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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黥儿……别去!」重阎勉力抬起头。
「我会想办法让你复元,相信我,我已经在努力了,这一切都是你身后那只妖物害的;但你别怕,我会杀了他,然后让一切恢复……」
是吗?后黥怔忡了。
停顿的脚步一动,后黥缓缓转过身,依帝昊所愿的开始向他走去。
「黥儿!」别过去!就当是施舍他、可怜他,留在他身边可好?
对重阎心碎欲绝的呐喊无动于衷,后黥只是缓缓朝帝昊张开的双臂迎去,最后,落入他的怀中。
「后黥……」帝昊对后黥终于选择自己是又惊又喜,双臂正要收拢抱紧他,却在一颤后僵直身子,他瞪大眼看着在他怀中、双眸饱含恨意的后黥。
帝昊身子一软,终于支撑不住的跪倒在后黥身前。
「你……」他想质问后黥何以如此对待他的一片真心,仅是一开口,鲜血便自他嘴角涌出。
后黥也有些怔愣。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青云剑,在自己动了刺杀帝昊的念头后,它竟会从重阎腰间飞至自己手上,然后他便不假思索的一刺……
「我恨你……」后黥喃喃开口,眼底只有源源不绝的恨火。「如果没有你,我就不用为爹娘偿还所有的罪,那根本不关我的事,为什么你要找上我?」
是了,为什么是父罪子担?他……从未做错任何事啊!
「你羞辱我、让我生不如死,又不肯杀我、让我解脱……这种没有止境的痛苦更害了长平村所有人,他们皆因你我而死。我想了断,你却亦步亦趋的跟着,还在我心口植入追影,让我沦落至此……」眼泪落了下来,可绝对不是为了眼前的人哭泣。「帝昊……你不是爱我,你只是讨厌自己的东西被夺而已,真的……」
突地,他又一掌狠狠击向帝昊的胸口,让他狠狈的震飞出去,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不!不是这样!帝昊痛苦的趴在地上,想开口否认,却哑口无言。
的确是他将后黥逼到疯狂的境地,但……
「后黥……」帝昊抬眸看着他,扯出一抹苦笑。「我本没想过找上你,是他将你带来我身边的……」
他?
后黥的眸中蒙上惊诧,帝昊指的人难道是……
「是颛顼……」帝昊虚弱的摇摇头,想将事情全部说清。「我虽恨后羿,却从未想过要你赎罪……你道是谁让他射下我九名孩儿?是我!我本只是要后羿教训他们,而颛顼竟然怂恿后羿全杀了他们!呵呵……可怜我到昨日才知道啊!」他上广寒宫去取被嫦娥带走的天弓,亲耳听见她哭着陈述。
自己确实是让颛顼去传话,所以他传了什么样的话,自己怎会知道?想来全是为了天帝之位啊!直至现在才知道全盘皆错;心中的懊悔无法形容。
后黥手中长剑匡啷落地,一向尊敬的人才是万恶之薮,想起总在他耳畔淡淡提醒的声音,不总是重复那句话吗?
后黥,父罪子担。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后黥……」深知自己伤势已重,帝昊勉强睁眸看着他,试图在形灭魂销前将所有事情一并道尽。「颛顼派你们四人下人界,从未想过让你们生还……」
闻言,后黥只觉浑身犹如堕入冰窖,不断地抖着。
颛顼帝他……何以如此狠心?
瞥见帝昊逐渐隐淡的身形,后黥开始慌乱。
虽然恨他,在此时却又不希望他死……
后黥想救帝昊,可力不从心,泪水又再次滴落,这次是真心为了同样被蒙在鼓里的人哭泣。
够了,这样就够了,后黥还愿意为他这样罪恶的人哭泣,一切足矣。
帝昊又呕了一口鲜血,后黥见状只是哭泣,什么话也没说。
他知道若要让帝昊好过,应该说出原谅,但他无法说出口。
他非圣非贤,无法对过往的一切毫不追究,就算全是误会,可伤害已经造成,顶多是将浓浓的恨意稀释罢了……
「不用原谅我……」看出后黥的矛盾,帝昊只是缓缓摇头,「我放你自由,你解脱了,后黥……」纵使死在他手上,也难洗自己深重的罪愆。
言语犹在,形体已消,即使是浑身罪恶,也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后黥张口想唤,却唤不出声。
帝昊折磨了他数百年,却在现下告诉他爱他……此时他就这样消逝,是解脱、是悲哀,或怅然?
真是百感交集,若要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又怎么理得清、诉得尽?真要算这件事的旧怨新仇,却没有对错。
迷惘啊!
自己真的为这样的结果开心吗?那为什么眼泪仍旧流个不停?
再也无法承受任何打击,后黥只是抓紧帝昊遗留下来的衣物,原本虚弱的身子在抖动一下后缓缓向前倾,扑倒在尘沙中。
是颛顼要爹爹去的。去将九日全部射落……孩子,你一定要记得,千万别听天界任何人说的,什么都别听,尤其是颛瑞……
记起来了!残缺的一切都补齐了……
「黥儿……」重阎想起身,试了好几次都无法如愿。
被蚀去的日轮在此时自云层里透出微光,却赤红得如同泣血。
就在重阎心焦如焚的当下,一抹红色身影窜入,那人扛起后黥后又拉起他,将两人全带离滚滚尘沙中。
室内是一片幽黑,只有淡淡酒香萦绕,还有低醇的嗓音伴着酒香。
「如今城市鬼出游,青天白日声啾啾,大梦一场醒方觉,杀鬼千万吾亦悉……」
躺在软床上的后黥此时缓缓睁开眼,他心平气和的问道:「朱琰,你的出身是什么?」
「呵……」美眸缓缓眯起,众多女子皆想一亲芳泽的薄唇往上一扬。「不想说。」
「我是人。」后黥面无表情的看着坐在窗台喝酒的朱琰。「现在是妖。」
「噢。」朱琰仍是笑着。「那我之后会怎么样呢?变成鬼还是变成妖?或是成仙成魔?」
「你是神……」
「啐,别说这种话侮辱我!」他淡笑着调侃,又仰头灌了一口酒。
「看来你都知道了。」听他这么说,后黥仅是虚弱一笑。
盯着后黥的笑脸半响,朱琰话中的调笑意味更浓了。
「你变得这么美,还第一次对我笑,似乎是在勾引我喔!」
后黥闻言也不恼,仍旧笑着。「你若想就随你……」
「反正,都无所谓了。」后黥这样想着,却不经意将话说出口,教朱琰听见。
「怎么会无所谓?」朱琰听他这么说,霍地起身走到门边,「我可不想被杀了!」
他将门打开,映入后黥眼帘的是一张焦急不已的俊颜。
朱琰拍了拍重阎的肩头,侧身走出门,将一室宁静留给两人。
「黥儿……」重阎在门边踌躇的开口,始终不敢向前一步。「你恨我吗?」他的罪不比帝昊轻。
后黥闻言只是闭上眼,将始终不解的疑惑问出:「为什么让我堕落成妖?」语气是平静的,好像在问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反正是回不去了,不管答案多么荒唐、多么可笑,他都无所谓了,只是想知道原因。
重阎在顿了下后,才幽幽说道:「心口若被追影附上,不出半年便会成为行尸走肉,我不想你如此,在别无他法下……」
第一次听见重阎将真正的理由说出,乍闻答案的刹那,后黥浑身一震。
为什么答案是这样?那么重阎只是想救他……这样的人该不该恨?若是自己一开始便知道原因,是否也会选择相同的结果?
没有预期的谴责与怒火,一切似乎尚有转机,重阎便悄悄往前走了几步。
「我爱你啊,黥儿……」
「我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你……」后黥苦涩的摇摇头,他还在震撼里无法自拔。
重阎急切的说道:「我可以等,只要你愿意让我待在你身边,多久我都愿意,也不悔!」
泪水为什么又流下?
是为了这份痴情与不悔吗?后黥怔怔想着。
过往的的一切、曾经拥有的恨,似乎都在此时从心中剥离了,而后补上的……是一份什么样的感情?
见后黥不答话,重阎又往前走,直至床沿才看见那张苍白的脸庞已布满清泪。
他为他拭泪。「你可以恨我,但请你别哭……」他爱后黥,不想见他伤心。
沾着泪珠的眼睫煽动了下,后黥总算愿意看向重阎,对上他那双依旧痴心不悔的金眸。
「为什么是我?」他哑声问道。众生至石,为何这只妖只痴心的追随他?
「是你救了对尘世木然的我,让我知道心动的感觉是什么。」回忆起初见面时震撼,重阎对眼前的俊颜痴痴一笑。「我只是只曾沾满血腥又厌倦修行成仙的豹妖,为了躲避灭天屏气敛声,消极的逃避十年,若不是你的出现……」
重阎伸出被布裹住的左掌,仿佛怕被拒绝似的缓缓熨贴在后黥已完美无瑕的脸上。
「应该,我的手段如此卑劣,你不需要原谅我。」
「但……」后黥侧头看着他,眼眶里是滢滢泪光,「我似乎……不恨了。」
从知道颛顼才是操纵这些悲剧的人,而帝昊又被自己亲手杀死后,一切好似都有了了结。
那么化成妖,是不是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乍闻后黥吐出不恨他的话,重阎一时犹如身在梦中,恍恍惚惚的。
后黥又幽幽的道:「当我破格被引上天界时,曾经欣喜若狂,然而遇到帝昊之后,我又宁愿自已只是一介凡夫,爱仇都在一世里一笔勾销,至少不会是纠缠永远的苦……你说喜欢我,但我认为自己满身罪恶,所以配不上你,但是当我被迫成为妖类,却又认为是你逼我堕落……在这可笑的认识里徘徊,我着实非常矛盾,或许是我自命清高,如同那些天界诸神,高傲的睥睨底下的一切。」
主动握住重阎的手,后黥微微一笑。
「而今我在想……自己是不是该感谢你救我脱离伪善的众神?」
「黥儿……」
「我想求你一件事,重阎。」后黥抬起头,眸里满是顿悟后的坚定。「我想真正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