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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竹筒子扫翻,里面的令签立即哗哗往地上掉。
“事实?我倒还想听听,管大人还能举出什么事实铁证般的例子来!”少女微昂着头,眼神晶亮晶亮,丝毫不被他的怒气关扰到,绝世容颜上仍旧一派从容如花笑意。
“六殿下为了将你引荐到陛下面前,他不辞千辛万苦,做了很多事情来说服陛下,证明你是一个医术多么高明的神医,为的还不是将来提高你的身份地位作铺垫。”
管正话落,风昱深深皱了下眉,眼底蓦地涌出一股令人发麻的寒意,这件事他当时做得极为隐秘,听管正的语气,他似乎对这件事的经过十分清楚!
东方语心下微微搅起一片惊愕水花,她从一开始就不太愿意风昱将她会医术这事给暴露出来,却未曾想过,将她推荐到皇帝面前,他还需付出很大努力。
心念百转间,她怔怔的沉思着,一时忘记了嘲笑管正。
“还有一事,在此之前,你不惜自毁名声,在帝都大肆张扬休夫,抹黑五殿下。坊间对这事一直有个传言,老百姓都在传,你东方二小姐一定是为了某个人,才故意策划那件轰动帝都的事。”
管正斜着眼,冷冷一笑:“虽然是坊间传言,百姓猜测。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个传言果然在后面的事情里得到了证实。”
少女略一挑眉,眼神完全流露着明显好奇:“哦,怎么证实?”
“你不要以为别人不知道,就在陛下昏迷的当天,五殿下曾向陛下请旨,欲与你完婚,你却宁愿抗旨,直接当场拒绝了五殿下,这就是你与六殿下互生暧昧的铁证。”
这件事!东方语心下渐渐涌起一股凉意,她记得当时在殿中的除了她和皇帝,就只剩钱公公与宛清姑姑,还有就是当事人风情。管正又是怎么知道这事的,难道是风情那个可恨的混蛋透露出去的?
这种大失面子的事,按道理,风情的嘴巴应该紧得像蚌壳才是,又怎么可能自己将这一切捅出去?
莫非皇帝身边还有……?
这样一想,东方语眼神渐渐深了,明亮眼波在流盼中迷转,慢慢竟生出娇媚乱人眼的华彩荣光来,只是那晶亮的光彩比万年冰封的冰锥还要冰冷几分。
撇去心中杂念,少女语气一冷,淡淡道:“管大大,请慎言!”
“姑且不论我与五殿下之间的事如何,就凭你单拿着街坊传言,便断定我与六殿下之间如何如何,这样的推论,大人不觉得有失身份吗?”她冷淡一声嗤笑,眸光霎时锃亮如刀,静静划过管正面上,便呯一声溅起无数灼人的火花。
“只有无知百姓才会相信街坊传言,哦,其实我这话也不对,老百姓之所以会对传言津津乐道,不过是基于这些传言本身带给他们的兴奋性与趣味性,至于传言的真实性,老百姓不可能也不会去考究的。”
东方语话锋一转,眸光瞬息透寒:“但管大人你是一个有身份有素养的人,我实在想不通,大人你怎么也会相信这种不过让老百姓闲时磕牙一乐的街坊传言?”
这话,绝对赤果果笑话管正只是个光会装腔作势,而毫无脑子可言的蠢官!
公堂上众人的脸色又齐刷刷地变了。
管正的脸自然变得最明显也最快。
他当下再也忍不住了,这个黄毛丫头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斤两,竟一再用言语暗示嘲讽他,一再挑战他的忍耐力。
好,他就让她看看,在公堂上得罪他这个刑部尚书,就是风昱这个落魄皇子也保不了她。
“哼,东方语,你竟一而再的对朝庭命官出言不逊,本官一再容忍你,到你眼中倒成了笑话。”管正脸色一沉,疾声厉喝:“来人,拿掌尺,替本官给她掌嘴二十下。”
管正声音一落,立刻有衙差拿了两面特制的掌尺站到东方语旁边跃跃欲试。
别看衙差手里的掌尺很薄,但这东西可不同一般单单用木块做成的掌尺,它在木块中间钳入薄薄的生铁,打的时候无须太用力,受刑的人,外表看不出什么伤痕,二十下打在脸颊上,最多显得微微有些红肿。
但脸颊内部,口腔内壁却因中间那层生铁而生生烂掉一层,就是牙根也会在这特制掌尺下松动如沙,二十下打下去,脱掉几颗牙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风昱一见衙差拿出那东西,俊脸蓦然似罩了层寒冰,眼神更在瞬间窜起一股熊熊火焰。
东方语不经意瞄见他骤变的神色,心下还暗自嘀咕:瞧这家伙勃然变色的模样,难道这两块薄得跟层蝉翼似的板子,还有什么骇人听闻的典故不成。
风昱看见她漫不经心的神情,知道这丫头并不识货。
当下又急又怒冷哼一声,语速极快道:“管大人,你让人执刑之前最好别忘记,她姓东方,她的父亲东方夜大将军手掌二十万军权,一直忠心耿耿在边疆守卫着我东晟疆土,你才能如此肆意坐在这对他的千金又锁又打。”
闻言,管正得意洋洋奸笑的脸倏地僵在了半空,半晌缓和不过来。
这种只顾眼前快意,不顾被人秋后算帐的事,向来不是他管正所为。
霍平眯起眼睛看着管正骤然变黑的脸色,心下念头百起,沉吟了一下,便解了管正犹豫到底打不打的尴尬,道:“管大人,东方姑娘年少方刚,难免会做出些一时逞口舌之快的事,你大人有大量,何必跟她斤斤计较呢,这掌嘴之刑,依我看,你就免了她吧。”
霍平好意送个台阶给他下,他就算不心存感激,也该识相顺势而下。然管正这人,平生最大愿望便是对霍平的大理寺卿之位取而代之。
这下有心发作,要给东方语一点教训,却又成了骑虎难下之势。
一时脸色阴沉,硬是沉默半晌也不出声。
拿着掌尺的衙差正等着他一声令下,好过去一展雄风,这等了老半天,心里都等得不耐烦了,管正楞是没有发话让他打。
衙差脸上表情不免有些悻悻然,不敢太直接,却又一直不死心地眨着眼睛提醒管正。
一向中立少言的徐立,看着这冷沉的场面,瞟了瞟霍平又看了看管正,才不慌不忙道:“管大人心宽气广,自然不会跟一个年少无知的丫头计较,对吧?”
情势成了二比一,管正默默垂下眉梢,他除了心里恼恨,此刻,那还能真让人去打东方语呢!
暗咬着牙根,低低怨恨地叹了一声,冷冷道:“本官自然——不会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本官传这掌尺上来,不过想吓唬吓唬她而已。”
东方语倒是一直波澜不惊的态度,似乎公案后那三个大官争议的对象跟她无关一样。
管正悻悻令衙差退了下去,又不甘地狠狠瞪了她一眼。
东方语对他的怨怼神情,不过报以淡淡一笑,眼神依旧那么清亮无辜。
她又不是傻子,故意激怒管正讨打。
她早看出这三大官员当中,管正性子阴沉又急切;有最大话事权的霍平虽为人严谨,但古板而公正,并不像个会滥用或纵容别人滥用刑罚来达到目的的人;至于话最少,一出声必然令她感觉不舒服的徐立,则是个心性深沉,难以捉摸的中立派。
皇帝将这三人放在这三个位置上,自然是有他一番考量与道理的。
这一试,果不其然,立时便试出这三人真性情来。
三司会审,有霍平主审,有东方夜这个大将军的光环在头顶罩着,管正是不敢真拿她怎么样的。
除非他们将手脚伸到牢里,不过……即使那样,她也不会怕他们。
诸般念头在心里闪过,东方语眉眼弯弯,无声欢快地笑了。
“管大人,你说我下毒谋害陛下,是为了六殿下,那么我想再请教你一个问题,六殿下放着好好的皇子不做,与我合伙谋害陛下,这又是为什么呢?”
管正瞥着她笑靥如花的脸,真想拿把大捶抡起,然后狠狠砸下去。
“他既然是皇子,你说他毒害陛下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为了……”
“为了什么呀?”东方语笑意如花,闪着明亮眼眸,故意将手镣晃得叮咚响,“管大人怎么不接着继续往下说呢?你这说一半藏一半的,请恕我愚钝,不会猜谜,所以猜不出你的谜底。”
管正脸色骤然变了好几变,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半晌,咬着牙,硬是不吭声。
霍平的眼神在这片刻慢慢变得幽深如海,变幻眼神透着令人费解的光芒。
他知道管正刚才脱口而出想说的是什么,他来审案之前,心里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到了现在,他反而不太确定了,甚至更愿意相信风昱与东方语是清白的。
要说风昱无端下毒谋害陛下,是为了趁太子外涉期间纂夺大位,这事仔细推敲下来,根本就不可靠。
先不说冷氏一族近期未见异动,就是年贵妃一脉也一切正常如昔;单说就风昱目前在陛下跟前无两的风头,再加上暗中流传的,陛下要废太子而改立风昱的消息;风昱根本没必要行此险着,甘冒天下大不韪通过弑父杀君的形式来夺取大位。
但若说这件事是皇后与丞相尤氏一族所构陷的阴谋,可能性倒还大些,但太子目前不在帝都,万一这计划发生意外,太子作为储君赶不回来,尤氏一族的算盘岂不到头来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霍平在脑里将相关人物与线索一一联系起来,细细又过了一遍,却仍旧理不出头绪来。
“霍大人。”东方语声音欢快,眸光闪闪,道:“就算有前面一系列的所谓证据,却没有一样能够直接指认我就是下毒谋害陛下的实证,你最多也只能是通过那些所谓的证据,将我推定为嫌疑最大的疑凶而已。”
少女懒懒地扬了扬眉,又慢腾腾道:“不过,霍大人,我还想多嘴问一句:莫非在大人眼里,我东方语的智商就跟头猪差不多吗?要不然,我在养心殿为陛下治病那么长时间那么多机会,早就可以下毒,如果我真有那心的话。为什么偏偏要等到出宫的时候,挑个最不好的时机,来做这件事?将嫌疑往自己身上引?”
管正冷冷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欲盖弥彰,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呢?”
东方语眯着眼眸,定定望过去,平静眼神里瞬间透出一股令人打颤的凉意,幽幽道:“按管大人这意思,我是活得不耐烦,自己想找死吗?”
极端挑衅的语气,极度睥睨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