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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疲惫不堪的靠在车窗玻璃上。黑夜里的森林、白雪、呼啸而过的大风在窗外呈现着亦真亦幻的图像,她仿佛听见有谁在咫尺的地方哭泣,感到冻僵了的身体无法动弹。
早已开始的长长的没有终结的噩梦几乎毁了她的生活、毁了她二十多年来的平静岁月,而现在那个可恶的怂恿者没了,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里什么也不剩,像几天没有吃饭的人,空得心慌。
高杰打着方向盘,忧心地看着前方的景色。
她最终还是知道了,可这方式来得太突兀。事到如今他们还是走到同一条路上来,这两年所避讳的一切并没有真正为她换来设想中的平静。
这里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家具被床单盖着以免灰尘侵蚀,墙上的画也被取下来放在一角。高杰自己也很久没有来过,当初离开的时候只带走了穿戴的东西——一个简单的皮包。房子没有退掉,留着它算是一种见证吧,证明这么多年的生活并不是一块空白。
马歌握着水杯站在阳台上,到现在还觉得冷。高杰脱下外套给她穿上,问她饿不饿。她不自主地摇头,喝口热水以让自己肠胃好过点。
第一次来这里是他们相识不久,她丢了包的那个晚上,无处可去的她被收留了一夜。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无法摆脱有关他的印迹,也无法不对他产生从来没有过的依赖。她甚至于站在这间陌生的客厅里满怀欣喜地憧憬着往后属于他们的生活,对,是他们的,不是她也不是他的,是他们!可才短短几年时间,已人去楼空、物是人非。如今再回来,一切都不同了。她咽下苦涩的泪水,心中涌上不可名状的伤痛。
几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带她去派出所报了警,又带她去吃了一大碗香喷喷的老字号云吞,那样的味道是独一无二的——她始终忘不了高杰在热气里看她的眼神。
到现在她还在奢望一些永远也不可能发生地事情。
双手就像她此时的心情一样无法平复,她放下杯子攒紧了上衣领口,可仍掩饰不住颤抖的身体。
她看了范泽贤最后一眼,他连眼睛也没有闭上,殷红的鲜血从头颅和嘴里渗出趟了一地,如同一朵色彩艳丽的花,绽放着最后的美丽瞬间凋零。
她不懂他的死为什么会带来如此巨大的悲恸和模糊不堪的神智,她猜可能任何人的离开都能触动那颗脆弱的心,可能……再或许她惧怕的是死亡本身。
“我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抓住衣领的手更紧了,“觉得不敢相信任何一个人,觉得好像天快要塌下来似的。”她默默说道,“他的样子并不可怕,可我在想,这样冤冤相报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每个人都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你说是为什么?”
那样的眼神好像在指望着面前的人给她一个完整的答案。他会知道始终因果,以及她不知道和不该知道的所有。
清冷风中悲喜早已散尽,如今留着的躯壳也只是为了给来生一个交待。天空无尽辽阔,月亮照耀着黑色的城市。如今才意识到,他已经把内心的无助转嫁给了身边的人。
那双深藏着复杂情绪的眼睛,让她恍若回到了某个时间点——再也熟悉不过的清晨,阳光在周围弥漫开来,他俊朗坚毅的侧脸美到极致。
她觉得自己的手被紧紧握住了。
“相信我,一切总会过去。”
当十指碰触到冰凉的肌肤时,高杰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种温度让他钻心疼痛。他怕她越走越远怕,远到去到另一个世界。
“不……”
像是恍然大悟,马歌朝身后退了一步,猛然抽离他握着的双手。她不相信的是自己,就算时间过去再久也不能否认,一旦靠近他,她将再次迷失方向无法自拔。答应过泽安不再见他,这一年没有他她也一样过得很好,如同曾今说过的那样。她扭过头去,倒在身后的墙上,高杰上前扶住她。
“相信我。”
她久久看着抓住她的那双手。终于平静下来。
“我想让你见个人。”
夜晚的风很冷,冷得刺骨,冷得麻木,冷得相似梦境。
打火机在手里不断转动,弹出火焰。
不想知道吴国英都跟马歌说了什么、怎么说的,这几乎是唯一一条可以走的路,即使他从来不想把她也牵扯进来。
在她嫁给范泽安的头天晚上他和软红细坐在很高的楼顶边缘,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和肖雨那样,他也问她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害怕的事是什么。
她回答说:被抛弃。
抛弃和告别有什么区别?——其实他们都有着相同的恐惧。肖雨死了,软红细也死了,她们把恐惧都丢给了这个冷冰冰的世界。
马歌坐在不远处吴国英的车里。他远远望着,冷风不免让他打了个冷战。一柱长长的烟灰被抖落到地上,干脆在台阶上坐下来。
这里是市郊的一个露天广场,有着开阔的视野。读书的时候常来,心情不好就上这儿坐坐。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露台上长着软和的草,水泥地上坐累了,就躺在草坪上睡一觉,醒来总会看见刺眼的阳光,全身异常暖和,很是舒服。
07年的新年他带马歌来过,12点在酒吧收到了她的短信,电话打过去问她在做什么,她说在阳台上看烟花,可视野不好,不能看见全景。他告诉她他知道一个好地方问要不要去,她高兴地说要。于是他先把少强扔回家,再开车去接马歌。说不清为什么,看见她从楼里跑出来的时候竟有种想带她私奔的冲动。
那晚的烟花很美,是他平生第一次觉得那么安心。绚烂烟火一冲升天,在北座夜空盛放出华丽耀眼的图案。站在空旷的广场上,那些花火仿佛如同流星一般飞逝而下,美得难以言喻。
后来她在车里睡着了,他偷偷地吻了她。她不知道,他也不想让她知道,他所能做的就是像个最忠诚的朋友,关心照顾她,无论今后她身边有没有别的人,他都会默默地守护着她。这就是代价,为了不让她受到伤害,他宁愿为了这个心愿搭上一生的时间,无论这爱隆重与否,他也甘愿为此成为另一个人。
自从小雨死了以后,好像就这么混混噩噩地过到现在。他时常觉得自己很失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扮演好任何一个角色,朋友,爱人,儿子或是弟弟。他曾多次在夜里醒来独自流泪,冷得全身瑟瑟发抖,恐惧在噩梦后亦真亦幻的场景。真的是这个世界太荒凉,以至于让离别成为最终的永恒,还是看似漫长的人生注定要经历痛苦才能领会生存的意义和价值?他不得而知,这些问题从少年时代一直困扰他至今,没有必要去探究了,探究太多了真的也就没有意义了。
范泽安从泰国回来联系了他,他本可以一枪杀了他替许帅报仇,但却始终下不得手。范泽贤就笑,放心吧,等做完了我该做的事,会自我了断的。
命运不是选择,是轨道,从降生开始就必须遵循的轨道,即使代价沉重,也要忠于死守。
吴国英的车开走了,广场好像更加冻人,马歌背对他站着一动不动,孤独的影子在夜里驻留了很久,而他也没有了迈开脚步的勇气,半响后单薄的影子转过身,朝这边走来。
这天晚上,她终于知道了他离开的原因和他苦苦挣扎理由;也这天晚上,她告诉自己,如果真相永远被隐匿她本是打算恨他一辈子的;还是这天晚上,她终于失声痛哭,被他用黑色的大衣久久温暖。
回到范家是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一家人围坐在一楼的大厅,范泽凯在和律师说着什么,泽安抱着彩儿,对面的警察问一句答一句,眼睛看着茶几上的花瓶一动不动。马歌进来的时候他才放下侄女,起身朝她走过来。
“我都知道了。”
马歌淡淡说一句。她脸上的疲惫正好适合此时的氛围,至少现在没有人在意她的内心世界。泽安同样显得疲倦不堪,马歌相信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凶手的同党,从他的眼睛里她就知道。
他怀抱住妻子,很想流泪。
把头靠在泽安的肩上,马歌不忘了观察范泽凯的表情。亲手杀死弟弟,还可以如此镇定自若地以受害者的身份面对所有人。她不知道自己能够撑多久,若无其事到什么时候?她要回来并非因为吴国英的大道理,她不懂什么大道理,也深知在她的心里没有什么大家的概念。她只记得吴国英的那句话:就算为了高杰。
警察问完笔录走后,范泽凯和金鑫两个人就上楼去了,他甚至没和她说上一句话,大概还来不及顾她。
彩儿在厨房里抱着一大盒爆米花吃,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事。如果等她长大得知了自己的父亲是个杀人凶手!她会怎么样?恨他吗?还有泽安,要是某天他也知道了真相,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躺在沙发上,觉得全身乏力。怔怔地看着门廊外深深庭院,泽安端来一杯热牛奶要她喝下。
“你没事吧?”
他摇了摇头,把脸转过去。她猜想他是哭了。
“对不起,昨天我太忙了没接你的电话。如果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就……”
“和你没关系。”
他抓住马歌的手,紧紧抱住她,“不要离开我。”
泽安的怀抱很熟悉,但除了熟悉还剩些什么?从高杰的谎言被揭穿的那一刻,她的心就乱了。命运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回想起这两三年来,终于给了自己一个完整的答案,才了解他那么干脆说再见的意图,也才彻底明白原来只有在他的怀抱里才能体验那种幸福疼痛交织的欣喜,随他愉快难过的大喜大悲。不管丢失了自我也好,无法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也好,那不都是爱他无法自拔的证据吗?
无法想象他都承受了多少压力和无端的指责,他一个人会不会孤立无援?会不会很危险?要是被对方识破谁会去保护他,他要怎样脱身?这一切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