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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垣他……”
“西崎!”
西崎正巧从病房里走出来,柾抓住他的手臂,不容分说地把他拖到无人的自动贩卖机角落去。
“是真的吗?!”
柾把西崎高颀的身体按到墙上,揪住运动衫的衣襟。从他没有反问“什么事”,以及连眉毛都没诧异
地跳动一下的态度,柾了解了这是个毫无疑问的事实,不禁愕然呆立。
“为什么……”
“……放开我。”
“为什么?!不让你妹妹去美国——为什么?”
“你到底是在想什么——要是不动手术,你妹妹会怎么样,连这么简单的事你都不明白吗?要是……”
“我应该告诉过你,叫你不要管我了。”
西崎以压抑有份量的声音说道,然后用骇人的蛮力挣开柾抓住衣襟的手,甩了开去。
“我妹是死是活,都和你无关。”
“有关!跟你说有就是有啦!你为什么听不懂!冥顽不灵!”
“你才是,你有什么权利干涉我?”
“当然因为你是朋友啊!”
柾的拳头“碰!”地打上墙壁。
“我和你之间是发生过很多事!我知道你对篮球社没什么好的回忆,对假装不知情的我也很生气!可是
,我们国中三年间站在同一个球场打球是事实,我也对你的球很尊敬。可以和你一起打球,对我而言是一
段美好的回忆。我老是出错,连运球都没办法好好做,可是我努力得到正式球员的资格,在第一场比赛接
到你的球时,我真的高兴,高兴得要命!可是,你现在遭遇困难,妹妹处在生死关头,我怎么能够默默旁观
!——三年前,你被大家欺负的时候,我没能救你。对这件事,到现在都还后悔不已。我不想再犯下同样的
错了!听懂了没?你这个王八混帐臭石头!”
“……”
看到涨红了脸、喘着气大骂的柾,西崎初次露出与年龄相符的茫然表情望向他。
“听懂了没?!”
抓住西崎的衣襟,把脸靠过来。
“你真的是……”
西崎哑口无言,单手缓缓捂住扭曲脸后,忽然虚脱了似地,把头靠到墙上。
他咬紧牙关的齿间,传出低低的、宛若呻吟般的声音。
柾吃了一惊,放开他的衣领。
西崎魁梧的肩膀微微颤动着。
“……西崎……”
对方和柾一样,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啊——贵之的话忽地在脑海复苏。
没错!——是这样没错。
不管看起来有多么成熟,西崎也依然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一般情况,他应该是个高中二年级生,每
天悠哉地在学校渡过,浑身是汗地追逐篮球,在归途的车站前吃过拉面后,回家还有母亲做的料堙冒着蒸
气等着他——本来,他应该过着这样的生活的。
柾觉得胸口好象被揪紧了。
父亲失踪、母亲多病、妹妹罹患重病——有多少重担压在他的肩膀上啊!!
想帮他承受一半的负荷——想让他轻松一点。——可是,西崎所背负的压力沉重,究竟有谁、究竟要
怎样做才能够理解?他不得不满怀憾恨地舍弃对敛球选手的梦想,那种憾恨与悲伤……这可不是蛋糕被抢走
一半、丢到海里这么轻松的事的。
自己为何如此渺小又无力——连体恤的安慰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呆站着注视——。
咀嚼着难过与悲伤的滋味,柾有些踌躇地伸手想要抱住呜咽的朋友肩膀,可是却因为那逐渐变大的模
糊声音停住了手。
柾讶异地皱起眉头。
从西崎的指间传出的颤抖声音,竟是憋在喉间的嘲笑。
“……你一点都没变。……你从以前就是这样。没大脑、爱管闲事、没神经……”
“……”
“打死我都不会接受你的恩情。”
指间绞出痛苦的呼息。
“知道加入比克西球团是你在背后搞的鬼,谁还会接受?与其接受你的施救我妹妹……与其一生在你面
前抬不起头来,倒不如让我妹妹死了算啦!”
西崎“哈”地哼笑了一下。
“我一次都没当你是朋友过。篮球杜的集团欺负?哪里有被蝼蚁咬会觉得痛大象?无聊毙了——竟然说
得出那种伪善的话哪。你说你不想再重复同样的错误?听了教人作呕1不要为了你的自我满足而利用别人!所
以我才讨厌你。看到你那张脸,我就想吐”
西崎缓缓把手放下,看着双手垂在两旁、呆站在原地的柾那错愕的表情——睁大的黑色瞳眸、逐渐冻
结的表情;柾以变得一片空白的脑袋反刍西崎的话。
西崎的嘴唇由于黑暗而扭曲的愉悦,微擞扬了起来。
然后,他只为了带给柾决定性的伤害这种目的,带着残酷的喜悦,再一次张开了他的嘴唇。
“我啊,长久以来,最痛恨的就是你了,最讨厌你了——打从在社团第一次见面开始——一直就是。
”
自己是以怎样的顺序换乘公车和电车的,柾完全不记得。
忽地回神,他已经出了曾经来过的JR车站。这里不是家附近哪——柾茫然地这么想,脚却擅自爬上楼
梯,出了自动剪票口。
啊,以前这里的剪票口不是自动的……柾不可思议地想道,回过头去一看,才发现这里是五年前和母
亲一起居住的公寓附近的车站。
在圆环角落塞了整排的非法停车的脚踏车、总是只摆着被晒得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吃的水果的蔬果店,
还有旁边的甜甜圈连锁店,完全和以前一样。
柾穿过狭窄的巷弄。夜晚已经迫近,可是柾的脚还记得被路灯照亮的道路。
市街的样子完全没变。公寓、大厦,还有古旧的独栋建筑,杂沓并列着。上下学的道路也一如往昔。
柾加快了脚步。经过网球场,弯过便利商店的转角,再转过数条巷子,出现了一家小美容院——可是应该
在它旁边的建筑物却不见了。那里变成一块空地,成了停车场。
“请问……”
柾向一个正好从车上下来、刚买东西回来的主妇问道。
“五年前左右,这里应该有栋公寓”
“哦,那栋公寓啊!”
中年主妇一脸记得很清楚的表情。
“房子闹了一点小火灾。那栋公寓已经很旧了,房东夫妇年纪也大了,所以就趁那个机会把公寓拆了
。大概是三、四年前的事啦!”
“那房东……”
“听说搬去静冈,住到女儿那里去了。去问那里的酒店老板,他应该知道得更清楚吧?他好像和房东满
熟的。”
主妇这么说,伸手指向一家原本是小酒店的便利商店。“烟·酒”的招牌在夕阳照射下闪闪发光。
在返回车站的路上,发现以前经常光顾的公共澡堂已经关店了。咖啡厅成了平价餐厅,洗衣店则从组
合式房屋改建成豪华的二层楼建筑。
以前每天和朋友一起去的、一个重听的老婆婆开的旧式糖果店,往里面一看,现在却是个不认识的年
轻女人在看店。“老婆婆身体还好吗”的话都已经来到喉头,不知为何就是问不出口,只买了一颗糖球就
离开了。
外头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刮着寒冷的北风。
“喂,我是佐仓。”
从听筒传来的悠一声音,让人觉得好怀念,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似地。
可是悠一的声音,毫无疑问的是从位于杉井的悠一住处传来的。只是这点小事,就让柾觉得安心了。
“阿冈吗?”
“嗯——”
就在柾想开口问“我现在过去你那里可以吗……”的时候——
“悠一,我先去洗操罗”
——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阿冈?”
悠一对柾的沉默感到惊讶。
“发生了什么事吗?——你现在在哪里?是从外面打来的吧?”
“涉谷。”
反射性地说了谎。
“我和贵之约在这里,因为很无聊,所以打电话给你打发时间。理子小姐来了啊?”
“嗯——可是没什么好介意的。”
“说那种话,搞不好人在床上?”
“白痴!”
明天我要去九州纳骨,后天开始,就会像平常一样去学校了。”
“课程的进度已经超过很多了喔!”
“悠——是大好人,一定有帮我抄笔记对吧?”
“一科一千圆。”
“恶魔!”
柾笑了出来。
“那,我要挂罗……”
“喂~”
忽地,悠一仿佛察觉到什么似地,语调变了。
“真的只是这样?或者干脆我现在去你那里好了。涉谷的话……二十分钟就到了。”
“没关系啦!我只是打电话聊聊而已。啊,贵之的车子来了。拜拜。帮我跟理子小姐问好。”
柾挂断电话,把退出的电话卡塞进口袋,从楼梯走上外头。刚进入夜晚的新宿满是人潮。
柾茫然伫立在里头。
这些人到底要去哪里——浮浮沉沉地,简直就像在飘蔼一样。
仿佛没有意志的水母,把自己托付给人潮,在东京这个狭小的箱子里来来去去——。
柾停在往来的人群中,上班族或情侣都嫌他挡路似地撞过他的身体离去。柾就像被人群冲走似地,在
不如不觉中开始走了起来。
等到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从人群中被冲出,站在平常来的书店前了。
书店内还是老样子,就像尖锋时刻的电车车厢般拥挤,若是没有明确的意志,连接近目的地的书架都
办不到。
柾马上就放弃了看杂志,直接坐电梯上楼。他的目的地是用昂贵的专门书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