了出来,扔到她的眼前。她一边哭着,一边用酸痛的手臂把落在她身边的衣服拉到眼前。她开始慢慢的套上衬衫,但是她手指颤抖的太厉害,以致于她哆哆嗦嗦的怎么也扣不上钮扣。他走过来,伸出手帮忙,象一个真正的谦谦君子,帮她把钮扣扣好,那双苍白骨感的大手,让她感到颤栗的惊恐。她还在哭,眼泪打湿了胸前的衣襟。他轻轻的在她耳边说:“你回去以后,什么都不会说吧?……为了金小虎好,你会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我和你之间的一个秘密……一直到死……对不对?”他的声音轻柔的好象是一片羽毛,带着蛊惑的力量,如一滴慢性的毒药,静静的无可阻挡的进入她的耳朵,缓缓的渗入她的心房。她无力反抗,害怕的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她的眼睛里一定写满了恐惧,他的手指还放在她的胸口,似乎感受到了里面毒药已经在悄然的起了变化。他说:“你真是个听话的女孩子……”,他在她的额上轻轻印了一个吻,纯洁慈爱的仿佛是一个教导迷途羔羊的神父。但小米知道那是撒旦,是异教徒的祭司,在她的额上打下了恶魔的烙印,从此她将万劫不复,痛苦终生。她能感觉到对方嘴唇的冰凉,她能够闻到对方敞开的衬衫上的酒精气味,还有残留情欲的浓厚味道。她哭着伸手抓起剩下的衣服,她看到了他的眼睛,那双薄薄的斜飞向上的眼皮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绯红,他的细长眼睛里还跳动着金色的火星,那是还没有熄灭的妖娆鬼火。她害怕极了,她以为他要杀了她,他的那双苍白有力的大手真得可以直接掐死她!她知道他力大无穷!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帮她穿好所有的衣服,甚至还把她的头发理一理,然后他出去喊来了仆人。
她透过敞开的窗户,无意识的看向窗外,那黑沉沉的夜。刺骨的寒风凛烈的灌了进来,窗帘随风掀起,高高的飞舞着。
金小虎在梦中又梦到了那只飞蛾,扑火的妖异的飞蛾,带着凄绝美绝的艳丽,彻底的无助和哀伤,一遍又一遍的接近着炽热的火焰,只为着生命的最后一扑。他仿佛看到了小米,翩跹而过,带着绚烂的色彩,苍白透明的肌肤,漆黑呆滞的眼睛幽深的如同无底的黑洞,把他的灵魂都吸附进去。她拥住他,轻轻的吻他,用指尖抚摸着他,缠绕着他,沁入心髓的寒意,一层一层的泛上来,紧紧的包围住他……金小虎猛得从恶梦中惊醒,恍惚中看到眼前有一缕白色的东西,轻盈的掠过,悠然而逝。金小虎出了一身冷汗,心中那种惊悸良久都未消散,又躺了一会,凌晨的寒意渐渐涌上心头,让他再也无法入睡。一直睁着眼睛,独自啃噬着方才梦中毛骨悚然的冰凉触感……天色渐渐泛亮。金小虎迷迷糊糊之中,仿佛有些睡意,正在朦胧之际,忽然电话铃大作,一声紧过一声。
金小虎接起电话,手脚冰冷。他还没有说话,对面就传来一个女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小虎……小米……她……自杀了……”。
(三十三)
入了深秋,天气越发阴霾凄清,到了傍晚时分,更是冷雨霏霏。
肃穆阴沉的墓园中,在一排排冰冷无声的大理石墓碑之间,金小虎沉默着,站在小米的墓碑之前。他没有撑伞,任凭飘忽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上和衣服上,凝成一层细密的雨珠。他的眉头深深的凝成一个结,眉毛下幽深的双眸,注视着墓碑上那张小小的照片,上面的少女在微笑着,眼睛中带着些许的羞怯,还有对未知的憧憬。金小虎伸出手,轻轻的摩挲着墓碑的顶端,仿佛那是它主人的脸庞。金小虎没有戴手套,那份粗糙的冰凉刺骨,穿透指尖,无声的沁入他灰暗的内心,让他透体冰冷。他恨自己的无力,但又迷茫至极,他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他想难道是上天注定的命运安排?他现在对这残忍的安排又恨又怕,他开始不相信,开始怀疑,怀疑这无情的人生……
小米嫂嫂站在一边,撑着黑伞,握住一块皱巴巴的手绢,眼圈通红,轻轻的啜泣着。金小虎弯下腰,凝重的把一束洁白的百合放在小米的墓前。他直起身子,又无言的矗立了一会,转向小米的嫂嫂,走到她身边,伸出手臂,揽着她的肩膀轻声的安慰她,接过她的雨伞,帮她在头顶上撑起。他们转身慢慢的向来时的方向走去,在一片飘摇的迷蒙细雨中,渐渐消失了身影。
金小虎坐在车里,身上的雨迹尚未完全干透,还带着粘滞沉重的潮湿感,一如他的心情。他正注视着车窗上斑驳蜿延的印迹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