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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刻,就连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豁出去似地用全身的力量撞开议事厅的大门,硬闯了进去——
她踉跄地撞入厅内,站稳身子定睛一看,管事已让她这反常骇人的举动给惊得瞠目结舌,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而一旁的男人却仍是一点反应也无。
齐烨挑了挑眉。尽管她莽撞的行为确实吓到了他,但那张习惯没有表情的面皮依旧像层面具似的,没有任何变化。
「我刚才说了『走开』,你没听见?」他淡淡瞥了有些手足无措的女人一眼,冷冷开口。嗓音虽轻,但眼底及语气中的阴森怒气却令她不寒而栗。
「我、我要找你谈谈有关……有关维儿的事情。」如君下意识地搓搓手臂,忍住发抖逃跑的冲动,努力开口。
此话一出,竟成功地让原本已经开始无视她的存在,摆摆手示意管事继续报告的男人蓦然停了停,将隼眸移回她苍白紧张的脸上。
「那么,愿闻其详。」他扯扯薄唇,戏谑地瞅著她不自觉交握扭绞的柔荑。
「之前你也说过,维、维儿是被府里的长工丫鬟给宠坏的。」她不太习惯直呼齐维的名儿,一时竟有些结巴。「那么,像方才那种情况,你就不该一副没事人儿的模样,毫不在乎地看他欺侮人。」
男人又挑了挑眉,眸底的笑意骤然消失。
原以为这丫头家里小鬼成群,应该能避过维儿的种种恶作剧,不料她一开头就出师不利,他才刚对这丫头感到失望,没想到,她这下还把主意动到他的头上来。
虽然有些佩服她没有让维儿给气得夺门而出,不过他以为,她应该去找那个让自己丢脸的罪魁祸首吵架理论,而不是这样不识相地来打扰他商讨重要议题,只为了要他帮忙讨回公道。
如果她的能力只是这样,他大可不必千里迢迢、大费周章地娶她!
表面上,他噙著淡淡的俊逸笑容,但事实上只有熟识他的常管事才知道,主子已经深深感到不耐烦了。
敏感地察觉偌大的议事厅内似乎又无端冷得让人打颤,如君并不笨,也立刻了悟男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
「当然,我并不是要靠你的力量教训他,这样我就毫无用武之地了。」不知为何,她每吐出一个字,神情就越是镇定。「我只是要你在维儿面前给我一点颜面,否则他永远也不会将我放在眼底,这样我很难办事。」
清清楚楚地将来意说毕,她瞅著男人好一会儿,发现他并未因自己这番僭越的话语而动怒,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
算算,他俩成亲至今才不过十数日,这时间虽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正好能让她瞧清这男人根深蒂固的商人本性——决计不做吃力不讨好的蚀本生意。
犯不著说破,他应该也非常清楚,休妻另娶绝对是最浪费光阴和金钱的不智之举。而她就是料定他再怎么样也不会跟自己的「钱途」过意不去,才胆敢这样有恃无恐地闯进来谈判。
更何况,现下外头可有只极为重要的隔墙之耳呢!如君偷觑了那抹倒映在窗纸上的小小人影一眼,忍不住露出笑痕。
注意到她的视线,齐烨跟著不动声色地抬眸望去,立刻认出那道非常眼熟的黑影,不禁在心底暗笑。
原来如此!这丫头还算有一套,知道要在维儿面前要些派头。他心情大好地抚著下颚,一扫方才议事中被人打断的恼怒。
既然这样,那么他这为父的若是不好好地配合的话,就实在太过失职了……
「说详细些。」他以兴味盎然的口吻问道,满意地发现外头那道小人影吃惊地震了震。
见齐烨有极大的合作意愿,如君这才真正地卸下心中大石。
「把维儿交给我全权处理。」她故意用高傲语气说著惹人厌的话,就是存心要把某个偷听的小人儿气得牙痒痒地。「让我放手一搏,就算是我打他骂他,你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好!」男人也不玩卖关子那一套,异常爽快地应允,并清楚地听见窗外传来一声难以置信的抽息。
虽然他脸上仍平静无波,以同样冷淡的目光直视著面前的女人,但内心其实已开始赞赏她的机智。
自己长年在外经商,能够陪伴维儿的时间不多,更甭提要在百忙之中拨出空闲教训打骂他。要让这被众人宠坏的恶娃儿乖乖听话,确实得硬著来,软言相劝是万万收不到效果的。
况且,将管教维儿的职分扔到这小妮子头上的,也是自己。再怎么说,她开口索讨全权处理的要求非但一点儿也不过分,还十分合情合理。
这丫头不简单!居然懂得跟他这老油条讨价还价谈条件?!齐烨抚著下颚,饶富趣味地瞅著她。他倒想看看,她究竟还有多少能耐。
他露出淡淡笑意,在如君略显讶异的表情下开口承诺。
「维儿就交给你,随你处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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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维暴躁地重踏著庭院里的枯叶,仿佛那堆叶子欠了他几十万两银子似的,他用尽全身的力量狠狠泄愤。
可恶可恶可恶!那蠢女人用了什么诡异的法子,竟然让爹爹答应将自己托付给她,还任凭那蠢女人处置?!她是使了什么迷魂术,还是抓住了爹爹的弱点?
一想起日前他在议事厅外偷听得来的「噩耗」,齐维心中怒火更甚,脚下的力道也不觉重了几分。
窝囊的事还不只这一件,自那一日起,那蠢女人居然像学会了飞天遁地术似的消失无踪了,任凭他怎么找、怎么问,就是没有人知道她躲哪儿去了。
那女人该不会真的会什么法术吧?齐维停下了泄恨的举动。他聪明归聪明,但一个人就这么凭空失踪,那颗小脑袋也会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唉呀呀,齐大少爷真好的兴致,在踩叶子啊?」
女人装模作样的娇嗲嗓音由远至近地飘入他耳中,惹得齐维不悦地横去一眼,那凶狠的目光颇有乃父之风。
「蠢女人,这些日子你躲哪儿去了?」甫见到那道纤瘦的身影,他立刻不客气地质问,丝毫没有把她当成後娘。
如君撇撇嘴,对他桀骛不驯的态度极为不满。但她一转念,依旧盈满笑意地走近全身竖起尖刺的小男娃。
「说话客气点。你难道还不明白,这个家已经由我做主了么?」她居高临下地瞪著不到自己胸口的齐维,神情高傲鄙夷。「先前你也亲耳听见的,你爹十分爽快地答应要任我『好好』照顾你呢!」
她坏心眼地刻意加重某两个字的音节,尤有甚者,还把指骨折得劈啪作响,然後暗自窃笑地看著齐维的脸色蓦地变得一阵青、一阵白。
「你……你这个歹毒的女人!我要把你的真面目告诉爹爹——」平时口齿伶俐刁钻的齐维难得被抢白得无话可回,只有徒劳地使出「告状」这招。
「你以为他会听你的么?」她忍不住被他可怜兮兮的模样逗得噗哧一笑,淡淡收起那副邪恶後娘的嘴脸。「多学著点!真正欺负人的手段就是要像我这样,先扮可怜赢得所有人的同情支持,再暗地里打击敌人,让他有如哑巴吃黄莲,什么苦都说不出。懂不懂?」
齐维恨恨地咬牙,用那双冷淡澄澈的眸子瞪著她,说什么也不服输。
这小子脾气还真硬……如君摇摇头,故作无奈惋惜地道:「这样啊,我原本还想,若是你愿意暂时收兵跟我谈和,傍晚我就带你去钓田蛙的……
唔,真可惜。不过也好,这么好玩的把戏我自己一个人独享就好了,做啥还找人来瓜分乐趣……」
後面那句她说的含含糊糊,几乎七成的音都被她咬在嘴里了,但仍是被耳朵尖的齐维给听懂大半。
他佯装不感兴趣地垂下眼,却又趁如君不注意时偷偷觑著她的脸。尽管实在很好奇,却又不想这么轻易地对她低头。
「啊,今儿个怪湿闷的,看来应该会大丰收喔……」如君表面上谈著天候,事实上对他心中的痛苦挣扎可是清楚得很。「怎么样?你打定主意了没有?」
「你别得意得太早。」即使有求於人,齐维犹然趾高气扬地逞口舌之快,说什么也不甘居於弱势。「我只同意暂时收兵,别以为我会这么简单就认输,乖乖喊你一声『娘』,你作梦!」
「你才呆呢!」要要嘴皮子,她这个打小跟一群弟妹唇枪舌战的袁家长女可不会输。「我还这么年轻貌美,为什么要被你这小鬼头唤声老里老气的『娘』?你千万别在人前这样喊我。」
「那我就偏偏要喊你——」齐维说到一半又紧急煞住,差一点就要踏入她所设下的陷阱里。
「什么?你想喊我什么?」如君明知故问,开始觉得这个明明想使坏,却又率直天真的小娃儿实在可爱。
「你这女人,心肠原来这样阴险!」齐维咬牙切齿,没想到自己会被这看似蠢笨的乡巴佬给击败。
他气极了,压根就不想再跟她多说上一句话,掉头就往自己的楼院走去。
「要走啦?」她以手帕捣风,在他走远前悠闲地开口。「那要我带你去钓田蛙的约定还算不算数呀?」
闻言,那道小小的背影顿了顿,沉默良久,久到如君都快要憋不住满肚子打滚的笑意,才瞧见他飞快地点点头,然後火速逃走——
望著那道越跑越远的黑影,女人缓缓扬起一抹略带算计的微笑。
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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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齐烨难得没了酒宴应酬之约,在外头用完了晚膳便早早打道回府。
按照惯例,就算他回到泉州,也总有处理不完的事儿、讨论不完的商经,不到三更半夜是不会回到府里歇息的。
正因如此,当守门的长工听见他回府,打开大门让马车通过的时候,脸上出现某种古古怪怪的表情时,男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当来来往往的奴仆丫鬟,甚至是稳重老练的常大娘脸上,都露出了这种古陆的表情,仿佛自己回来的不是时候似的,他不禁感到满腹狐疑。
齐烨挑了挑眉,招手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