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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临的病情两人心里自然有数,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已经摆在了面前:谁是储君?博果尔的意思岳乐很清楚,岳乐的意思博果尔也想知道。
大清开国之初,宗室子弟们浴血奋战,后来一共封了十一个亲王,可到了顺治十八年,宗室已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
礼亲王代善一系的爵位现由其孙康亲王杰书承袭,现年十七岁;郑亲王济尔哈朗一系本由其子简亲王济度承袭,但现在济度已故,其嫡子德塞不过七岁幼龄,尚未正式袭爵;肃亲王豪格一系由其子显亲王富绶承袭,现年二十岁;承泽亲王硕塞的爵位由其子庄亲王博果铎承袭,现年十三岁;敬谨亲王尼堪于顺治十年战死,其袭爵之子尼思哈也于十七年无嗣而薨,爵位暂无定论;成亲王岳托英年早逝,其爵位乃追封所得,现由其孙罗科铎袭平比郡王,也不过才十四岁;睿亲王多尔衮及豫亲王多铎均被死后夺爵,英亲王阿济格则被夺爵幽禁而死;端重亲王博洛其爵位也被死后夺爵。屈指算来,这十一个亲王中竟只有安亲王岳乐硕果仅存。当然现在还多了一个二十一岁的襄亲王博果尔。
论资排辈,如今宗室以岳乐为地位最尊者,博果尔紧随其后。
博果尔在这一刻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康熙要对安亲王府大力打压,瞧瞧刚刚列出的那些袭爵的亲王们,一个个均是岳乐的侄子辈,加上安亲王的爵位本就是因战功而封,这可比博果尔的襄亲王分量要重得多。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福临突然发了疯要把皇位传给岳乐,才引来了日后的太皇太后和康熙对岳乐的忌讳。博果尔不由得阴谋论了一把,这不会就是福临的本来用意吧!博果尔思来想去,发觉自己八成是点中了穴位开了窍,有点理解了坐在皇位上的人那九转十八弯的心思。
这样看来,今生博果尔把董鄂氏硬留下来给了岳乐,虽在前面给了他无尽的难堪,可到最后有可能还是帮了他一把?毕竟,因着这桩丑事,岳乐在宗室中还是受了不少闲气的,他那清白无垢的名声也算是正式抹了一层黑,已经不再那么显眼了。
想到此,博果尔自己也暗吐了一口凉气,幸亏他这重武轻文鲁莽憨直的形象已在福临心中根深蒂固,要不然福临把那桩祸事安到他头上来,那到时哪怕他曾照顾过玄烨也会被忌惮一生的。
不管这么许多,博果尔现在还是希望岳乐能站到正确的道路上来,要不然日后朝政真落到四大辅臣手里,他可是敌不过那几个老狐狸的,毕竟现在皇太后那样可不保险啊,他可不想到最后竟成了大清的罪人。不管前生如何,岳乐现在是他的盟友,同一战壕的兄弟。
岳乐心里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后宫几位皇子他真的没见过几次,本没有任何偏颇,只是若真论起出身来,子以母贵,也只有二阿哥与三阿哥可以选择。二阿哥的生母出身于让他厌恶的董鄂家,三阿哥的生母则是汉军旗出身,他真的都无所谓。只是,论起生母家世来,还是三阿哥略胜一筹。博果尔说的也没错,三阿哥得过天花,这就是天佑,福临如今这样,继任皇帝是要保险一些才行。
越说越投机的两人很快就分道扬镳了,因为养心殿急传博果尔,博果尔只得先行一步,而岳乐见机,则把步伐降到最低,反正到了那满是烧艾味道的养心殿也要傻等,倒不如在外面先行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
博果尔很意外在养心殿看到皇太后,更意外他的见证竟然迫在眉睫。
“博果尔,你从未骗过朕,你告诉朕,你是否亲眼所见这荷包里验出脏东西?”
“皇上,臣弟确实亲眼所见苏嬷嬷让耷拉吴拿来这个荷包,交给太医检验,从而得出结论。当日太医也曾检验过那个木盒中的其他荷包和房里的其他物件,但均无异常,只有这个有异。”
“怎么会?怎么会?”
“皇上,这样您不会再怀疑了吧?”
福临都快疯了,乌云珠死时他证实了额娘的狠毒,可到最后他竟然用自己的生命来验证额娘狠毒的正确性,乌云珠竟如此待他?不,不会的。“皇额娘,这又是您派人干的吧?这回是谁?耷拉吴吗?”
皇太后眼睛猛然睁大,苏麻喇姑看得真真的,连忙喊道:“太后,太后!太医,快把朱太医叫来。”
博果尔也吓着了,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着皇太后发病。
“皇兄,您怎么能这么说皇额娘,您是皇额娘的亲生儿子,虎毒尚不食子,您怎么能这样想皇额娘?”
好在养心殿如今最多的就是太医,而朱太医也是跟着太后转的,朱太医马上就给太后十指放血,把脉后又就地给她扎了几针,命是救回来了,可就算如此,太后已经再不能言语,这几个月的治疗再次付诸东流了。
福临治病的房间自然是不能让皇太后久呆的,没多久,皇太后就被小心地抬回慈宁宫去了,而福临早就呆若木鸡,面无人色了。
“太医,快来看看皇上,皇上这是怎么呢?”
院使号脉后面色如金,皇上本就病势沉重,再受此打击,生机已断绝,只怕就在一两日间了。
“皇兄,皇上,福临,快醒醒。”
“陈院使,把皇上弄醒,我即刻去请安亲王等人,你知道我的意思。”
很快,岳乐索尼鳌拜就都赶来了,听陈院使说了皇上如今的病情后,都静默了。
片刻后,索尼问道:“襄亲王,当时你在场,到底发生了何事?皇上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博果尔四处环顾了一下,挥退了所有的人,才小声说道:“此事太过机密,小王也不敢乱说,不知索大人可曾从太后外得知原董鄂皇后的事?我来前应是太后说穿了此事。”
索尼点点头,话说到此处,他就知道必是东窗事发,以皇上对那位的深情厚意,有这等反应也是必然。当然,在场的另两人岳乐与鳌拜是不知情的,只是听到董鄂皇后这四个字,岳乐当场退开几步,已示避嫌,鳌拜也顺势退开了。
“皇上已清醒,只是皇上不想见两位王爷和两位大人,请各位先行离去。”
面面相觑后,四人也只得离去,索尼鳌拜上慈宁宫求见太后,而岳乐则与博果尔同行。
走了半响,至一四处无人之所,岳乐终于问道:“到底出了何事?”
“皇上的病从董鄂皇后遗留之物而来,太后查知,皇上不信,找我作证,结果皇上怀疑太后从中作梗,太后再次气倒,皇上也呆了。”
寥寥数语说了一个让岳乐不敢置信的事实,那乌云珠竟变得如此狠毒,如今想来,岳乐心中反倒有了一丝庆幸。
博果尔往前走了几步,才觉察到岳乐没有跟上来,转头望去,岳乐正呆站着。
博果尔也不催,只立等着。
须臾,岳乐就反应过来,追了上来,博果尔自然不会提及岳乐异样,只说起福临的病况来。“如今这样,倒不如明日议政大臣们均到隆宗门外候着,以防有变。”
岳乐看了博果尔一眼,博果尔把视线投向慈宁宫方向,岳乐懂了,回道:“正是,那我们就分别去通知吧。”
没人知道福临在他人生的最后一个清晨到来之前的那一个通宵未眠的晚上到底想了些什么,只知道当顺治十八年正月初七全体议政大臣在隆宗门外候旨之时,他宣了众人入养心殿,口授遗旨,命礼部侍郎兼翰林院掌院学士王熙及原内阁学士麻勒吉撰拟。
遗诏没有博果尔印象中那样冗长,只有短短数语:“太祖、太宗创垂基业,所关至重。元良储嗣,不可久虚。朕子玄烨,佟氏妃所生,岐嶷颖慧,克承宗祧,兹立为皇太子。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即皇帝位。特命安亲王岳乐、襄亲王博穆博果尔共同摄政,内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鰲拜为辅臣。伊等皆勋旧重臣,朕以腹心寄讬。其勉矢忠荩,保翊冲主,佐理政务。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等众人退出后,福临单留下博果尔,犹豫了半天,终于亲自书写了一封手谕:“着废去已故董鄂皇后之后位,夺其谥号,以贵人位下葬。”封好后交到博果尔手里。
博果尔这一天所受的震撼很多,他居然当了辅臣是其一,这纸手谕是其二。只是这东西还是应当马上交给皇太后,以免日后引来猜疑。而且这事与他无半点干系,他没有任何必要牵涉其中。
“皇兄,您是让我送去给皇额娘看,让她宽心?”
福临仔细看了看博果尔,摇摇头:“也罢,送去给皇额娘吧。再把玄烨带过来。”
到了慈宁宫,博果尔并没有理会皇太后是否已得知遗诏内容,只又清楚转述了一遍,再拿出了福临手谕上交太后。
当然皇太后此时的模样博果尔是没瞧见,因为他站在卧室外间,而那道手谕更是交到了苏麻喇姑手上,再由苏麻喇姑展示给皇太后看的。
等了半晌,不见皇太后有何反应,博果尔才又提及皇上想见三阿哥之事,这次内间很快有了反应,苏麻喇姑走了出来,打算亲自护着玄烨与他同去。
博果尔也不见气,到了养心殿外,就让玄烨自己进去,而他则站在殿外等候。
足有两个时辰后,玄烨才双眼通红地走了出来,见了博果尔本想着伸手要牵,想了想把手缩了回去,清清嗓子:“十一叔,咱们回慈宁宫吧。”
初七日入夜时分,福临死于养心殿。
随即全城戒严,次日召告天下顺治皇帝大行西去,已择定皇三字玄烨为继位之君。
福临的遗体移入梓宫,停灵于乾清宫,每日里要让诸王大臣、宗室百官前来跪拜瞻仰,然后上至新帝,下至百官家眷,皆要进行沐浴斋戒,二十七日内不得除服,不得嫁娶,百日内不得饮酒作乐。二十七日后,梓宫厝于景山寿皇殿。根据福临遗愿,四月十七日,由再次进京的行森秉炬,举行火化仪式。
正月十九日,正如十八年前济尔哈朗和多尔衮牵着福临的手把他送上宝座一样,十八年后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