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宫里笙歌不绝,一片歌舞升平景象。虽是夜间,长明灯雪白清照,宛如白昼。长生殿正对着开阔的水榭楼台,几个歌姬穿梭于花底叶下,夜里朦胧的水气,和荷叶桃艳的衬托,彷佛九天仙女优游于碧波之上。
歌声,笑声,金吾不禁。今天是欢迎镇远大将军段莫言归来的日子,皇太后赐宴,让这位状元将军更荣显不凡。
东霖尊唐制,宫女妃嫔宫禁不严,无须屏风遮挡,亦可同席而坐。见母后如此开怀,新帝领百官亦在旁承欢。一时衣佩玲琅,鬓香衣影,兼之段莫言妙语如珠,皇太后掌不住掩着嘴,其它妃嫔更笑得凤钗乱颤,坠珠跟着晃动不已。醉酒的官吏更贪看着后宫佳丽目不转睛,若不是畏着这身官服,早动手动脚起来。
饶是如此,仍然眉来眼去,尽在不言中。
看这般风流富贵,假作酒醉逃席的几个人,远远的牢骚低语:「好老娼妇,看她兴头成什么样子!真以为自己是皇太后呢!若不是两年前的宫变,皇储失踪,皇子死绝了,就剩她那个还勉强勾得上边的世子,哪轮得到她这个色衰失宠的王家王子妃当太后?唉…我的太子呀,你莫不是遇难了吧?」心底难过,户部尚书杨子浩不禁老泪纵横。若不是宫变,他稳是未来帝王的外祖父,身侪帝王家,何等显贵?现在却日日得向王家女儿下跪请安,想起几乎到手的极贵,不禁老泪直下。
「杨大人,」同为太子党的吏部尚书江大人安慰他,「人死见尸,太子洪福齐天,天命在身,哪有这么容易就薨了?我们这几年也没能好好找寻,说不定让人保护了去,也未可知。还是好好商议如何…」
「还找什么?!」杨子浩生起气来,「若是监国那婊子有心弒君,还留根骨头给你哭灵不成?!想来先帝定是这无耻的婊子所害,连太子也杀了,这才扶了那个十岁大的堂弟当皇帝去!还不就是孀母稚子,容易控制?我早知道这婊子心怀不轨…」
「杨大人…杨大人!」江大人紧张的四下张望,「隔墙有耳呀…您停停气,停停气…」
「怕什么?那婊子没把那老娼妇放在眼底,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慢说其它,今日是『皇太后』赐宴,我千百个不愿意,还是乖乖的来了,你瞧见她没有?这宫里上上下下的太监宫女都让我打点好了,早说了,今天那婊子出了城,往五丈原去了。这会儿我不趁她不在的时候说,要什么时候说?这几年,憋也憋死我了!我就说她想当东霖第一个女皇帝!要不然,怎么选了那小鬼?若说堂兄弟,也还有四王爷的世子,她就嫌世子年过十五了,她驾驭不了!」一想到同样也嫁予四王爷的三女居然得不到太后的宝座,他更心痛了。
「杨大人,您喝多了…」江大人脸色都白了,左右看看,附在他耳侧低语,「您这话好多说么?这话传出去,世子的安危…」
转瞬间清醒了大半,杨子浩闷闷的闭了嘴.长叹一声。
见他终于安静下来,江大人松了一口气,「杨大人,这就回席吧。咱们还回去虚应一下,才好离开。现在王家气焰正盛,还是等王家和…监国先…先『协调』一阵子,再下定夺吧。」
「『协调』?」杨子浩冷笑一声,「我就看黄鼠狼怎么给鸡拜年!」
望着相搀扶而去的背影,树上也出现了一声轻笑。
「公主,就说了,若不赴宴,岂不是落人口实?」剑麟轻叹。
木兰却不理他,只是昂首想着,「都收买了?我倒是得想想,怎么将宫里人事调动调动,要不然皇上可有点危险。」
「公主,不是这个…」剑麟暗暗焦急,「关于杨大人…」
「我不打落水狗的。」她唇角有个温文的笑,却让人有点毛骨悚然,「留着他好,他够狠,够阴,也多少还算是能吏。我若剪除了他,谁来压制王家的气势?就看在他还服宰相调度这点,其它的我可以不跟他计较。」
她轻灵如鬼魅般从树上漂荡,瞳孔里没有杀气,却映着点点灯光而寒。徐徐夜风送来歌姬的几句歌词;「…似这般,良辰美景奈何天,似水流年,奴在深闺暗幽怜…」丝竹不绝,月色笼罩,隔着暗黝黝的树丛,长生殿分外的光明灿烂,风流富贵。
「是时候了,」木兰微微一笑,「也该告诉他们该散了。都要子时了,现在不散,明天早朝怎么办?」宛如一抹银霞跃下,剑麟摇摇头,也跟着悄无声响的跳下来。
「公主,妳这样会老让人嫌的。」他跟在木兰身后,一面警觉着四周。
「被那些废物嫌,我觉得很光荣。一半以上都是冗官。武官贪生怕死,文官贪赃枉法,每个人都龟在丽京等着捞钱,说到派外,个个如缩头乌龟一样。现在不过是要他们早点回家睡觉,嫌也就让他们嫌去。我还欠人嫌么?」她脸上仍是温雅的笑,倒似这些刻薄话不是她说的。
「妳若真觉得都是冗员,想下手,对着这群官下手就是了,」剑麟趁机劝了起来,「总比对着诸王下手好。妳裁撤诸王领地,因罪入官的今年已经是第四起了!不管怎么讲,这些都是王爷郡主的,妳说裁撤就裁撤,说削爵就削爵,这立场…」
「怎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不是东霖律法首列的?我削爵的这四个什么地方有误?强奸民女致死,打杀仆役,强抢男童私自贩卖,私吞赈银。你说说哪条是饶得的?入官的好。削为庶民,不知道活了多少百姓。入官又刚好充盈国库,两全其美,岂不快哉?」
她含笑摇摇头,「现下东霖倒是出现下世的光景来了,王孙贵族,没一个好的。六年前屠宫,外藩不过略助一助力,倒让这些王爷不可一世了,略略整顿,便怨声载道,动不动就哭太庙去。难道东霖王宫老让人抄好玩的?殷鉴不远,说不得得当个讨人嫌的监国了。」
剑麟反而笑了起来,对这个伶牙俐齿的公主,饶是满腹经纶的他,也时有词穷。
「公主还是赴宴去吧。」他微微躬身。
「跟这些鬼魅妖怪周旋什么?」她叹息,「露一露面,我倒该去探探石宰相的『病』。」
只有私底下,他才会看到公主这模样。只有在他面前,公主才会直言无讳。对任何人都有强烈的戒心,只有在他面前…
「若是要害我,只要买通你就行。」不只一次,木兰这样苦涩的说。
「可惜属下买不通。」他的微笑总是温和的。
「是呀,太讨厌了。」只有跟他一起的时候,木兰才会流露出难得的少女般的表情。「所以你总是被追杀。」
「儿臣木兰,晋见太后千秋。」她一出现,盛宴中的男男女女都露出扫兴的神情,只有太后还是和颜悦色的,「平身吧,监国公主,怎么这么晚才来?」
「儿臣尚有公务,赴宴来迟,请太后见谅。」原本对太后恭谨的神色,转向酒醉得站不起来的黄内侍,又复讥讽,「太后也该保重凤体才是。夜里风大,怎不多加件衣服?内侍大人向来细心,今天怎么胡涂起来?想来是醇酒美人,不饮自醉,目眩自迷了。」
内侍总管黄得元仗着太后宠爱,在宫里呼风唤雨,当着这么多大臣削他的面子,一时涨红了脸,咬牙道,「监国公主,妳也过分干涉了…太后不觉得冷,老奴还捂上衣服闷出病来?您监国监到这儿来?怪道外面传言…」
「外面传言如何?黄内侍,怎不说下去?」木兰原本就想藉个因由劝太后早些安歇,没想到这个不长眼的太监自己自己撞上来。脸上仍是巧笑。
杨大人看黄内侍酒醉盖了脸,炸了胆子,不禁对他使眼色,唆使他继续,嘴里还劝,「黄大人有酒了,监国,您就饶他这回吧。」
「老奴有酒了,心里还有主子。」黄内侍冷笑,「就有人不知道心里有没有主子。」
「这个有人是谁?木兰倒要请教请教。」她温言。
黄内侍看见木兰语气恭谨,目光却充满不屑,不禁怒气欲狂,「这个谁问着老奴,老奴倒是不知道怎么回辩了!」
「去唤思礼监过来,」木兰淡淡的吩咐身旁吓呆了的小太监,「掺黄内侍下去,给他十棍醒酒棍。」
「谁敢动我?」黄内侍仗着太后疼爱,使力一挣,「打狗也要看主人,东霖木兰,妳心中有没有皇上太后!?」
「该死的狗奴才,嘴里胡说些什么?」太后大急。
新帝已经气得脸色发青,「大胆!皇姊的名讳,是你这小小的内侍说得的?还敢大胆抗颜?」向来慈和温厚的少年皇帝,少有的动怒,「拖下去打他两百宫板,充军三百里!」
木兰不禁有些意外,看看这个小她五六岁的堂弟。她向来知道这个堂弟心地仁慈,这些年监国不敢懈怠,也因他太慈软寡言,又想着他年纪尚幼。今天才发现他已经长大到当年自己的岁数。
内侍大惊,跪下来涕泪纵横,「皇爷呀!老奴打您小就伺候您,这么多年忠心耿耿…您就为一句话要逐老奴…」
新帝勃然大怒,「还索旧恩?朕为君,你为臣。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这么点道理都不识,朕留你这老奴才做甚?拖下去!」左右不禁悚然,连忙架住黄得元。
木兰衡量片刻,「皇上,」她单膝跪下,「黄得元犯上,原本该重责。然一言之失即予定夺,还望三思。」
望着木兰一身盔甲,长发豪放不羁的仅用锦带束起,衬着娇样玉颜,长明灯下,英姿飒爽,他又是气又是不舍,「这种狗奴才,断然留不得!皇姊不必多言!」
「皇上,」木兰膝行再求,「犯上不可轻饶。宫板两百势在难免。姑且怜其初犯,留职观其后效如何?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然黄内侍千里护主,曾救太后于贼人之手。今因言语细故,宫杖后充军,必令皇上威名有损。望皇上三思。」
被吓住的百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