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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自去一趟,你在这里好好呆着,我很快来接你。”
我拉住他:“万事小心。”
他拍拍我的头,勾嘴一笑:“越来越像个小孩了。”
衣袖从指间滑走,我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不安感觉。世事向来变幻无常,倘若我事先知晓,之后会发生些什么会经历怎样的生死离别,或许此刻就不会这样轻易松手。可惜这世间事,往往只有结果和后果,没有如果。
风莫醉走后不到半个时辰,我刚抱起熟睡的婴孩,就被一声巨响吓了一跳。回头恰好看见一个黑影破窗而入,摔到屋内的地上,待看清是什么,差点没作呕。
破窗而入的,是一个人,一个双腿从膝盖上方被剁掉的人,而且他的双眼也已被抠,只剩下两个血洞,顺颊留下的血水已经干涸。
负责保护我的玄衣男子急忙闪到了我身前:“夫人别怕,公子他早有安排。”
好在我还见过不少血腥场面,没有很丢人地尖叫或是直接晕过去,将孩子的脸朝向里面,恨不能把他的耳朵也用棉花塞住。
再瞄了一眼,终于认出地上惨不忍睹的这个人,正是那日袭击我的使斧大汉。他并没有死,在地上胡乱挣扎着,发出极凄厉的吼叫声,地上很快积了一滩令人作呕的血水,恶心的腥味扑面而来。
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妖媚的笑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笑声渐渐弱了,岫岫的声音随之而起,依旧是柔柔弱弱,像受了委屈的小姑娘在低低哭泣:“萱姐姐,好久不见,今天给你带的这份礼物,你喜欢吗?”轻轻一声叹息,几乎教人断肠心碎,“他实在是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第一次差点伤着姐姐,第二次又瞎了狗眼把别的庸脂俗粉错认成姐姐。姐姐说说,像他这种人,是不是该碎尸万段?”
话刚落音,门就缓缓开了,十分温和,像是被春风所拂,又像是由佳人素手轻推。
抬眼望去,看见院中停了一顶软榻式的轿,精雅幽然,白纱从顶上垂落,随风微拂,如雾岚缥缈轻烟缭绕。一只纤纤玉手穿过轻纱,慢慢伸出,冰雪凝成的皓腕上血色玛瑙镯红得惊人,在暖阳底下折射出妖冶的光。
白纱撩起,出现的是一张春花带露、风姿楚楚的脸,颦眉含笑,嫣唇微启:“萱姐姐,你怀里的孩子真可爱,能给我抱抱吗?”
这孩子果然嗜睡,到现在也不见哭闹,我将他往怀里拢了拢,抬眼笑道:“岫岫姑娘弱质纤纤,只怕无力承受这个小家伙,还是不要勉强得好。”
“姐姐果然懂得疼人,难怪那些男子见了姐姐都神魂颠倒。”岫岫好像并没有强夺小孩的意思,纤纤玉指撩过肩头一绺青丝,温柔地梳理着,眸子轻轻抬起,水光微漾:“姐姐的关心,岫岫先谢过了。可是欠下的债,姐姐还是非还不可。”
我不动声色地望着她:“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救了你,那么理应是你报恩才对,怎么反而向我讨债来了?”
“姐姐的记性好像有些差,那一次的恩,早在我推你避开那把斧头的时候,不是已经还了吗?”她露出无辜的神情,“至于姐姐,反倒还欠岫岫两次呢!两次都是在寻芳阁内,先是岫岫给姐姐下了跪,这么大的屈辱,岫岫怎么能不讨回来呢?之后,姐姐又抢了岫岫的男人。姐姐恐怕还不知道吧,岫岫仰慕六公子已久,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接近。那晚,岫岫好不容易能和六公子共度一宿,什么都安排好了,却被姐姐给夺了去,这叫岫岫情何以堪呢?”玉手朝外摆了摆,声音添了一丝漠然:“欠的债总是要还的,姐姐可千万别怪岫岫心狠。”
跟在轿子旁的一干人立刻动了,一支利箭率先射过来,护着我的玄衣男子出剑去挡。就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另一批人倏地从天而降,止住了岫岫那边一干人的攻势。
岫岫的神色终于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盈盈笑意:“公子当真是好无情呀,喜欢的时候温言软语,不喜欢了就这样步步紧逼。”
谢卓的声音随后传来:“你既然能调虎离山,我们自然也能将计就计。”
岫岫轻轻笑了,睫羽随着眼睑上下一转,眸光动人:“他赶去救你的女人,却把自己的女人留给你保护,你们两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默契了?”
周遭刀剑相击、暗器飞掠的声音越来越激烈,而这两个人却仍是一副吟风弄月、波澜不惊的模样。我隐隐明白了个大概,将孩子递给护在身旁的玄衣男子:“保护好孩子,趁乱带他先走,我自己能应对。”
“夫人!恕难从命!”玄衣男子接过孩子,却拒绝离开,态度坚决。
我自知勉强无用,开始环顾周围的形势,想找办法安全闯出去。这破屋陋室经不起多少折腾,很快就门毁窗破,连墙也因为剧烈的打斗而岌岌可危。
“我最讨厌变心和不听话的男人了,公子千万别怪我心狠。”岫岫抬起玉手撩过下颚,姿态妩媚,忽然朝我眨眼一笑:“看来,如果姐姐消失了的话,这局棋应该会很有趣吧?”话未完,人已从帐中飞离,直接冲我而来。
怕她伤到孩子,我急忙往右前方利落一闪,袖风拂过来,带出一股淡淡的异香。我来不及捂住口鼻,慢悠悠地无力瘫软到地上。
“夫人!”
袅娜身姿落地,玉手伸向肩头,我骤然睁眼,两枚银针直射她面门,女子一般都将容貌看得十分重要,所以不怕她不避。紫花漂浮的白裙迅疾一转,如美人尽情起舞,一柄长剑随后逼至,横于优雅玉颈前一寸,剑尖寒光似要割破那细腻如白瓷的肌肤。
好在玄衣男子反应够快,知道配合,我这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站起来。岫岫不敢乱动,水盈盈的眸子瞅向我:“没想到姐姐也会骗人。”
胭脂鲜艳的嘴角缓缓勾出一抹极诡异的笑,我整个人没来由地一寒。
就在这时,空中猛地飞来两个长条物,竟是两条通体乌青的蛇,一条向我,一条朝向玄衣男子。
寒光一闪,长剑急挥,一条蛇成两段,蛇头甩出去落到不远处一个打斗的人身上,那人很快倒地,面色乌青,白沫自口中不断冒出,死状叫人不敢细看。另一条从我身侧险险飞过,落在木凳旁,快速一扭,滑到了一人脚下。
那是一个衣衫破旧的老婆婆,手中撑着一根布满疙瘩有些弯曲的木杖,腰间衣襟胡乱打了几个结,饥黄的脸上褶皱密集,像是一块被揉捏过的旧布,灰白的头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蛇滑到她脚下,乖巧地扬起头,红信不停吞吐,仿佛要表达什么。
“姑娘,老身是不是来晚了?”苍老漠然的声音。
“婆婆来得正好。”岫岫抹了抹颈间被剑划出的一道血痕,蹙了蹙眉,“早知道他们这么不知道怜香惜玉,我就不亲自过来玩了。”
局面已经彻底混乱,厮杀声一片,谢卓由人护着,正慢慢朝这边挪过来。我和玄衣男子也没闲着,时不时招呼两下杀上来的人。
岫岫看着指尖的一点殷红,叹息一声:“姐姐真以为我把人都带到这里来了吗?”含水眸子轻轻抬起,嫣然笑意泛开:“一道伤,换风家六公子一条命,倒也不亏。你说是不是,姐姐?”
我心下一惊,猛地盯住她。
“姐姐这么年纪轻轻,就要守寡,真是让人于心不忍,早知道就该吩咐他们下手留些情才是。”
我掩住心底的慌乱,波澜不惊地笑道:“你以为,凭你这三言两语,能唬住我吗?”冷冷瞥过去:“你还没那个能耐要他的命!”
岫岫转向那个拄杖的老婆婆:“婆婆,姐姐不肯相信呢。”
老婆婆咳嗽两声,抬眼,阴寒的目光落到我身上:“姑娘放心,所有的人,无一生还。风家六公子后背中刀,心口中箭,气息已绝,回天乏术。”
我不由双腿一软,笑容有些僵硬,勉强维持着镇定,没等我开口,岫岫就又说道:“姐姐若还不信,不如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好歹岫岫对六公子也曾有过仰慕之情,如今能为他收敛尸骨,也是高兴得很。”转头看向已到两步之外的谢卓:“想必公子心里也惦念着你那失踪已久的夏芷夫人吧?难道不想去见她最后一面?”
谢卓神色微变,掠了一眼四周,局势分明得很,岫岫不过带了十几人来,根本架不住这一番打斗,可见她没有说谎,她主要对付的不是这里。
掂量出轻重之后,我和谢卓一致决定随岫岫赶过去看看。临行前,拄杖的老婆婆突然来了一句:“姑娘,可否将解药给老身?老身年纪大了,实在经不住折腾。”
岫岫急忙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颗药丸笑盈盈地递过去:“你看,我一玩起来就什么都给忘了,婆婆可千万别生气哦!”
抬轿的人大多死于厮杀中,所以岫岫只能陪我们走过去。她随手折下一截桃枝,其上碧叶新生,嫩绿鲜活,衬得一双玉手越发莹润白皙。她一路走还一路哼着轻柔的曲子,好像踏春出游的婉约女子,我们的存在于她而言似乎不值一提。
另一个打斗的地方并没有在山下,而是在山林的另一边,踏着萋萋芳草,穿过流动碧色,迎面扑来一阵极浓烈的血腥味。然后便看到一地尸骨,断臂残肢如玩偶一般四处散落,无需亲眼目睹,就可以想象这一场厮杀的惨烈。
沉闷的死气笼住了整个天地,令人窒息。铺展的血色那边,是奇而陡的悬崖,深渊渺渺,依稀能听见底下激荡的水声。春末夏初的新绿堆叠在一起,使原本鲜活的颜色变得浓郁凝重,压抑阴诡的气息一点点渗出来,游入每一个毛孔。
日头被乌云避去,仿佛昭示着一场风雨将至,气氛随着光线的暗下越发显得阴沉。然而,一旁白裳紫花的纤瘦女子却依旧柔柔地哼着歌,裙裾拂过花草,沾染上血污,她也毫不在意,反倒睁着一双盈盈带露的妙目四处搜寻,像顽童好奇地搜寻宝物。
看着这遍地惨象,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恐惧则慢慢浮上来,脚步虚浮地往前走,视线掠过一张张满是血污的脸。
不是他……不是他……
脚下忽然踩到一物,惊叫声响起:“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