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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革辂前袖手而立。
鸣赞官又高呼:“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只听数千将士浑厚的嗓音融为一体,形成了排山倒海、震耳欲聋的山呼万岁声,在宽敞空旷的兵营驻地上空盘旋,余音袅袅,久久未散。
洪武帝如鹰般锐利的双眼微微眯了眯,满脸红光,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和胡须,熟知他的人都能明白,这位帝王此时的心中是何等愉悦。从后面的车辇中下来的皇太孙走至祖父的身旁,在他胳膊下搭了一把,支持着皇帝的身体,使他看上去能一如既往的高大挺拔。
洪武帝走入营门,抬眼看了看俯首肃目,身子低伏,恭谨有加的将领们,在扫过他们身上的公侯常服时微微一愣,眼中精光闪过,却是柔和了几分。洪武帝走至凉国公等人面前,亲手一一将他们扶起,笑道:“卿等乃吾大明之功臣,征南伐北,立下不世功勋,大家都辛苦了。”
蓝玉向来有些畏惧这个堪称一代枭雄的帝王,他不敢直视,垂下眼睑,诚惶诚恐道:“此番胜利全是仰仗圣上雄才大略,英明果决,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亦是朝中同僚,军民百姓上下齐心之果,臣等不敢贪功。”话音刚落,身旁将领也众口纷纷的自谦。洪武帝微微一笑:“卿等太过谦虚。”却是没再多说。
洪武帝在众人的簇护之下,行至军营之中的武场,在铺上了赭黄色的座罩上坐下。凉国公直到此时方才敢抬头,却是正好与洪武帝身后袖手而立的皇太孙目光撞在了一起。朱允炆目视着蓝玉,下颚紧绷,缩在袖中的双手已是紧握成拳,直到蓝玉朝他微微点了点头,浑身方才松弛下来。
朱允炆长舒了口气,将眼神挪回武场中央,这才有心思观看劳军仪式。只见角兵、螺兵笔直端庄的走出队列,先吹响大角,然后随着角声,海螺依次吹响,司炮官引火发炮,三声炮响后,鼓声又起。如此反复了数次,首队前锋、骑兵营士兵依序而出,其他各营士兵紧随其后。
劳军的各营士兵中,最后出场的是大明军队的精锐火器营,火器营人数虽少,却是装备有杀伤力巨大的火器。当手持手铳,碗口铳和火枪的兵士出场时,文武官员已是顾不上礼节,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整个武场喧嚣沸腾,竟如市井赶集般嘈杂。
洪武帝兴致甚好,也不干涉,他看着曾为自己夺取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的火器,身子直了直,眼睛大亮,满脸欣然。就在众人交头接耳,沸沸攘攘时,却是变故突生。只见其中一名士兵迅速抬起手来,将火铳举向了端坐武场正中的皇帝,洪武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愣在那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场上的喧嚣声瞬间戛然而止,众人面面相觑,竟是没人想到该采取措施。正当整个武场呆若木鸡时,那人已是扣动了扳机,紧紧跟随护在洪武帝身旁的锦衣卫指挥使王宁眼中闪过丝兴奋,口中已是大叫道:“他那手铳是有弹药的。”边叫边上前护着洪武帝躲到了椅子后面。余音未落,只听“轰”的一声,那手铳竟是炸了膛。
待众人回过神来时,那持枪士兵已是倒在了地上,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从未见过血腥场面的文官惊呼着慌乱奔走,整个大营瞬间炸开了锅,乱成了一片。见惯不怪的凉国公却是极为冷静,他走至角兵身边,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大角,放在嘴边吹了起来,边吹口中边高声叫嚷着:“圣驾在此,勿要惊惶。”
凉国公目如闪电,声如洪钟,带兵又军纪严谨,军中将士在瞬间的惊慌后已是各就其位,不到片刻便恢复了安静。凉国公带着众将领奔至洪武帝身边,只见王宁与朱允炆一左一右扶着洪武帝重新回到了座椅上。洪武帝尽管是戎马出身,却已久享太平,此时虽谈不上惊惶失措,脸色却已是极为难看。
王宁眼珠一转,上前两步指着蓝玉怒斥道:“蓝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皇上!”这骤然而至的指控犹如晴天霹雳般,炸得整个武场一片哗然。各营将领连忙上前维持秩序,方才缓缓安静下来。洪武帝惊魂未定,面色微冷,他满脸狐疑的看着凉国公,并未驳斥王宁。
王宁瞧见洪武帝反应,唇角微勾,挥了挥手,站立一旁的锦衣卫上前几步拿下了凉国公蓝玉。蓝玉身后众将领惊愕失色,却碍于皇命不敢相护。
朱允炆皱了皱眉,上前两步欲要制止:“王指挥使,无凭无据指控朝中超品大员,这恐怕不大妥当。”王宁定神看了看皇太孙,嘿嘿冷笑道:“殿下,按照规矩,士兵手中的火器都应是退掉了弹药的,这样大逆不道的刺杀,又偏偏发生在南苑大营,要说一军统帅不知此事,你相信吗?”
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蓝玉却是冷哼一声道:“王指挥使,此次劳军,所有上前陛见的士兵均要经过禁军亲卫的层层检查,犹以你们锦衣卫为先。按照你的逻辑,我是不是该怀疑你呢?”
王宁的指控让在场的所有将领心中俱是不安,与蓝玉关系最近的定远侯王弼走上前去,向洪武帝跪下陈词道:“皇上,王指挥使仅凭一己猜测,就随口指控军中大将,除非他拿出确实的证据来,否则不但末将不服,恐怕在场的将士们也会寒心。”
王宁斜睨着王弼,呵呵冷笑了两声,走在他身边,跪下叩首道:“皇上,据锦衣卫探报,凉国公蓝玉谋划已久,欲在您劳军之时谋反起事。”洪武帝此时已是恢复了平静,光看脸色却是看不出丝毫端倪,他斜扫了眼众人,指着王宁问道:“你,可有何证据?”
王宁抬眼看了看蓝玉,胸有成竹道:“皇上,世人皆知,凉国公蓝玉的亲卫是其府中私养的甲士,臣得线报,其亲卫营中私藏有兵甲,臣奏请能搜查其亲卫营。”
这番有鼻子有眼儿的指控一出,就连军中众将也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虽心底还是不太相信,却已不敢再为蓝玉说情。蓝玉此时也跪在了地上,“皇上,王指挥使不知受何人指使,千方百计污蔑陷害于臣,臣不敢领受。”
蓝玉转头看向王宁,浑身带着煞气,指着他瞋目叱之:“王宁,我敢发誓赌咒说我是皇上之臣,你可敢发此等毒誓?你身后的主子是谁,你真当无人知晓吗?”王宁被他瞪得微惊,微微一踉跄几乎要跌坐在地。洪武帝看了看蓝玉,又看了看王宁,眸中闪过丝厉色。
洪武帝沉吟片刻,已是做了决定,他对王宁吩咐道:“你带着锦衣卫去搜查凉国公的亲卫营。”到了这个时候,洪武帝已是谁也不敢相信,他又转头看向身边的朱允炆和赵明:“你们两人也跟着前去。”
半个时辰后,当锦衣卫鱼贯而至,将兵器盔甲捧至广场中央时,整个武场的秩序已是再也无法维持,文武官员,将领军士已是哄然大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王宁眼中闪过丝得意,满脸都是得势后的志得意满。定远侯王弼等人双目圆瞪,难以置信的看着蓝玉,指着堆积如山的兵甲结结巴巴道:“瑞信(蓝玉字),你,你……”
蓝玉却仍是面不改色,镇定自若,他跪地连连叩首,口齿清晰,条理清楚的自辩道:“皇上,皇上,臣是冤枉的,臣与臣的亲卫都是冤枉的。这些兵甲是有人偷放入亲卫营中的,他们的阴谋早已被臣识破,臣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此为诬陷。”洪武帝见他毫无惊惶之色,心中原有的猜疑微微有些动摇。
就在武场众人各怀心思之时,竟是没人注意到站在兵甲旁的皇太孙朱允炆。他皱着眉头蹲下身子,翻捡着散落一地的兵器盔甲,一件件铺开,上下左右仔细查看。他手上突然顿住,“咦?”了一声,已是眉头紧皱。
朱允炆手上拿着一支长矛,一把铁钩枪走到洪武帝面前,“祖父,这些兵器好像有些问题。”洪武帝狐疑的看了看他,不管不顾的,亲自从他手上夺过那长矛和铁钩枪,细细察看起来。看着看着,洪武帝先是一愣,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朱允炆凑到他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将来龙去脉与自己的计划全盘托了出来。洪武帝过了半饷才反应过来,他身子一震,竟是有些微微颤抖。他抬起头来,看了看连声喊冤枉的蓝玉,又看了看得意洋洋的王宁,微微迟疑了片刻,冲朱允炆点了点头。
朱允炆看向王宁,对他身后的锦衣卫道:“王宁欺君罔上,大逆不道,将他速速拿下。”王宁大吃一惊,惊慌失色的看向洪武帝。那群锦衣卫只犹疑了须臾,见洪武帝并未制止,上前将片刻前还是他们统领的王宁拿下了。这般惊天大逆转让众人一片愕然。
朱允炆拍了拍手,只见头戴圆帽,脚蹬皂靴,身着褐衫的厂卫宦官走上前来,押着十几名身穿胄甲的士兵。这又是唱得哪出?场中众人已是看的满头雾水。王宁在见到那群人的瞬间,面色徒地大变,“东窗事发”四个字从脑中蹦了出来,他脑中不停的转着念头,思索着对策。
朱允炆意味深长的瞟了眼王宁,对那打头的几人厉声喝道:“尔等是如何受人指使,将兵甲放入亲卫营中,栽赃陷害凉国公的?还不如实招来!”这群士兵在大刑下,早已招供。那为首之人偷偷看了几眼王宁,已是跪地痛哭流涕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是王指挥使胁迫了我们家人,让我们将这些兵甲伺机放入凉国公的亲卫营。”
洪武帝面上忽青忽白,眼眸微缩,杀意腾腾,他习惯的想拾起手边的东西向王宁砸去,却是发现这里不是他在乾清宫的龙案,既无笔墨纸砚,也无茶杯器皿。他一时不知如何发泄怒气,竟是亲自上前,飞起一脚将王宁踢翻在地。
王宁忍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已是涕泪横流,膝行而至洪武帝跟前,抱着他腿哭道:“皇上,皇上,父皇,父皇,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他尘土满面,狼狈不堪,哪里还有驸马爷和锦衣卫指挥使的翩翩气度和风采。
朱允炆手中摩挲着那长矛,突然勾了勾唇笑道:“姑父,您背后之人到底是谁?还不速速招来。您看,这些兵器盔甲上都刻有‘燕’字,足以证明它们都出自燕王府。您还是别替四叔隐瞒了,这可是欺君之罪,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