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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洪武二十四年春的一次大朝会上,洪武帝当着公卿将相、京中大小百官、地方各州府长吏、诸少数族酋长、各国使臣的面怒斥了上折请求另立太子的官员,下旨寻找失踪已久的皇太孙,并让翰林院撰文论述周公《礼》中关于嫡长继承制的观点。持续了两月之久储君之争告一段落,众人知洪武帝已是铁定心力挺皇太孙。此时众人最为关注的是,皇太孙到底在何处?
蒋瓛和散在外面的侍卫们隔几日就会回到梅源小村,带回四面八方的消息,凉国公被铺天盖地的奏折参劾的消息让朱允炆和婉儿都捏了把汗,而洪武帝的反应却是让他们心中长松了口气。朱允炆已有十足把握,事情正朝着自己计划的方向发展,遂彻底放下了心中的顾虑,静静的等待着最后的好消息,而这一好消息最终却是由耿璿带来的。
锦衣卫本就擅长于侦察,派出的人手在晋燕交汇各地府县出出进进数日,终于发现了蒋瓛等侍卫的踪影,而将皇太孙请回京师的任务,自然落在了与太孙亲若兄弟的耿璿头上。蒋瓛将耿璿带到山谷中,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在那晚知道耿璿心思后,婉儿心中虽是坦荡,再见面时还是微微有些尴尬,三人竟是一阵沉默。婉儿只觉气氛不对,连忙冲耿璿笑了笑打破了僵局:“小璿,你可带了什么好消息来?”耿璿只怕自己忍不住贪看婉儿,眼中闪过丝苦涩,垂下头笑道:“皇上亲自给锦衣卫下令,务必将皇太孙请回京师,我们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你们。”
朱允炆一直在旁边静静的观察着他俩,两人仍是如往常般熟稔,像兄妹般亲近,空气中却流淌着无法言语的微妙。他眼睛微微眯了眯,走上前搂住耿璿的肩膀,挤眉弄眼道:“臭小子,这般心急火燎,可是急着回京小登科啊?”耿璿身子微震,眼神却是不由自主看向婉儿。
婉儿又惊又喜,瞪大眼睛拊掌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是哪家的姑娘?回京后我要先去拜访一下,代你去掌掌眼。”耿璿勉强笑道:“还说不好,总得等父亲回到京师再定,我岁数也还小,或许再等几年也说不定。”看着耿璿眼底遮掩不住的黯然,婉儿心中叹了口气,心中竟是有些酸楚,情绪也低落下来。
耿璿不愿再继续说下去,他笑着转了话题:“皇上已有旨意,大宁的军队目前由我父亲带着,燕王已是不能过问军中事务。”朱允炆和婉儿大喜过望,这却是超出了他们的期望,原想着洪武帝仍然会让燕王掌着大宁的军队,未想竟是全部交给了长兴侯。
朱允炆笑道:“四叔这次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婉儿想起历史上屡屡诛杀功臣的朱元璋,微微蹙眉,她有些迟疑道:“允炆,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凉国公与长兴侯与燕王他们相比毕竟还是外人,皇上多疑,身边万一有小人挑拨,一次两次不怕,次数多了难免皇上不会动摇。”
朱允炆沉吟片刻,对耿璿道:“你抽空给你父亲去封信,让他和凉国公要对大军多加约束,扰民虐杀这种予人话柄之事也要尽量避免,勤上奏折,有事多多向皇上请示,切忌骄矜二字。”耿璿点了点头道:“我父亲素来为人低调谨慎,他倒是不用担心,我担忧的倒是凉国公。”
蓝玉性子暴虐,又有些桀骜不驯,朱允炆想了想道:“这事儿回去还要跟师傅好生提提,凉国公对师傅素来敬重,对他的话总能听进去几分。”三人说完正事,又说了些小时候的事儿,却是免不了提及继祥,几人情绪更是低落,再没深谈的兴致,就各自回房了。
回到房中,婉儿坐在床边发愣,神色恍惚,满脑子都是几人儿时相处的情形,一会儿想到亡命天涯不知流落到哪儿的继祥,一会儿又想到耿璿,只觉‘事如春梦了无痕’,竟是万般惆怅。正在感慨之时,却听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断断续续,带着几分犹疑。
婉儿身子轻顿,已是猜到了是谁,踌躇了片刻,还是起身开了门,来人正是耿璿。婉儿心有些发紧,想了想走出房间将门轻轻掩上,唇角挤出个笑容唤道:“小璿。”耿璿微微张了张嘴,却觉难以启齿,过了半饷,心一横咬咬牙道:“婉儿,我是来向你,向你道歉的。”
婉儿几乎跳了起来,急急道:“小璿,别说了,不用道歉,真的不用了,没啥大不了的。”耿璿眼中闪过丝了悟,“那晚真的是你,果然不是我的幻觉。”婉儿身子一僵,转过身去,狠了狠心道:“小璿,确实是你的幻觉!”说完就要进房间。
耿璿有些发急,伸手拉住了她胳膊:“婉儿,我们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就连好好说句话都不行吗?”话中的酸楚却是戳中婉儿的软肋,她只觉心中一恸,轻轻吸了口气,转过头柔声道:“小璿,我们一直是过命之交的朋友,情同手足,那晚是被人设计陷害的,你不需要道歉。我们都忘了那晚,我们之间的情谊绝不会改变。”
耿璿怔怔的盯着婉儿半饷,茫然中带着痛苦,他过了片刻方才道:“婉儿,若不是见你和允炆两情相悦,无论他是何等身份,我定是会与他争上一争。父亲已经向皇上请旨,若皇上准了,我会辞去锦衣卫,到大宁与他一同戍边。”
这就是要离开京师了,也罢,这样对所有人都好。婉儿低着头,不敢再看他,劝道:“小璿,你何苦如此,咱们打小在一起,情意自是不同他人。你若有机会与其他姑娘相处,也能与她们情投意合,不妨多给自己一些机会。”
耿璿低下头,涩然一笑道:“只可惜与我相处的是你。”他抬起头道:“婉儿,我真心盼你俩幸福,但若有一天,我是说假设,允炆对你不好,或他没法娶你,你就来找我。”婉儿只觉眼底一阵温热,泪水就要夺眶而出,这般切切的情谊,可惜她不能自私的接受。
婉儿忍住泪,摇摇头道:“小璿,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之物,我也不能将你作为备选之人,那对所有人都不公平。你是有多么希望我能幸福,我盼你幸福之心就有多么恳切。今后会如何那是以后的事,我不做任何假设,也不希望你傻等。无论如何,你是我一辈子的朋友与兄长。”说完这话,婉儿再也不看耿璿,转身回了房。
耿璿失魂落魄的走后,朱允炆从院子里的灌木丛中闪了出来,他看着耿璿远去的背影,眼中满是阴霾,果然,果然如此。理智告诉他婉儿与小璿都是重情守信之人,不可能会有苟且之事。可他此时已是妒火中烧,小璿,我不可能给你留下任何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近日在重读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只觉自惭形秽,本甄脑中顿时闪现出念头,若放在古时,像我们这般的文章只能算的上是说书的,或许说书的都能比我们更强些。看来我常常自诩为说书的,倒是颇为恰切。
国学文史,诗词歌赋,字字珠玑,意境韵味绝佳,红楼到达顶峰,民国已成绝唱,一声叹息。。。。。。
故事讲到这里,大家猜下面该是啥?小朱会如何对待小璿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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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弱臣强隐忧生
北平城西北的积水潭水沿德胜桥东下(后世的什刹海),是一望无际的水稻田,每到春季,柳丝依依,绿杨垂髫,颇有几分江南水乡景致。这里就成了北平南人们看水观稻,感怀南乡之所,稻田边还建有“观稻亭”、“桔槔亭”,每到春暖花开之际,游人如织,络绎不绝。
这片稻田稍折往南,水势渐宽,树木丛杂,坡陀蜿蜒,风光更为旖旎,这片海子被称为南海,傍着南海有一处地基宽大,金钉朱户,殿宇巍峨的府第,正是在蒙元故宫基础上翻修的燕王府。因上到燕王、王妃,下到燕王府幕僚多是南人出身,燕王府的西北角建了处高楼,名曰思远楼,以供春夏观稻之用,聊解思乡之情。
洪武二十四年春,洪武帝怒斥了上折请求另立太子的官员,已是彻底铁了心力挺皇太孙朱允炆。作为补偿,自马皇后去世后就被扣留在南京城的燕王妃徐氏,得洪武帝亲口应许返回了北平城。自此,喧嚣直上的立储之争以秦、晋、燕三王败北而告终。
朱棣呆站在思远楼上,望着远处那酷似江南的景致,已是足足半个时辰。轻风拂面,稻香扑鼻,那似曾相识的气息又让他想起儿时被洪武帝赶到乡间下田,体验民间疾苦时的记忆。朱棣微微有些恍惚,恍若仍在南京城郊。
远处硬朗的西山却是进入眼帘,不断的提醒着他,此处不是故乡,赝品始终还是赝品。大哥死了,父皇也动摇了,只可惜最后却是功败垂成,朱棣高大魁梧的身子似乎有些轻晃,看上去竟是有几分脆弱。
道衍静静的坐在旁边吃着茶,待得朱棣重新转过身来,知道他已平复了情绪。道衍看了看朱棣,突然笑道:“遗憾当是有的,殿下这般沮丧却是毫无必要。此次虽未毕一功于一役,但也并不是毫无收获。”朱棣眉头微挑,却是有些诧异。
道衍敛了笑容道:“殿下,此次败就败在轻敌,秦王晋王如我们所计出了手,太子薨了,我们就有些飘然。在皇上有意另立太子之时,更是以为稳操胜券,却未料皇太孙已非吴下阿蒙,竟然与马进周联手玩了出以退为进。”
道衍站起身来,手捻佛珠,踱了几步,长叹一声道:“贫僧将前后事宜细细分析,整个计划当是出自皇太孙这个十几岁小儿之手,这不得不令我大为惊叹。此次败北不但让我们能重新审视太孙的实力,也看清了他身后的势力,这就可说是我们最大的收获。”
朱棣目不转睛的看着道衍,听得入神,道衍继续道:“太孙目前有三大倚仗,皇上,马进周与凉国公蓝玉。经此次的事情,皇上恐怕一时半会心意难改,但他毕竟年事已高,殿下您却春秋鼎盛,所以皇上并不会成为您登顶的最大障碍。”
“至于凉国公,此次在庆州,贫僧曾细细观察过这人。这人惯会审时度势,为人又心黑狠辣,骄矜专横,他支持皇太孙,更多的是利益而不是忠心。从我们得到的消息来看,他次子蓝云与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