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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了这个钉子波洛毫无愠色。他接着又提出另外一个问题。
“他的死是出人意外的,我想?”
“十分意外,谁也没料到。马修爵士年事虽高,身体却一向结实,不料得了癌症。
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扩展到致命的地步了。于是立即动手术。但像一般常有的情况一样,手术是出色的,病人却还是死了。”
“财产就传给了塞顿上尉。”
“正是如此。”
“我想,塞顿上尉起飞探险之前也曾立过一个遗嘱?”
“是啊——如果你把它称为遗嘱的话。”惠特菲尔德极其不以为然地说。
“合法吗?”
“完全合法。立遗嘱人的意图简单明了,而且有无可挑剔的见证。啊,是的,完全合法。”
“那么你不赞成他的遗嘱?”
“我亲爱的先生,我们有什么赞成不赞成的!”
对于遗嘱的格式我时常纳闷。我立过一份遗嘱。可是当我的律师事务所把照我意愿写成的遗嘱正文拿给我签字的时候,我着实被那文件的冗长累赘吓了一跳。
“事实是,”惠特菲尔德先生说,“塞顿上尉在当时并没有什么财产可以遗留,他一切都依靠叔叔。所以我想他当时根本就没把立遗嘱当回事儿。”
我觉得这个想法很有道理。
波洛问:“遗嘱的内容呢?”
“他把他死时已经和应当拥有的一切东西统统留给了他的未婚妻玛格黛勒·巴克利小姐,还指定我做遗嘱执行人。”
“这么说来,巴克利小姐是他的继承人了?”
“当然。”
“如果巴克利小姐星期一也死了呢?”
“只要她是在塞顿上尉之后死的,这笔财产就将属于她在自己的遗嘱中指定的那个继承人。要是她未立遗嘱,就属于她最近的亲属。”
说到这里,惠特菲尔德先生停了停。然后又补充说:
“在这种情形下,我要说一句,遗产继承税将会大得惊人,大得惊人!死亡接踵而来,财产三易其主,”他摇摇头,“这一连付出的三笔继承税可实在是一笔巨款哩!”
“总还会有所幸存的吧?”波洛嗫嚅着说。
“我亲爱的先生,我已经告诉你,马修爵士是英国第二位大财主。”
波洛站起身来。
“谢谢你,惠特菲尔德先生,非常感谢你提供了如此宝贵的情况。”
“高兴为你效劳。我可以告诉你,我将开始同巴克利小姐联系。真的,我相信我们的信业已发出。我随时准备在我力所能及的任何方面为她效劳。”
“她年幼无知,”波洛说,“正需要行家给予法律上的指点。”
“我怕要有一场财产上的逐鹿了。”惠特菲尔德摇摇头说。
“已经开场啦,”波洛叹了口气,“再见,先生。”
“再见,波洛先生。很高兴能对你有所帮助。你的大名——呃,是有声誉的。”
他说这话的口气就像一经他认可,波洛便将名垂青史,永垂不朽似的。
出了事务所,我说:
“跟你的设想完全相符,波洛。”
“我的朋友,要知道不可能再有别的解释了。现在我们到切希尔餐馆去,贾普就在那里等我们吃饭。”
苏格兰场的贾普警督果真在约定的地方等着我们。他见到波洛真是亲热得不行。
“多少年没见面啦,老波洛?我还当你退隐在乡下种些葫芦南瓜什么的呢。”
“我是想这么办,贾普,我是想这么办的。但即使是在种南瓜你也摆脱不了谋杀案。”
他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他想起了费恩利公园的那件奇案。但遗憾的是那时我远在别处,未悉其详。
“还有,黑斯廷斯上尉,”贾普说,“你好吗,阁下?”
“很好,谢谢。”
“那么说来,现在谋杀正在行时?”贾普打趣道。
“你说得对,是多起来了——很行时。”
“你可不能怯阵呀,老公鸡,”贾普说,“哪怕一点头绪都没有——不过话说回来,在你这个年纪上可不能期望取得过去的那种成功啰。你我都不中用啦,该让年轻人来试试,你懂吗?”
“老马识途啊,”波洛喃喃地说,“它熟悉道路,不会迷路的。”
“哎,我们在说人,不是说马!”
“怎么,区别很大吗?”
“那要看你是怎么对待这个问题了。不过你向来小心谨慎,不是吗,黑斯廷斯?他看上去还是老样子——只不过脑门上的头发无伤大雅地少了几根,而脸上的老年斑却恰到好处地添了许多。”
“呃?”波洛说,“你说什么?”
“他在赞美你的胡须呢。”我连忙安慰他。
“哦,不错。我的胡须之美的确是有目共睹的。”说着,他极有风度地捻起他的胡子来了。
贾普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后来他终于抑制住自己的幽默感,说:
“瞧,你托我办的事,我已经给你办好了。你寄来的那些指纹——”
“怎么样?”波洛迫不及待了。
“什么也没有发现。不管这位绅士是谁,反正我们这里没有他过去的作案指纹存档。
我们打电报到墨尔本去查询,那里说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啊!”
“反正总有不对头的地方,但有一点似乎是明显的,即他不是经常作案的惯犯。至于你问的另外那件事……”
“对?”
“拉扎勒斯父子公司信誉良好。他们的业务诚实可靠。当然他们做生意门槛很精,不过这是另一回事了,买卖人不精怎么行!他们没有什么问题,虽然现在处境很窘——我指的是资金方面。”
“哦,是吗?”
“是的。图画生意不景气对他们打击很大,还有那些老式家具的滞销对他们也有影响。欧洲大陆上的摩登玩意儿正走红。他们去年又开了一个新的店铺,离奎尔街不远。”
“你帮了我很大的忙啊,贾普。”
“哪里话。这种事虽然不是我的本行,但既然你要了解这些情况,我总得尽力而为。”
“我的好贾普,要是没有你可叫我怎么办?”
“哦,别这么说吧。我永远乐于助老朋友一臂之力。在过去那些日子里我还让你参加侦查过一些漂亮的案子。可还记得?”
我想,贾普用这样一种说法承认了他欠波洛一大笔人情债。波洛曾经帮助过这个一筹莫展的官方侦探侦破过许多复杂的案子。
“那些日子可真叫人留恋哪——”
“我现在还是很愿意不时地同你聊上几句。你办案的方法可能有点过时了,但你的思路始终对头,波洛先生。”
“我还有一个问题呢?关于麦卡利斯特医生的?”
“哦,他!他是个妇女们的医生,我指的不是妇科医生。他是专搞精神疗法的——奉劝你睡在橙紫二色的房间里,脑子里尽想着自己的肚脐眼,说什么这是长生不老之妙诀,然后劝你割舍七情六欲,说是返老还童之要谛,还有许多诸如此类的妙语镌言,句句可供你用作座右铭。要是你问我呀,我就告诉你他实在只是个江湖郎中,但妇女们把他奉若神明。他常出国行医,前不久听说还在巴黎大出了一阵风头呢。”
“怎么弄出个麦卡利斯特医生来了?”我困惑地问,这名字我从未听说过。“他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麦卡利斯特医生是查林杰中校的舅舅。”波洛说,“记得吗?他说起过他有个当医生的舅舅。”
“你什么都没放过,”我说,“你认为是他给马修爵士动的手术?”
“他不是个外科医生呀!”贾普说。
“我的朋友,”波洛说,“我对什么都喜欢放上个问号。赫尔克里·波洛是条好狗,而一条好狗对于它所找到的气味是紧跟不放的。要是没有什么气味可跟,它就四处嗅寻,并且它所寻找的气味总是闻了叫人恶心的。赫尔克里·波洛就是这样一条好狗,而且常常——嘿,十拿九稳——能找出他想找的东西!”
“我们干的可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工作,”贾普说,“老是到处寻找臭味然后跟着臭味跑,还提心吊胆深怕臭味断了线儿。啊,不是什么好职业。但你的比我的更不行。
你不是官方侦探,很多场合下你只好偷偷摸钻进去干而不能公开进行。”
“谁说的?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我从来不改名换姓,也不乔装打扮,我在探案的时候谁不知道是波洛本人在侦查?我从来光明磊落,从来不屑隐姓埋名!”
“其实你也办不到,”贾普说,“你太与众不同了,只要看上一眼就会叫人终身难忘。”
波洛疑心重重地看着他。
“我只是开开玩笑而已,”贾普说,“别当真。喝杯葡萄酒怎么样?”
整个晚上过得很和谐。我们都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这个案子那个案子谈个没完。
我也很爱回忆往事,回忆那些一去不复返的光荣的日子。现在我觉得自己老了。
可怜的老波洛,我看得出他被这个案子难倒了。今不如昔,年岁不饶人哪。我有一种预感,觉得这回他要失败了。玛格黛勒·巴克利谋杀案不会被载入他的光荣史册。
“振作起来,我的朋友,”波洛拍拍我的肩膀,“胜负还没见分晓呢,别把脸拉得那么长,我求求你。”
“没有,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
“我也是,贾普也是。”
“我们三个都好。”贾普高兴地说。
我们就这样愉快地分了手。
第二天早上我们动身回到了圣卢,一到旅馆波洛就打电话到休养所,要求跟尼克通话。
骤然间我见他脸色大变,差点把话筒落到地下。
“怎么?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听了一两分钟,然后说:
“好,好,我马上就来。”
他向我转过苍白的脸来。
“我干吗要离开这里去伦敦,黑斯廷斯?我的上帝,我为什么离开了?”
“发生了什么事?”
“尼克小姐很危险,可卡因中毒!天哪,那只魔爪还是抓住了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