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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他是十足的病夫,怎么看也不像。
因为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隐隐约约绽出骇人的寒芒。
一口漆黑的刀,挂在他的腰际。
他的步履沉重而稳健,惨白的手,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口漆黑的刀柄。
他充满着自信。
王大妈一见年轻人,并不像见了那些熟识客人的模样,她颤声道:“你……你是人……还是鬼。“
年轻人正是宋一刀。
他收了刘湖二千两的定金,为了上怡春院。
还刻意的买了件丝质长衫。
他只想来此,解开心中的结。
宋一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淡淡道:“我是人,而且是个男人,你不欢迎吗?”
王大妈疑道:“这二年你去哪里了,看你这副德性,像是发了。”
说着说着,便拉着宋一刀来到一清静的雅房。
雅房内——一张大圆桌上,七、八名姑娘围坐一起,陪伴着只有一个人——宋一刀。
满桌的菜肴、上好的醇酒,宋一刀毫不在意,他滚动那只似神电,又茫然的眼睛,道:“小玉呢?”
王大妈娇声一笑,道:“她啊!正在屋里头陪客人哪,怎么,你认识她啊?”
宋一刀支吾道:“认识……只是听别人谈起。”
王大妈皱眉道:“小玉这个丫头怪里怪气的,你想想,既然来到这种场所,当然是想捞银子,结果她这个不理,那个不甩的,都快把我的客人给得罪光了。
宋一刀“哦!”了一声,便拿起桌七的酒,一饮而尽。
坐在宋一刀身旁,有个穿着大红衣裳的女子,替他斟上了酒,嫣然笑道:“喂——你好,我叫春梅,还不知道你的大名也。”
宋一习淡淡道:“名字只是一个人的代号,并不代表些什么,若是你们真要知道;那么就晚我‘小宋’吧!”
春梅不以为然道:“宋相公真是爱说笑,倒底你叫什么名字嘛,神秘兮兮的。”
“宋一刀。”
春梅重覆了一遍,惹的同桌的众女子娇笑不已,有的笑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
另一名女子接口道:“什么时候姓‘宋’都没有关系,赌博的时候可不能姓‘送’喔。”
众女子一听,更是笑的人仰马翻,有的甚到跌坐在地,抱着肚子狂笑不已。
王大妈一旁道:“你们这些丫头别闹了!多陪陪小伙子,我出去一会儿,待会儿再来。”
宋一刀讷讷道:“能不能转告小玉,跟她讲今晚,我要睡在此地。”
王大妈一脸忱惜,道:“真是的,那么多的姑娘家你不要,偏要选小玉,真搞不过你。”
春梅俏皮道:“娘你自己留下享用,女儿们怎敢跟你争宠呢?”
王大妈骂声道:“死丫头,我哪天撕烂你的嘴,看你还敢不敢那么贫嘴。”
话一落便步出房门,临走之前又对宋一刀道:“我待会儿问问小玉那个丫头,看她怎么说,不过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我看八成她不会答应的。
宋一刀强调道:“跟她讲,我是宋一刀。”
王大妈走后,许久都不见她人影,宋一刀只得不停的喝酒、一杯又一杯、喝着……喝着……
酒过五巡。
宋一刀拿出手上的银票,递给春梅,淡淡道:“这是张五佰两的银票,你们出去,我想静一静。”
众女子一见有银子可分,也就顾不得这么多,纷纷笑的步出房间。
刹时间,一种寂寞感又涌上宋一刀的心头。
他喜欢寂寞,他已经习惯了。
酒,一坛坛的抬进房里;然而桌上的菜,依旧纹风未动。
因为他走进怕春院之前,一个人在面摊上吃了三碗的大卤面。
他只要填满了肚子,就可以一天不吃东西。
甚至二天。
他吹熄桌上的油灯,因为他喜欢黑暗。
通道上的灯光透过纸窗,照射在墙角一旁呕吐的宋一刀。
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也不知小玉是何时进来的,只听她哀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的折磨自己,为什么……”
宋一刀痛苦的道:“我不了解,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就是刘湖的女儿。”
小玉楞了一会儿讶道:“你已经知道了。”
他点点头,望着她。
小玉淡淡道:“这并不是件光采的事,你又何必要知道呢?
难道你后悔了。“
宋一刀喃喃自道:“不……我不会后悔,现在不会,将来不会……永远也不会……”小玉扶起宋一刀,温柔道:“走——去我房里,我泡些茶给你醒醒酒。”
宋一刀摇摇头,拒绝道:“谢谢你,我并没有醉,即使醉了我也不愿意醒,我说过:”酒醒了,烦恼依旧还是在‘。“
“你还想喝?”小玉问道。
宋一刀断然道:“想——我还想喝。”
小玉悠然道:“好,那我们来喝个爽,这总可以吧。”
也不管宋一刀做何表示,便拉着他往自个儿房内行去。
房内——有股淡淡的幽香。
墙上挂了几副对联、字画。宋一刀却被其中一副深深的吸引住。上头写着:。
叹世间多少痴人,多少忙人,酒色迷人,财气昏人。
钹儿鼓儿终日送人,车儿马儿常时迎人。
精细的瞒人,本份的饶人。
不识时人,枉只为人。
宋一刀喃喃道:“枉只为人……好一个枉只为人。”
小玉疑道:“‘做人’有什么不好吗?”
宋一刀淡淡道:“没有什么不好。有的人生下来就是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或许他们是快乐的,某些人生下来却要忍受痛苦,要忍受苍天给予他们无穷无尽的打击,终生在痛苦,打击中,倍受煎熬。”
小玉又道:“那你是属于哪一种人呢?”
“我?”宋一刀苦笑道:“别谈这些,咱们喝酒。”
他喝得很快,也很急。小玉咬着嘴唇,道:“你一定要这么喝法吗?”
宋一刀又喝了一口,半晌道:“‘酒’虽然不是个好的代替品,但它却能使人暂时忘掉过去,麻醉现在。梦死将来,我想痛痛快快的大醉一声,可是我又不能。”
小玉咧着嘴并未答话,只是一旁静静的望着他。
他也望着她。
“爱情”这个玩意儿实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某些时候你跟她说了一大堆,结果她有听没有懂。
可是有的时候,二人静静的望着对方,那种眼神交流,面面相觑的感受,却比什么都来的强烈。
所谓:“无声胜有声。”或许就是这个道理吧!
眼睛是灵魂之窗,它是人体中,最无法掩饰情感的部位,便是一瞬即逝的眼神,也能泄露出你心底的秘密。
“注视台产生压力,使人紧张。而在对付或逃避压力时,人们的生理会有明显的反应。”
“注视”是情感表现的一种方式,也会使人提高警觉。
如果是两性间的试探,就可能会引起浪漫的感应,使人兴奋;如果充满敌意,对方也许会生气,或害怕。
如果你和一个人碰面,你觉得不自在,可以把眼光移开。这么做可以减轻你所感受的压力,不过也表示顺服,或承认自己的地位较低。
通常较有优越感的人,常常是最能承受压力的人。
在一般场合中,不管在任何场合,女人的地位都比男人低,因此,常常先移开目光以示顺从。
不过,在妇权逐渐提高的今天,女人承受压力增强,因此,她们也渐渐能承受他人的目光而不退缩了。
她不退缩!
他只好避开视线。并不表示他无法承受压力,而是从小玉的眼神中,她看到一团火。
一团炽热的欲火,从她的眼中绽放出来。
所以他逃避了!
小玉轻呷了口酒,轻声道:“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宋一刀不解的道。
小玉又道:“你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虽然是那么生涩,那么冷漠,在我感觉起来却很有磁性。”
宋一刀淡笑道:“哦!这一点我倒是没有发觉。”
小玉继续道:“我喜欢你说话给我听。”
“你想听什么?”宋一刀接道。
小玉娇道:“只要是从你口中说出的话,我都喜欢听。”
宋一刀沈默半晌,讷讷道:“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玉嫣然笑道:“好——既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咱们喝酒,酒一喝多,话匣子也开了。”
二人不停的喝着。
小玉提起整坛的酒,对着嘴往下灌。
宋一刀关切道:“少喝点,你已经有点醉了。”
小玉抹着嘴角的酒痕,吃吃的笑:“你不喜欢我醉——男人都喜欢女人喝醉,女人喝醉的时候,男人才有机会占便宜。”
“砰”的一声,她手里的酒坛跌了下去,跌成粉碎。
她忽然坐在地上,放声大哭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我这么做?为什么要我认识你。”
从不醉酒的小玉——醉了。
她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床上。
她身上的衣服还和昨夜同样完整,连鞋子都还穿在脚上。
宋一刀就坐在对面,像是一直坐在那里,连动都没有动。
小玉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微笑中带着歉意,道:“昨儿个晚上,我是不是喝醉了?”
宋一刀淡淡道:“每个人都有喝醉的时候。”
小玉的脸红了红,道:“我从不喝醉的,或许是我心情不好。”
宋一刀道:“我知道你昨天心情不好。”
小玉讶道:“你知道?”
宋一刀点点头,继续道:“从你的眼神中就可以看的出来,你痛苦,你茫然,更是忧郁。”
小玉道:“你不想知道原因?”
“不想!”宋一刀断然道:“每个人都有隐藏自我的权利,我不想去揭发它,除非你自己愿意告诉我。”
小玉茫然道:“我……没有,我很好。”
“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