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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雪城却不动容,他随着黄大少颤动袭来的剑尖,手中的树枝也微微闪动,对方每一次进袭,他手中的树枝却也能及时挡住攻势,两脚仍然丝毫不动,只有身体随着黄少爷有如狂风骤雨般的急攻微微转动。
黄少爷连攻不下,大为不忿,心念一动,竟丢下手中之剑,揉身展开拳招。
侯雪城眼中闪出兴味。紧紧盯视着对手的动静。
只看那招式有如春云乍展,慢里快,动里静,在急缓不一的动静间,却隐含着如刀锋般锐利的杀气与雷霆万钧的压力,有如波涛般,一波比一波更强悍的向侯雪城汹涌而去。
侯雪城原本神色淡漠,这时看到这样的招式,也不禁惊“噫”一声。原来微侧着身躯单手对敌,终于转过身来,正视这前所未见的奇招。“这是谁新创出来的功夫,很不错啊。”
黄少爷怒道:“这是我爹晚年新创的功夫,舍剑用拳,乃天下无敌,从无人能从此招中脱身,今日便用此招要你性命。”
侯雪城眼中发出炽热的光芒,灼灼有如火光。即使武功已失,他对于武学一道的狂热却丝毫没有减少,看到这样创新的武功,实在见猎心喜,无法遏抑。
他很想让对方把这招式演练完,但身上已毫无内力,短时间可以用巧劲将对方力道化解,但这样刚柔并济的招式,却是无法用巧劲引开的。一时之间面对那样的攻势,也不禁左支右绌,顿时陷入窘境。
黄少爷一时喜而忘形,大笑道:“今日将你毙于拳下,要你知道天下之大。”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华紫轩看着这两人攻守,心下忖思:“这人身手如此之高,却又毫无内力,屈身于庄院里当个小厮,到底是什么目的?”
正忖思间,侯雪城一直凝立不动的双足终于向左移了一步。虽只是缓缓一步,所有人却似乎看到了五六个幻影,不禁都“啊”了一声。
只见侯雪城身形连展,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柔软度,开始踩踏着奇异的步伐。华紫轩知道那必定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移形换位功夫。
随着这样的步伐,黄少爷的拳劲招招落空,那有如疾风骤雨般的拳脚,在这样似有似无的柔劲与换位之下毫无丝毫借力之处。
侯雪城的声音再次从对手的猛攻中传来,语气仍是淡然,却像是闲话家常。“你这功夫,练不到家,若练到九成,也许真能伤了我。”
他跨开双足,举手,侧身,蹴膝,跃起,身形转动,犹如舞蹈一般,缓缓跃动的身躯极是曼妙。
但若细看,那踩踏的步伐,挪移的身形,似五行而非五行,似八卦而非八卦。寓变于慢,虽缓实快,浑然天成,无懈可击,端是玄妙之至。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禀住了气息,在场之人虽都极为年轻,却俱是名家子弟,自是知道这必是一种极高深的武学。俱都睁大双目,不愿放过丝毫动静,暗自默想自己师门武功有无可应付的招式。
黄少爷连攻不下,鼻尖已经泌满了汗珠,气喘如牛。他越打越是惧怕,竟已经微微发抖。对方武学之深奥,简直像是无穷无尽,自己在他面前竟有如小儿一般。
但他已经无法停下攻势,表面上看起来似是自己在猛烈攻击,其实却是被对方的气机所牵引着,迫着自己将一招一式演练出来,给对方尽数看去。
他虽是惧怕,却也知道再如此耗下去,只会对自己处境越来越不利,数次想向后跃出,但那如舞蹈的身形却牵引着他的招式不断进袭,黄少爷几番尝试脱离,仍然无法摆脱这人的控制。
他心中大急,只求退开,不求自保,双拳后撤引开对方气机,胸口要害大开,双脚连环踢出。
侯雪城扬扬眉,微振衣袖,手中的树枝已向前点去,疾若电闪,利胜刀刃。黄少爷见他朝自己要害攻来,自份必死,不禁惨叫一声。
“住手!”华紫轩飞身向前,挡在黄少爷身前。
侯雪城的树枝便在华紫轩身前一指的距离间停住,负起双手,冷冷的看着对方,表情虽是不悦,终究没有再进袭。但那沈潜下来的杀意,仍逼着华紫轩立足不稳,后退了一步,正好撞在黄少爷身上。
控制自己的气机终于消失,黄少爷惊魂甫定,正好华紫轩的身躯又向后撞来,便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地上的泥已经被露水打湿了,他仰跌在地,只溅得满脸都是污泥,但却半点都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惊辱和恐惧。
他手脚支地爬开几步,艰辛的转过脸来,只见在树下阴影间,那双有如寒星的眼眸,正紧紧的盯视着他,有如猛兽盯视着自己的猎物。
那种似有形而无形的凌厉气势叫他腿软的站不起身,终这半生,他从未曾如此害怕过。支着石桌想站起身,但连续几次都又重新跪下。
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而奇来的事件所镇慑住,这个穿着仆役服装的男人是谁?这样的身手,这样的气势,绝非无名之辈可以拥有,这样的男人为何会在此处出现?
侯雪城却不管别人怎么想,他收敛了气息,缓缓弯下身,重新捡起地上修剪树枝的利剪,在所有人屏息的凝视下,又再次慢慢爬上了树头,开始在一棵棵树干间爬行着修剪树枝。
众人呆呆的仰头看着他的举动,怔怔的看着一根根的树枝掉落在地,一片片的树叶落在他们头上、肩上,当然还连着些许的毛毛虫。
此时已是日正当空,午时时分,被老太君吩咐来叫这些少爷公子们午膳的侍女姗姗而来,当她看着这些仰头如石像的少爷们,不禁将视线疑惑着跟着往上看。
忽然间她尖叫出声。“天爷呀,侯方,你怎的把这里的树全修剪成你哥哥的模样呀!”
侯雪城从树上往下望,又慢吞吞的爬下树干,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管家吩咐要把树枝剪到最完美的境界,这样总够美了吧?
朱靖长那么帅,坚强而苍劲,是他目前唯一所感受到的美丽。要表现自己独特的美感,当然是把所有的树都变成朱靖啊。
他看着这全部变成朱靖头像的林子,露出满意的神态,然后把双手拢入袖中。他看了侍女一眼,本不想理会,但又忍不住自得之情。
他的语气极少有的露出了愉悦之情。“有什么不好?这就是美吧?你们看看多美?大家都高兴的看呆了吧?管家不晓得会不会在月底给我加月晌?………果然树大就是美啊。”
侍女:“………………。”
* * *
下午,侯雪城仍然忙着自己的工作,其实任何工作,只要专心,很快就能体会其中的意义,就如侯雪城也一样。他对于擦洗的工作,可说是不遗余力,到了华府,更产生某种类似偏执狂的性情,经过华府大厅,只要眼角瞄到窗棂上,或是太师椅上有任何些微的斑点,立即走上前,拿抹布擦拭掉。
这种行径,大概也就是受到管家特别关爱的缘故吧?
华紫轩一直跟在他后头,他也不是没察觉,只是懒得理会。
说起来,这位华少爷的性情也是真奇怪,若是其它人,恐怕早把他当作可疑份子捉拿起来审问。但华紫轩却什么都没做,只是跟在他屁股后头,长达两个时辰。
当太阳西下,侯雪城忙完了工作,便立即走回自己的居所,打算给朱靖擦洗身体。他走回木屋,华紫轩依然跟上,侯雪城也没说什么,木门“碰”一声在华紫轩的鼻子前关上,把他隔离在屋外。
走进屋中,侯雪城在床沿坐下。静静的凝视朱靖。他仍然没有清醒,即使偶尔睁开眼睛,意识也不清明。不过几天的工夫,朱靖已经两颊瘦削,嘴唇干裂无血色。侯雪城伸出手来,替他把衣服脱去,开始替他擦洗身体。
若是银子足够,能找大夫看一下,只要让他恢复意识,其实他可以自己用内力疗伤。但侯雪城也不担心,反正人躺在那里,多躺几天也无所谓,又不会死。他拍拍朱靖的脸颊,看到于思满面,打算给他清理一下。
正站起身,门外响起敲门声,侯雪城走去开门,看到华紫轩,也不发问,径自走回床前,替朱靖穿好衣服。
华紫轩跟着走入,先环顾了一下室内。这屋子还算清爽,虽然粗糙些,但是以一个下人而言,能得到一个独立的屋子,那是十分罕见的,若不是管家对他另眼相看,就是华府的主子中有人对他特别关照。他自然不晓得是自己妹子在私下有特别交代过。
他看着侯雪城,跟了这个人一整天,他似乎毫无好奇心,也不问自己跟着做什么,现下他走进屋子,一般下人看到主子走来,会这样若无其事的视若无睹?华紫轩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他咳嗽一声。
侯雪城却毫无动静。专心的替朱靖刮起胡子来。
华紫轩看了半天,忍不住问:“这位病人听说是你兄长,他留点胡子也挺好看,颇有威严,何必刮掉呢?”
侯雪城没有回头,继续替朱靖刮完胡子,在水盆中净手时才回答:“好看不好看,我不关心,他怎样都是好看的。不过脸上有胡子不太清爽,我不喜欢看到,所以替他刮掉。”
华紫轩听他回答了,不知道为何,有些欣喜,趁势着问:“你本领那么高强,怎么会来华府当个仆从呢?”
侯雪城瞧了他一眼,也没打算隐瞒。“你下午也发现到了,我毫无内力,前些日子和兄长一起出远门,不巧碰到仇家,兄长又受了伤,我身上银子不够,可没办法长久住客栈,只好到你这里避一避。”
华紫轩忍不住问:“侯兄弟武艺如此精妙,怎么会失去内力呢?也是被仇家所害吗?”
侯雪城淡淡的道:“一时走火入魔,能留下一命已经不错了。”他不甘愿的样子有些孩子气。“想不到你这里也有大麻烦,我这叫做跑到马蜂窝避祸,自寻死路了。不过等我兄长清醒,我就会走。”他拉过木椅来,自己坐了下去,可也没想过要请客人落坐。
看他说的那么直白,华紫轩也只好苦笑。“看你的身手便知道,即使没了内力,也能够瞬间打败黄少,没有丰富的江湖经验和深厚的武学修养,是无法办到的。我想你并不叫做侯方,你究竟是谁?你的兄长,又是什么人物?”
侯雪城的语气淡然,“我对你们毫无恶意,工作也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