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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冷汗从小风背后冒出。她很想接着闭上眼睛装睡,然而,却被转过身的男人对视上眼睛。是白朗!没一会儿,这个叫小风曾经讨厌如今又憎恨的男人走进她的房间。
、CHAP160 逃难二重曲之小风篇2
“你的腿好些了吗?”白朗凝视着小风好一会儿,终于按捺下心中的激动找到了和她说话的措词。女人不理他,把头歪向仍呆在男人窗棱上散步的鸽子,慢悠悠地问他当眼线的滋味如何。白朗听得狠狠皱住眉头,连拳头也握紧。他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小风,问她怎么能说出如此的话来。小风冷笑,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要知道,你质问我背后的那人是谁!老天……他是……我们大清的主宰呀!”惊异之间,他召唤来那只白鸽,从挂在腰间的饲料袋子里取出些晒干的豌豆喂它。鸽子吃了十几粒,便停在白朗的肩头,用他肩膀上衣衫的布料当擦嘴布,反复摩擦起它那血一般殷红的小嘴来。摸摸鸽子长着柔软绒毛的脑袋,伸出手指逗弄了几下它尖利的小嘴,白朗的余光便怎么也离不开小风的长发与嘴唇。心砰砰直跳,如同觐见天子时的身体的反应渗透进他的细胞,年轻的侍卫紧张极了。他偷偷望着面前的她如猫儿般伸了个懒腰,又优雅无比地打了个哈欠。
应该说,宫中美丽的女人,他也见识过不少。早在已故乌雅氏殿前伺候的时候,日日来在太后面前献殷勤的女人就如过江之鲫,不计其数。然而,那些涂抹着脂粉,浑身香气的女人统统加在一起,还抵不过眼前这个暗地被他称作疯婆子的女人的一根手指头。在令人印象深刻这点上,谢小风在他白朗心中无人能及。
不屑的笑容从她嘴角倾泻。她起先是掩嘴轻笑,接着笑的声音变大,再接着,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以至于到最后,竟然惹得周围几间客房里的人推门开窗地来瞧她,瞧是谁人笑得这样轻佻招摇。然而,这些人是不懂她的。白朗立即心里这样想。
“皇上又如何?主宰又如何?难道权力便是一切是非善恶的判断标准?难道皇上所说的一切便都是金科玉律,无需经过辨别、确认,就能被执行?”
对于小风这句彻底反皇权的话,我们无从分辨出其源头的动力。而只能猜测,一些是出于她冷静泼辣敢作敢为敢想敢说的性格使然,一些是出于她与允禩交好的缘故,而更多的则是来源于数度遭逢昔日那位四爷的迫害未遂的结果。
“你……你……竟然如此……污蔑……当今圣上……你……你简直是疯了!”根本就是个十足十的疯婆子!白朗在心底继续小声道。
“当然,”小风舔舔舌头,盯着停在白朗肩膀上的白鸽产生了好奇,这几天整日呆坐在屋子里发呆的无聊感差点要把她逼疯。虽然允禩开玩笑地说要叫人也打造出一辆轮椅让她推着四处逛逛,但小风注意到允禩在说这个玩笑话时眼波里的苦涩,
“对于你这种只看到龙椅上那位庄严肃穆表相的一类人来说,敬仰,尊敬,就该是你们心中正常不过的反应。天子,上天降临在人间的执掌人,呵呵,多么高大,又伟岸的形象!怎么能不令人心甘情愿地俯首跪拜呢?于是,想当然尔,天子说的话,便是命令!他所说的一切都该被无条件的执行!就这样,穿着龙袍的男人取代了人们心中的道德准绳,一些不该做的事便被一群只知道遵命的傻瓜盲目地服从!而再也不再去管,去想自己做的某些事情,是不是对得起自己的那颗良心!”
“难道我替皇上效命,监督你与廉亲王赶赴发配之地,我这么做,就是昧了自己的良心?”一向头脑一根筋的白朗被小风一席话说得脸上红白交加,很快动了真怒。
他气得浑身发抖,蹲□体,视线与小风平行。
“唉,对你这种人,我没法解释。”小风学着鸽子咕咕叫了两声,伸出手臂,也想学方才白朗的样子把鸽子引到自己胳膊上来,然而,眨着一双宝石眼睛的小精灵却很不买账,只是警觉地盯着小风的手臂,就在陌生人的手指想要靠近它羽毛的时刻,忽然,它毫不留情地用尖尖的嘴啄了下去!
“哎哟!”小风缩回手指,五官扭曲,忿忿地朝对她偷袭的家伙瞪了瞪眼睛,并立即把它与它的主人一样,列在了心中讨厌名单上的榜单上。哼,一样地惹人厌恶!失去逗弄心情的她干脆闭上眼睛,在白朗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中打起瞌睡。对于她这副爱理不理的态度,年轻的侍卫很是着急。
“喂,你还没把话说清楚……”他大着胆子拉了一下她的胳膊,然而却立即被用拍打苍蝇的动作甩开。
“小风姑娘,我……其实对……你和廉亲王并没有恶意……”白朗红着脸,进一步向她表明自己的立场,然而,得到的却是重重的鼾鸣。停靠在他肩头的鸽子也发出急躁的叫唤,“咕咕咕”地在小风耳边聒噪不停。
真是不懂得看别人脸色的家伙!假装睡着的小风肚里暗骂。恰在这时,外出买糕点的张婆子回来,数步之外,就朝两人这边扯开了喉咙。
“哎哟,侍卫大人也在呢,来来来,快尝尝天津这地儿有名的小吃,‘驴打滚儿’,我刚从前边的铺子里买来,还是热的呢!你看,要是你不喜欢吃甜的,这儿还有肉馅的,味道很是不错哩!”
对着手上的食盒说完,她从袖口取出手绢,毫不在意地当着两人的面擦拭残留在嘴角糕点的痕迹。擦完,张婆子瞥了眼白朗依然蹲在小风面前,拽住小风胳膊的动作,又是用手绢捂着嘴角,强笑了好一阵。当然,接下来,充斥在婆子口中的仍然是她手中糕点如何叫人垂涎欲滴的说词。
小风这时不由睁开了眼睛。脸色也没比白朗好看到哪里。张婆子此刻藏在眼角的那份用心险恶的笑意显然把她惹怒。为此,几乎是用下逐客令的方式,她很快把白朗打发走。关上门,接过张婆子递来的点心,她脸色阴暗。低着头,默默不语地咬了几口,正思量着如何叫这个手脚麻利,却会多嘴的婆子在允禩面前少嚼舌根,却不料被对方抢先开口。
张婆子眨着眼睛,气喘吁吁地在她身旁坐下,“姑娘,你的这份心情,不用说出口,老婆子也能体味……”
小风瞪了她一眼,让她继续说下去——
“姑娘,你还这么年轻,虽说现在你的腿脚暂时不方便,可毕竟不能与坐轮椅的那位爷相比。这其中的道理……不用我说……姑娘现在已经明白。我刚从京城那边过来,唉……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大势已去,对了,就是大势已去嘛!那位爷已是今非昔比啦!他虽还顶着个王爷的名头,可却早已沦落到阶下囚的地步……因此……趁早为自己做打算……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情……所以啊……姑娘……今天的事……老婆子见了……就情不自禁地代你欢喜……虽然只是个侍卫……可听说却是从已故太后门下出来的人……而且……他年纪又这么轻,便被委派了这样的重任,恐怕以后得到圣宠也并非难事……再说他模样长得也虽比不上八爷,但也还不错,更还有的就是……那副健康的体魄……咳咳咳……依老婆子看,也只有这般相貌体格的人,才能配得上姑娘……也才能给姑娘的将来一个好前程……”
“住口!”砰地一声,小风用力拍打了下桌子,猪肝般酱紫的颜色沿着她的额头一直蔓延到她的脚趾。她又羞又气,抓着手中黏糊糊的驴打滚一股脑儿地往口无遮拦的婆子的脸上砸去。
“若不是这些日子我腿脚不便,离不开人照顾,我……必定立即把你这嘴上该长疮的老东西给轰出去!”
在万花楼呆过一段时间的经历使得小风骂起人来使用起恶毒的字眼不费吹灰之力,“本姑娘将来前程的事用不着你这碎嘴之人来操心,自打今天起,你若再敢乱嚼口舌,尤其是当着不该说的人的面乱说话,那么……那么……我就……我就……”
说到此处,小风正为如何惩罚这位如今已离开廉亲王府邸不再需要巴结自己更不受管束的仆人而苦恼的时候,被驴打滚儿的糯米糊住眼睛的老婆子在揪下两团眼皮上的糕点,丢进嘴巴之后,竟然自动说出甘愿领受违禁的处罚方式,
“哎哟,好姑娘,我不说了,不乱说了就是,若是我再管不住这张嘴,你就罚我,扣我的月钱就是!哎哟,现在每月这十两银子的月钱可成了老婆子我的命根子了!你知道,我年纪大了,八福晋又出了那样的事,原先出处那里是回不去了,现在,能收留我的就只剩下姑娘你了!姑娘是菩萨一般的心肠,求求您了,就赏我老婆子一口活命的饭吃吧。”
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被这老婆子的一番哀求已弄得心软,然而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不给乞怜者好脸色,张婆子见状咬了咬牙,干脆扑通一声跪倒在小风脚边,伸出两根手指,指着头顶的空气赌起咒:
“从此我这张嘴巴就当做是被绣花针给缝住了。不等姑娘的脸色,老婆子绝不开口!如若老婆子做不到这点,就叫我……我……来世做个大王八!”
“扑哧”一声,小风听得掩嘴而笑。善于察言观色的张婆子立即晓得自己眼下的危机算是度过。她眼巴巴地瞅着小风,刚想乘机奉承说姑娘笑起来仿若天仙的巴结话,忽而又想到自己刚刚赌咒的誓言,不禁一下子变脸变得太急,谄媚与惊愕的神情在一瞬间的连接出现困难,以致于在老婆子嘴角周围出现一层层尴尬的线条。瞧着她这种突然惊觉的模样,小风放声大笑。方才因为担心被诉诸流言的忧虑顷刻间荡然无存。
腿脚养伤的日子总过得很慢,一开始感觉到自然之真切美景的旭日与夕阳逐渐在小风眼里失却了颜色。由于精心照顾,现在她已可以让人扶着缓缓地走几步了。然而,一旦成为她现在活拐杖的张婆子不在她身边,那么,她就成了一个比允禩还行动不便的人。这段日子以来,什么叫枯燥,什么叫乏味,什么叫了无生趣才被她完全体会。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除了偶尔会回想一点儿她这辈子迄今以来的记忆外,她做的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