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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业的刑侦人员,有着很强的理则(逻辑)推理能力,她知道,在这些人面前,她不能撒谎,因为只要撒谎,就要圆谎,圆谎就必然有漏洞,而这些人一定会勘破漏洞。
她 面沉入水,坦然承认自己二十分钟的逗留:“其实一开始叫我进去帮忙,我是不乐意的。那些手册那么多,要一一分发给调琴师和各种乐器,很麻烦。可大家确实繁 忙,我就进去了。里面至少上百架乐器,有的有调琴师,有的没有,我发手册的时候,也很有兴趣看看他们的调琴手法,毕竟我对音乐并不是非常了解,这样一来也 就耽误了时间——谁知道会出事呢?”
他们虽然都被带去接受问话调查,但并未被告知到底是何事,于是只知道是那房间里的琴出了问题,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有问题、又是什么问题。
袁丽羽也就全当做不知道。并且还强调了自己参与这件事的偶然性,毕竟这件事看起来不像临时起意。
她故意把话说得颠三倒四,显得自己逻辑思维并不清晰。而一个逻辑思维不够强的人,想要临时起意,成功做出这种事情,也是很难的。
而除了这以外,她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底牌。
在没有到最后一刻,这张底牌,她都不会翻开。
调查人员又问了她一些其他的问题,比如现场怎样的,大家在做什么,记不记得场中有多少人……
与其说是从她这里了解情况,不如说是从她的回答里寻找有无漏洞,以及观察她回答每个问题时的表情。
话题很跳跃,有时候问她中学时代最喜欢什么课程,有什么特长才艺;有时候话锋一转,就问到了今天的演出,后台的情形,等等。
而袁丽羽面色如常,对答如流。
。
问完了,袁丽羽被示意可以离开。起身时,她紧盯着对方,看到调查人员在册子上,似乎是打了一个记号。
袁丽羽心中一紧,她隐隐猜测,这大概是自己被列入了重点怀疑对象。
可是——漏洞在哪里?
她并不知道对方这样做的原因乃是因为太子的怀疑。赵宣让他们密切注意她,他们自然也就听从。
她只知道,不能任由自己被怀疑,否则她还会经受更多调查,必须尽快解除嫌疑。
她只能把手里的底牌翻开了!
袁丽羽猛然一顿,拍着头道:“哎,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
“想起来什么,细节都说一下。”
面 对着调查人员,她的目光丝毫不回避,眼睛上看做出一副回忆的模样:“也是当时房间里人不多,所以会记得。我发册子时看到一个人走到一架秦筝前,当时觉得有 点奇怪,因为那架琴之前好像被人调过了,而那人又过去调。不过,我也只是多看了两眼,觉得和我无关就没想太多。”
“那你还记得,那个人的模样吗?指认的话,能否认出来?”
袁丽羽努力地回想一下:“我没太留意,所以没太深的印象。指认,也许能够认得出来吧。”
其中一个调查员走出门去,过了十分钟左右,把一群人带了过来,十个人十个人地进门。
如此几次之后,袁丽羽忽然睁大眼睛,指着人迹中的一人,不停地点头,冲一旁的调查人员,颠三倒四地说道:“就是他,是他,我想起来了,就是他!因为他的衣服,当时我觉得挺个性的。”
被指认的人,露出错愕之后的沉郁表情。他个子不高,戴着一副眼镜。时下特别流行短褐金属风,他穿着米色休闲短褐,衣服上有拼成图案的铆钉,再配上流行的彩色边框眼镜,显得很时髦。
调查人员让其他人出去,又让袁丽羽再复述一遍当时的场景。袁丽羽惴惴不安地看了那人一眼,在调查员的安抚后,又听话地回忆了一遍。
而这个人在听着袁丽羽的指认后,只是垂下头,手握成拳,死死捏紧,指节青白。
他的这些细节,没有漏过那些调查人员的眼睛。
在没有任何物证的情况下,人证显然就是最重要的证据。监控录像显示,这个男人几次进出这个房间,并且滞留在房间内的时长大概有半个多小时。
最后,他似是困兽走投无路般,低声道:“没错,确实是我在琴上动了手脚。我用衣服隔着手,没有留下指纹。”
。
这个调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大概是晚上八点多,报给太子和大长公主等人时,他们心里都明了一点——
动机,这个人没有足够的动机。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是被人指使的。
而赵宣同时也在想另外一个可疑点——为什么这个人会被袁丽羽看到?
这其中真的没有问题吗?
“时间紧迫,怕更多人进来,只能趁这时下手”真能解释这一点吗?
调查人员没有多耽搁,先把人带到几位高位者面前了。
在听着他们的调查报告,和这个男人的供词时,赵佑婕心里也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
这会是赵佑媛指使的吗?
本心而言,赵佑婕也并不希望看到如此。
倒不是她对赵佑媛有什么感情,而是,倘若这人帮过她,后来却揭示一切都是她的阴谋,她感激与憎恨的落差太大。更重要的是,如果真是赵佑媛所为,那就很麻烦,自己以后和赵宣之间,也会有永远消不掉的隔阂。
一举一动,背后牵扯的都是庞大复杂的人情往来,赵佑婕心情难免五味杂陈,也明白了爷爷临走前叮嘱她的“息事宁人”的含义。
赵宣居于正席,大长公主和长柔帝姬分坐左右,赵佑婕在左下首。只有他们这几个人,才会听到答案。
所有人都盯着这个戴眼镜的沉默男人,直到景行公主开口,打破场中沉肃——
“你为什么要在开幕大典上做这样的事情?是……自己的私人恩怨,还是谁指使你的?”
在场众人,都默默地希望,听到一个合心意的回答,至少,不要在皇室里,掀起任何麻烦。
门和窗户,都被紧紧地关上。
=====
车门被关上,隔绝了春日的阳光。
赵佑媛还沉浸在谢清琸刚刚那些一句比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她好笑地发现,这个人虽然看着那么文静,做事的时候却总那么大胆,其实是刑玉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吧。
车子是装甲防爆车,能抵抗一定程度的爆炸,强隔音。而谢清琸的浅色外衫下面,还穿着防弹衣,开启录像胸针,牵星定位,身上有隔音装置,能预防次声波攻击,铂金手枪里装好了子弹,贴身携带。
赵佑媛上车后,接过他递来的防弹衣,两个人全副武装好后,谢清琸降下了挡板,司机发动车子,向着指定地点进发。
。
谢清琸没有对司机说过为什么要去扬子江,只是吩咐了谢氏安保中心的人仔细勘察那边的位置后,在那沿线埋伏下来。
那里一马平川的,想要埋伏大部队是很不简单的事情,只能是增加狙击手。当然这样的情况,同样不利于对方施展绑架计划。
谢清琸甚至安排了一艘轮渡在附近,上面都是乔装好的便衣保镖,以防备水上情况突变。
至于紧要关头杀人自卫什么的,法律问题交给律师团去考虑。
。
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屏幕亮着,并未有任何异状。
“今天的开幕式,不要太往心里去。”离开梨园后,见身边人情绪不佳,谢清琸才出声安慰道,“清者自清,既然公主和东宫都在,相信会有一个公论。”
自小接受正儿八经的国子监教育,他自然是能听出来赵佑婕开头三分钟的问题的。后来他来到演奏厅后台,差不多也把前因后果明了。
赵佑媛其实倒不是为了误会,反正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所低落的,只是出来时遇见了赵宣,如今她在后悔,配合谢清琸麻痹敌人的做法,因为这同样迷惑了自己人。
谢清琸忽然想起来什么,略觉好笑:“我想起日前给你算过一次奇门,今天这事,倒是意外的有点相近。”
正在懊悔中的人被这话勾了兴致:“奇门遁甲你会算?我看过一次,像天书一样,要算数很好才能学呢。你给我算的什么?”
“……你这个月容易出现各种口头官司,和今天被误会有点接近。”
赵佑媛听了顿感有些心塞。算的很准不是吗,而且刚刚出门时,她也被赵宣误会了一把。
“不过,终究只是闲来聊以自娱,你不要介怀。”谢清琸微微一笑,安抚道:“即便周围人都误会你,我也只相信你的。”
。
他父亲早年是热衷佛道,待谢婉泱死后,直接心灰意冷不问俗事,很少管家业了。
而谢清琸少不得受过他熏陶,礼佛之外,也会算一些复杂的奇门遁甲,但多是玩玩,从来不拿来算什么。
因为他坚信变数由人创造。天定命运,而人造时势,命运与否,也就无所谓了。某些方面来说,他的想法和刑玉的教义,还是有通融之处。
但是这一次,在要面对和暗中敌人的正面交锋时,他生平头一次,为自己起了一局流年盘。
雅室里,他敛目不语,静静看着九宫格。
直符天英落七宫,直使伤门落四宫。阴遁二局。
前途的走向,暧昧不明。
到底会发生怎样不可莫测的事情——
他把视线转向窗外,金陵城繁华的街景在两侧倒退。
即便畏惧,也要坦然面对。
。
下午六点。
专车沿着扬子江畔,寻找对方指定的码头。这里人不多,亦不是旅游景点,滩涂上苇草丛生,远处江面上有几艘货轮。
湛蓝的天空铺满卷层云,被夕阳晕染成红霞,夕阳的光辉袅袅,照耀在这江面上,波光次第。
这样的美景,总还是要渐渐暗淡下去。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红霞变成了青云,似乎能感受到近夜的许许凉意。
时间越近,赵佑媛就越发感到紧张。为了平复心情,她干脆唱起了歌:“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可是波光粼粼的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