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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不可违背?”冷笑中,胤禛上前一步,与十三零距离,平视着这位和自己同甘共苦的弟弟,他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你想说什么?兜着圈子说‘人心’又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年羹尧就是众人环绕的中心吗?他就是人心归属集中的所在吗?如果你想表达的意思是这些,何妨不直率些,十三弟,这么迂回曲折的说话方式,可一点也不像你!”
允祥被激怒了。他赤红着脸,非常生气。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激动得脑门青筋直跳。
“四哥……这么剿杀有功之臣的方式,也一点不像从前的你!”
“放肆!”胤禛大怒,变了脸,手指戳着允祥的鼻子,叫他立即收回方才的话。
某种程度上比穿龙袍的男人更倔强的十三哪里肯听,反而铁了心,脸色由红转紫,又转白,双手挣扎着在空中比划了好一会儿,才又把话接着说了下去——
“四哥,我要说。有些话,我憋在心中好久了!今天,即使得罪于你,我也忍不住了。四哥,你变了,你不再是过去我们这几人爱戴的那个主子,不再是我尊敬友爱的兄长,更不再是那个有情有义敢作敢当的四爷了。权力这头腐朽污秽的野兽侵吞了你洁净无尘的心,它用猜忌当诱饵,用鲜血当目的,用不择手段当手段,把你完完全全地蒙蔽!四哥,你过去不是这样的……你爱憎分明……听人规劝……一切丑恶龌龊的泥泞都与你绝缘……你是光辉与圣洁的化身……你是我心目中高山大海般耸立又深沉的雕像……你是高贵不可亵渎的神灵……抬起头,仰望蓝天……你就是那高飞在悬崖顶上展翅翱翔的猎鹰……你用宽大有力的翅膀载着我一同在广阔的天地间翱翔……你飞高,我追随;你俯冲,我学你。不可能再有任何的言语来形容你投射在我眼中,心底的影像了。四哥……你就是我人生一路前行的路标……我誓死追随……
“可是,慢慢地,权力的阴影笼罩过来;厚重的云彩遮挡住猎鹰闪亮的眼睛。四哥,你即位后,就变了,变得专横得叫我觉得陌生!是非分明的界限在你眼中不再持续地维持着清晰;善恶对立的定律也总是被你拿来作为施展手腕的玩具。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所有这些,统统被你忽略!这些曾经被你当做置身处事的不二法则都成了你随时随地可以嘲笑的垃圾!就这样,随着你改变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微笑,我变得迷茫、无所适从!凡经我手处理的朝政大小事务,有一半要得到你英明的指导与绝不会出错的改正!就拿处置致使江南饥荒问题持久的那几个官、员来说吧,四哥……国有国法……我依据本朝律例明明已责令吏部做出了或发配充军或贬为平民的处置,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改判,判处这些官员以当即街市处斩的极刑呢?四哥……你江南一趟远行……体恤百姓疾苦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可是……可是你这种不顾国法,不顾祖宗体制的违背常情的做法……是无法叫人臣服的……你知道吗……在那些官、员被问斩之后……江南一带的读书人为此闹出更大的风波……”
十三停下来,胸膛激动得起伏。
“哼,不就是数千人的联名上书么?朕会在乎这些宵小的伎俩?!”胤禛冷冷地插了一句,道。
“是呀,四哥你是不在乎,你不在乎的方式就是把这些言辞激烈的游子书生统统下大狱了事!说他们玩弄文字,混淆视听,制造动、乱。”
见胤禛不语,允祥语重心长一身长叹,朝他前倾着身体,用更加款款的情意继续,
“四哥,你过去也说过,要不拘一格降人才,要学唐太宗尽囊括天下英才。可是……可是……看看吧……好好看看这件事情……你是否处理得操之过急了呢?”
说到这里,一直跪在地上的田文镜忽然动了动,半直立起身体,刚张口支吾了声,却被胤禛一手重重按住肩膀,注视着胤禛的眼睛,收到信号的酸秀才立即把嘴巴闭紧。
允祥这时才又把话兜了回来,说到明日法华寺事件瞄准的目标身上。
“四哥,现在你刚刚继位不久,朝廷各项举措都处在百废俱兴的局面里。你继位前曾向我构筑的那个人人和乐安康的‘新政’蓝图,时时被我铭记在心里,一刻不敢忘记。四哥……现在剿杀有功之臣,可是等于自毁‘新政’这座万丈楼宇的地底地基呀!我们这个曾紧紧围绕着你的小团体分崩碎裂不说,将又会引发长期潜伏在朝廷土壤深处的力量,引诱得他们蠢蠢欲动呀!打个比方,四哥,你法华寺密、杀年羹尧的决定好比春天的惊雷,将唤醒地底沉睡许久的蛇虫呀!”
听到这里,田文镜的身体又莫名其妙地抖动了一下,扭曲着肩膀,他抬头窥视了默不作声的男人一眼,立即,把头深深地埋到胸口,再也不敢乱动。
“原来你是为这个担心……十三弟……你……你想得太多了!”
舒展眉毛,胤禛故意露出一个大大咧咧毫不在意的笑容,一边笑,一边指着允祥摇头,
“豪爽不羁的十三也会有这担惊受怕的一天,真是叫人意外,哈哈,意外啊!”
允祥更是不满,伸手拉住胤禛的袖子紧紧拽住,皱着眼睛眉毛愤怒道,
“四哥,你怎么糊涂啦……我所暗示的是谁……你难道……”
看了眼田文镜,他仍没把话说明,接着道,“你难道不明白么?”
胤禛仍是大笑,笑得特别开心。鼓起腮帮子,倒退两步,他靠在批阅奏折的长桌前,捧着肚皮直喘气。嘴角抽搐着,用仿佛看了一场非常搞笑的笑话的语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哈哈哈……十三弟……你真是叫我笑岔了气!太……太好笑了……如此洒脱浪荡的你竟然……竟然也会迂腐至此……哈哈哈……如此这般……与江南那批言之切切为昏、官阿谀风影的游子书生何异?!哈哈哈……若是……若是方家小姐活着,见了你这副模样,怕也是不忍目睹吧!”
末尾那句话的杀伤力是巨大的!果然,原本一直愤怒的十三拉长了脸。棱角分明又英俊的五官瞬间变得僵硬。对着空气呆了呆,他面无表情。持续的愤怒再也在他脸上找不到。但是田文镜知道,这种情绪已经递延到了他的心底。就像和尚忌惮秃驴,妓、女讨厌婊、子的说法一样,方家大小姐的名字是允祥的禁忌。这个死人的名字就好像覆盖在他心灵深处一道永远好不了的伤口,只要一被人提到,宛如被重新撒了盐般的痛就会立刻向他侵袭,叫他回忆起想躲避又实际躲避不了的过去。
允祥不说话,盯住他四哥的脸看了半晌,停顿片刻,攥紧拳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让胤禛收回最后那句话。胤禛翻了个白眼,头顶朝天,算是对他的回应。田文镜处在这档口,几次想做和事老的话涌现到嘴边都被狠狠咽了下去。“他不再是四爷了!这里站的只有一个皇帝!”认清到脑海里这句事实,酸秀才抿住嘴皮。
允祥完全安静下来。瞪大眼睛,用看陌生人的眼光注视着胤禛,又看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田文镜以为时间匆忙的脚步已把他们身处的这座殿宇遗忘的时候,允祥忽然跪倒。用朝廷早朝时那种刻板、冷硬、不带热度的声音向他的四哥告辞。
“吾皇万岁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允祥告退。”
说完,也不等胤禛开口,他冷着脸,猛地站起身,再不看殿宇内的任何事物一眼,挺着叫人看得心酸的后背,孤零零地走了出去。
“皇上……”田文镜结结巴巴地开口,“您为什么不让十三王爷知道实情?”
“实情?是我们已抓住老九的实情,还是一个时辰后抄老八他廉亲王府的实情?你要我说哪一个?”望着十三背影直到消失的胤禛这样回答道。
田文镜不说话,低头沉吟了会儿,又问,
“皇上方才为何不把江南游子书生闹事始由廉亲王一手挑拨教唆的事直接向十三王爷明示?据臣所知,十三王爷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与廉亲王他们并不交好……”
胤禛垂下眼皮看了看倒映着灯光的油光可鉴的地面,不抬头地冷冷回应道,“先帝时废太子的事情你难道忘记了么?”
田文镜立即明白皇上指的是至今仍被关在宗人府里苟延残喘活得比狗还不如的胤礽。想到这儿,盯了眼身旁男人严肃的表情,他又把嘴巴闭紧。有个聪明人说过,对于任何自己不会回答或不想回答的问题,没有比保持沉默更明智的方式。
果然,积蓄在胤禛胸腔内的愤怒爆发。方才在面对允祥时的克制与掩饰的努力在他身上全部消失,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似的如火山般喷发不绝的火焰接踵地沿着他的鼻梁、嘴唇猛烈地奔流而出。
“该死的那条疯狗!打从朕继任大统开始,就整日胡言乱语,叫朕不由不改变了原本对他怜悯同情的心……若不是……若不是十三一直竭力袒护……哼……”
后面的句子终止在男人不屑又冷漠的鼻息中,田文镜很明白,没有说出的话代、表着何种意味。省略掉的不仅仅是空洞的虚无,而实实在在地是攀越到顶峰至高无上的权力,一种可以吞噬掉人最宝贵生命的权力!说来也奇怪,不知是怎么回事,胤礽在得悉胤禛登基之后,竟然整天叫骂起来,若真是胡言乱语也还罢了,偏偏说的都是些胤禛最最不愿意被人提到的事情。有说他私通宜妃,搅乱人伦纲序的;有说他心机深沉,陷害亲生弟弟允祯,气死亲娘乌雅氏的;还有说他早年跟随自己,貌似忠心,实则皮里阳秋,暗地里故意给自己穿小鞋,后来凭借种种阴谋诡计窃取原本属于自己的皇位的。凡此种种皇家不可对外人宣扬的事情,都被他原本含混的口齿描绘得淋漓尽致。如此闹腾个不停,致使原本就擅于流传闲言的宫闱之内得不到一刻的安静。
彼时胤禛为了安抚西北叛乱、关注江南饥荒,倒也并没有把太多注意放在这搬弄是非的叫人讨厌的二哥身上,虽然几次想叫人前去好好教训一番,却都被十三阻拦。现在,时局变幻,叫胤禛忧虑的西北与江南的事件已被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