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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在下一秒就叫出来。
近情情怯么?
她不确定,一面是希望自己眼花看错,一面又恨不得前面的人,就是……
他!
因为,刚才那不经意的一瞥,她透过人们脚下的缝隙里,看见一只握着画轴的脏兮兮的手!
画轴!画轴!
莫不是那个,用乾坤扇,换了一幅美人图的,那个人?!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敏感多疑,这世上的画轴又岂止万万千千,可是……
奋力推开那面前围坐一团的人,锦霓看见那平躺在地上的人,说不出话来。
她垂下脸,想要认真分辨,然而却在这关键时刻,眼睛却模糊得紧,看不真切。
胡乱地伸手去擦,手背上顿时沾满水珠儿,越擦,那眼前就越模糊。
几步踉跄过去,她跌倒在那人身侧,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拂开他脸上的发丝,看得清楚一些。
手尚在半空,忽地腕上一痛,原来,那一直闭着眼平躺的男人,猛然间截住她的手腕,眼神骇人地瞪着她!
锦霓下意识地一缩,却在对上那双眸子的一瞬间,仿佛被定住一般。
“哎呀,这庄里,其实就属三少爷最难伺候,他那么爱干净,啧啧,上次听说二少爷房里的丫头,不小心溅上一滴清水,三少爷便好大不愿意,特特回房换了衣裳才出门……”
“你还说呢,咱们三少爷那般出尘的人儿,怎么能和那凡夫俗子做比较……”
“快别说了,这衣裳是三少爷最喜的白色,洗不出本色来可就糟了!”
彼时的朵澜刚巧在树上打坐调息,不想竟听见婢女们的谈话,不由得微微一笑。
香川,纵然总是欺负她,可毕竟,是那样好看的男子呵。
她咬住自己的手指,硬生生地不叫自己嚎啕大哭,可那眼泪却丝毫控制不住,大颗大颗连成串儿滚落下来。
香川圆睁着一双大眼,似乎看了这个跪倒在自己身边的女子一眼,挣扎着要起身。
而赶上来的不嗔和良灿,也被他二人的动作反应弄得一愣,良灿飞快出手,止住了那个大汉的动作,只一只手,便将他按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锦霓!”
不嗔赶紧将她拉起来,怕她闪到身子,她原本被香川握得紧紧的手,此刻却突然无力一般,软绵绵地松开了。
“不要!不要啊不嗔!他是……他是香川……”
锦霓抽噎着,疯狂地挣扎着,就是不肯站起来,一把抓着香川的手,勒出深深的红痕来。
蓬头垢面的男子,傻了一般瞪着她,任凭她哭号喊叫,就是不发一言。
“香川你不识得我了么,我是朵朵,我是朵朵啊……”
终于,锦霓从不嗔怀中挣脱,扑到他身上,拼命摇晃着他的肩。
却见香川许久未动的眼珠儿,闻言那么转了一转,视线对准了她。
锦霓含着眼泪直视着他,巴望着下一秒,他便回魂,认出自己来。
可是,他却只是看了几眼,眼神一散,瞳孔剧烈地收缩成一线,胸腔剧烈起伏,“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香川少爷,为何您那般偏爱白衣?出门在外,与人动手,白衣难免沾血,换起来多不方便。”
少女托着腮,坐在船尾,轻轻地问。
白衣青年站在船头,风吹动他的白袍,猎猎作响。
“若是与人动手,他的血粘在我的衣裳上,我便有了*;若是我的血沾到我的衣裳上,我便想,技不如人,活该被砍,哈哈!”
少女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不以为然。
而此刻,他身上肮脏破烂的衣裳上,已经真的沾满了他自己的,斑斑血迹!
锦霓躲不开,也跟着被喷了一脸的血,血与泪全都顺着脸颊往下滑落,她不肯擦,仍是拼命抓着香川。
“呵、呵、呵……”
吐过血的男人,胸腔里发出闷闷的哑音,不断*着,血腥气沿着喉咙一路翻滚。
他*得极为艰难,双目失神,几乎叫人心生错觉,下一口气,就要倒不上来。
锦霓抹了一把脸,低下头猛地咬住他的*,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悸动,却掐紧他的肩头,只管伸舌顶开他紧合的牙关,探入他口中的同时,渡气给他。
腥热粘稠的液体,沿着两个人的嘴角蜿蜒而出,那是他未吐完的血。
他却只是用黑得深沉的一双眼,用那无神的眼珠盯着她。
一口绵长的空气传给他,香川闷咳了一声,又涌出一口血,却咽了回去,哑着嗓子爆喝一声:“滚!”
喊完,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额上的青筋不断绷起跳动,身子却沉了下去。
“香川!”
锦霓疯了一样托住他,然而她昏过去前,记得的最后一句话,是他的那一句,滚。
他叫她,滚。
爱恨情仇,生死依偎,到头来不过是一句,滚。
良灿做好了饭菜,每一样菜都捡了一些,专门又盛了一碗,这才走向锦霓的房间。
她近来身子很不好,害喜的症状开始明显,吃了吐,吐了便不肯再吃,一日三餐,竟然连人家一餐吃得还少。
果然,她还是歪在床头,只是看着摊在床上的那幅美人图。
良灿见识过,画功倒是不错,然而只是形似,却未曾神似,那画卷边缘上是星星点点的血渍,看上去更是惨淡。
锦霓却当成了宝贝,和那把乾坤扇放在一处,不去看香川时,便看着这两个死东西出神。
“吃饭了。”
他敲敲门,咳了一声,对*转过来的脸。
“良灿,你放在那里吧,我一会儿就吃。”
少年却倔强起来,抓了一把椅子,端着饭就坐在她床边。
“若他真的醒不过来,你便就是这么不死不活的过一辈子?”
他敛着眉眼,语气只是淡淡,看不出喜怒。
锦霓这才真正地望了他一眼,慢腾腾收起画轴,不发一言。
她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醒过来,哪怕是,醒来后,就跟她说一句,你给我滚。
她也会欣喜地涌出泪水。
那日在集市上的不期而遇,她终于找到了他,可是,他晕过去后,便再也没有醒来。
“锦霓,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他先前伤得太重,这一阵子又是刻意寻死,风餐露宿,身体早就不行了,你……”
不嗔忧心忡忡,却不得不道出实情。
虽是情敌,钟爱同一名女子,可他此刻心头沉重得难受,他宁愿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生龙活虎地蹦起来和自己比试,也不愿他这样,成为所爱之人心头最沉重的枷锁。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有没有?”
饭碗突地落地,少年铿然起身,一把抓过她的手,将她被迫提起来,她轻得像个孩子,不,她根本就是个孩子。
凄苦一笑,锦霓并不挣扎,启唇幽幽道:“他不会不醒的,我曾经很恨,死了都能活过来;他现在恨死我了,又怎么会不醒来呢?”
说罢,她一脸坚决地望着他,毫不闪躲,万分坚定。
丧气地收回手,将她抱回床上,良灿颓然道:“我再去给你盛一碗饭,你不吃,孩子总要吃的。”
果然,提到“孩子”,锦霓的眼亮了一下,闪动着一丝柔情。
“是啊,孩子,香川若是知道,一定高兴。”
她喃喃道,她不清楚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可是,也有可能是香川的,不是么?
良灿拾着碎片的手一顿,那锋利的边缘便顿时扎伤了手指,他却未发一言,沉默起身,给她掖了掖被角,出去了。
一推门,却刚好是不嗔站在门外,脸色疲惫,神情索然。
“师父?”
良灿惊了一跳,刚要说话,不嗔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他拉到一旁。
两个人并肩站着,这几个月,良灿个子窜得很快,几乎要与不嗔一般高了。
就怎么站着,两个人都不开口,直到不嗔一脸慈爱地拍了怕良灿的肩,轻声道:“良灿,师父待你如何?”
良灿一挑眉,正色道:“师父为何这般问?”
不嗔笑吟吟,不答反问道:“你倒是说说,如何?”
良灿这才道:“我跟随师父时间虽短,却是懂得分辨好赖,师父待我,自然是好的。”
不嗔点点头,这才撤回放在他肩头的手,半晌未曾开口。
他们因为香川,而耽搁在京郊,除了一面要照顾不醒的香川,还要一面小心第五鹤遍布全国的天罗地网,师徒二人都有些疲惫不堪。
“我很爱她,他也很爱她。”
不嗔冲着香川的房间一颔首,接着道:“我们都是为了她,能舍掉一切的人。所以,我们也算是惺惺相惜罢。”
良灿忽然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可他一遍遍安抚自己道,师父是极爱那女人的,他是不会放手的。
可是那样的眼神……
“香川,你那么要强的人,怎么会这般堕落,堕落到睡了一觉就不肯再起来了……”
锦霓打来一盆热水,沾湿了毛巾,轻轻地擦拭着他的脸,他的手,边说边落下泪来。
“你再这么睡下去,等孩子出生,你也看不到第一眼,孩子洗三,你也轮不上,你看你,怎么能这么无赖……”
“你从来都不肯落于人后,可是你看这一次,不是我偏心,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怎么忍心睡下去……”
“其实你当时冲出去时,我就后悔了,那一刻,我恨不得跟你们一起走,这样,黄泉路上,还有你们牵我的手……”
“香川,快些醒过来,我好要问一问你,望月和寒烟,到底在哪……”
她就这样,边说边擦拭着他的身子,却不知道,一抹修长的身影,在门口,伫立许久。
卷六 蕴香 141
近来锦霓极其嗜睡,白日里除了与昏迷不醒的香川说上半个时辰的话,此外几乎都是拥被而眠,不分白昼黑夜。
不嗔说,那是怀孕症状,无需紧张。
可是看着他因为不断打听望月和寒烟的下落,和每日照顾香川而逐渐凹陷下去的眼眶,锦霓心中一酸,手覆上去,便落下泪来。
“我连累你了……”
她的手被他握住,放在唇边蹭着,温润的男人轻笑,“你又是没睡醒,想必在说着痴话。”
被抱在怀中,像是珍宝一般的呵护着,锦霓不禁轻声啜泣起来。
“哭什么,跟个猫儿似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