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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又暗示着她半年后将下嫁手握兵权,权倾天下的年羹尧,为她将来愈加富贵尊荣的地位表示真心的高兴。
最后,又问了她近来身体的状况。说是她身体虚弱,阴血亏虚,要多多进补才行。心采听到这儿,终于开口,对方才所食蛇羹赞不绝口,允禩又讨好地说,若是对了胃口,叫人多送些厨房里新鲜的蟒蛇到她府上,给她进补身体。心采听了咯吱咯吱地抖动着身体,掩嘴娇笑,说是多谢八哥费心,一边说一边故意把头上金钗垂挂下来的红宝石穗子摇晃得悉索直响,直到笑完好久,手帕还没从嘴边移开。
举手间化干戈为玉帛本就是他八贤王最擅长的本领,望着摸着嘴角朝女人敬酒的允禩,小风的记忆一下子飘起好远……早年间,方苞寿宴上允禩替亡姐小云解围的场景,恍惚间与眼前的境况重叠。
看着心采露出一排比脸还白的牙齿,小风不禁暗地对男人竖起大拇指。原来比起唱戏出身的自己,他才具备更出色的演技。明明似乎并不喜欢对方,却能想着办法让对方喜欢你。嗯,他虽没佩戴如云般的水袖,但长袖善舞的功力显然叫她们这些拙于语音肢体浅层表演者不能望其项背。
此时,午筵已吃得差不多,允禩见贵客被自己逗得捧着脸颊合不拢嘴,遂朝小风使了个眼色,命人撤席。三人缓步移向客厅旁收拾得异常亮丽的房间内稍作休憩。在椅子上坐了会儿的心采摸摸肚皮,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允禩见了,说与人有约,要去书房里谈事,只留下小风相陪。临走前,转动轮椅来到小风身边,趁心采不注意的时候轻轻捏了下小风的手指,在惹得她又羞又急,甩手跺脚之际,眼中含笑,自是离去。
等允禩木轮椅的转轴轱辘声渐远,原本小风以为就要眯着眼睡着的女人忽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双手背后,仰着脖子,踱着外八字的两脚,在屋内转悠着欣赏起入目摆放的珍玩字画来。一边看,一边提高声音对着小风解释起其中一些珍玩与字画的来历。
她先指着左手边案几上的一尊沾着铜绿的青铜大方鼎,开口道,“这是殷周时代的古董,也是这屋子里最贵重的宝贝……你看……”捏起方鼎中央一排紧密排列垂落朝下的铜环,她朝小风眯缝起眼睛,“你知道这铜环一共有多少个么?嘿嘿……不用数……我可以闭着眼睛告诉你……一共有一百零八个……这是依据武王伐纣时,周朝所牺牲掉的麾下一百零八个大将的依据所筑……”
小风撇嘴,说是穿凿之说不可信。心采冷笑一声,让小风把方鼎扳倒,果然,小风在鼎的腹部正下方,发现了刻有周朝时代日期镌刻的痕迹。对于历史上朝代的变迁更换,与中国历朝变换的脉络,小风并不知道得很详细。只是在她与“先生”田文镜学习的那段日子里,对各个历史朝代的顺序留下了个大概的印象,有个大概的了解,对儒家一向提倡的仁义王道治国为表率典礼的周朝武王、文王的时代还是知道的。此刻,迎视心采投射过来睥睨的目光,小风脸皮一热,头低了下去。
接着心采转身,舀着汤勺里香甜的银耳汤抿了一口,放下汤完,引着小风走到右边墙壁上悬挂的一副气势磅礴的水墨山水画面前。画卷上山林环绕,松林苍劲,峰峦叠嶂,泉水淅沥,在群山树林之间,还坐落着一座不起眼的亭榭。周围山脉都用蝇头小字表明,就着其中一股支脉,小风凑眼细看,“琅琊山?”三个字才念出声,她不禁拍手笑道,“啊呀,这副你可难不倒我,这画上写的清楚,琅琊山,还有亭子,分明就是欧阳修那篇传世短文记叙的所在嘛!”
心采斜着眼睛让她往下说,小风开始默诵《醉翁亭记》,刚背了个开头,便被打断,一声刺耳的讥笑划过女人的嘴角。
“没有学问的人老实可交;有学问的人更是胸襟宽大,如汪洋如深渊,叫人向往;偏偏夹在这中间有一种人最叫人厌恶,你道是什么?”
小风脸色雪白,咬住嘴唇,眼中露出仿佛预知即将落入陷阱前野兽瞳孔中散发出的光线。她不说话。
心采摇着头边笑边叹,“唉,就是不懂偏偏装懂的那种人嘛!没有醋的瓶子不会晃,装满醋的瓶子更是稳重,偏偏只有半瓶子醋的才会招摇个不停!”
小风被她挖苦得压低了呼吸。如果说方才吃饭时她对心采的感觉用讨厌两字来概括的话,那么此刻,能概括她心情的就只有自卑这个词。从来她都没有像现在这般,这般瞧不起自己!她一直是以一种具备主动性的姿态生活的。不管是照顾姐姐为她出头时表现出的泼辣性格,还是在下决心替小云报仇报复允禩时坚定的信念,谢小风一直是以一个积极的,向命运进攻者的姿态存在的,就算在她为自己的内心归属彷徨犹豫的时候,就算她深深陷入对允禩伤害的自责悔恨的时候,她也能在外界的一点外力的帮助下,很快找到自己的目标。她的内心世界一直是坚强的。然而,这颗被世故磨砺的闪亮的坚强的星星,却在此时此刻熄灭了。小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看轻自己。哦,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是,什么也不会获得……那我是什么……我又为什么存在……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像一个傻瓜似的,非要对着眼前的说教者忍受下去呢?
想到这里,天性中的部分获得了胜利。很快,自信俘获了自卑。她又把头抬起。让脸色恢复如常。眨着眼睛用刚入私塾的学童面对夫子般崇敬的目光看向女人,戳了戳面前的山水字画,道,“其中奥妙,敬请赐教。”
于是,孔雀骄傲的尾巴翘得更高。心采接下来的话,小风听得并不全懂。
她说,
“这画上虽写的是琅琊山,却并非欧阳公笔下的那一处。此画名作《风生水起图》,作者姓刘名基……你看……这画画的人名已清楚的写在了注脚下边呀……他是明朝的人……还有注脚上极细的几排注释,上边也写得明白,说是此画是为了用来标注风水主旨所做!你看这几句小篆,不就是说‘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后边又说了凡阴阳二宅,均需遵从‘枕山环水’的格局么?所谓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的神灵都需各安其位,才能让风水生气凝聚,生生不息,福佑主人……哎哟……我差点忘了……你不认得小篆,会闹出如此笑话,当真不能怪你……嗯,看这篆刻的印章,该是出自刘基的真迹……”
小风听得气闷,已恢复好心情的她“哦”了一声算是对心采的回答,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一道清新的阳光穿透进来。窗边几株并排茂盛生长的灌木丛如鱼鳞般椭圆的叶片上还缀着沉甸甸的透明珍珠。除了滴水檐下懒懒滑落的雨水,外边已是个光亮灿烂的世界。早上灰蒙蒙的阴霾被洗刷干净,蒙罩在太阳脸上的那层厚厚的面纱被彻底揭去,温和的光线笼罩住大地。鸟儿开始歌唱,蜜蜂开始嗡鸣,就连远处传来的狗吠声也变得清晰了许多,似乎也在为雨后晴天的美景而感到喜悦。
“不想出去走走么?”小风临窗而立,转头把仍在叙说“风水理论”的心采打断。女人这才停了下来,把被微风吹拂开额前碎发,面带微笑的小风打量了一眼,眯起眼角,忽然问了个小风怎么也想不到的问题——“年小蝶比你还美,是么?”
咯噔一个大气泡从小风的心湖底部升起,越到湖面越张开了身躯,再大,再大,接着裂开……等到走出屋子,她才回过神,朝身旁靠她靠得很近的心采露出吃惊的神情,“你怎么知道小蝶的?”
“哼,这又算什么,我还知道,你和她互为密友的关系!”心采得意地还没笑完,忽然尖叫一声,“哎哟……你干什么……干什么捂住我的嘴……放开……你这没规矩的下人……”
好不容易掰开小风的手,心采捂着胸口气喘吁吁。
然而,有人却不许她歇息。“你说我什么?有胆子再说一遍?”小风沉下眼皮,拳头握紧,鼻尖顶着她的鼻尖,零距离地怒喝道。
心采大怒,往后倒退了一步。反喝小风,
“你想干什么?本宫可是公主!是大清朝现在最尊贵的女人!你一个出身低贱又微不足道的下人,哼,好大的胆子!来人呀,快把这作死的下人给本宫拿下!”
回头张望,却偏偏发现所处花园当中竟是没有一个人影。猜度着约莫是允禩故意让闲杂人等避开,好给她这个贵客一个清静的地儿。糟糕,人都死去哪儿了?心采恨恨地咬着牙,瞥了眼又朝自己走过来虎视眈眈小风的模样,不由觉得有些害怕,虚晃着拳头在她面前挥舞了几下,强自镇定。
下人?好了,是她自找的。不是我逼她说的。小风气极,手指捏得咯咯响。
“怎么?你竟敢以下犯上吗?你不要命啦?!别忘了,我可是你们府上请来的贵客,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嘿嘿,说下人,还真是抬举你……你以为爬上了八哥的床,就能改变原先下贱的出身?我呸,什么东西?!少在本宫面前放肆,狐假虎威的畜生,给我滚开!”
到此为止!是她先出口伤人,触犯到我的禁忌的。允禩若要追究起来,我也有个说法,怕什么,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天下之大,还怕没有本姑娘呆的地儿?嗨,至于之后如何还上欠允禩的债,那就以后再说吧!先让我泄了心头这口恶气再说。
不再细想,小风抡起拳头,朝心采的半边脸砸了过来。
在万花楼待过一段时间的她,不仅有女人相互扭打的教材可以观赏,还具备验证过此项本领的深切体会。重返允禩府邸之前,与薛大娘一场猛烈的厮打赋予了小风此刻对敌丰富的上场经验。一直被众人捧在手掌心中娇惯又需要常常蛇羹进补的另一个女人,哪里是她的对手?应承了几拳,就哭丧起脸,躲闪叫嚷起来。
和小蝶为所爱之人奋起反抗的方式不同,小风原则的排行榜里,自身尊严的捍卫一直占据着主导地位。她不能忍受别人对她的随意的侮辱和蔑视,坚决的态度和适当的回击就是她最好的武器。
在这点上,一直被人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