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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不来看孩子的,除了长颈鹿的家长以外就数刺猬的家长了。不过,麻理子每个月还打一次电话来。基本上都是在喝醉了以后,心里觉得寂寞,想听听孩子的声音的时候。
刺猬走出食堂,来到护士值班室旁边放着电话的桌子前,拿起听筒:“喂!”
“嗨!你身体还好吗?”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刺猬不由的屏住了呼吸,关于父亲,刺猬什么都记不得了。
小时候,好多男人在他面前出现过。有的给他买点心,有的喜欢抚摸他的头,有的骂他小杂种,还有的打过他耳光。那些人都不是他真正的父亲。
亲生父亲留下的痕迹,只有十几本难读的书。当母亲住在别的男人那里不回家的时候,刺猬就从壁橱里拿出那些书来,一边查字典一边读,虽然有好多地方读不懂。与其说是想理解书的内容,倒不如说是想接触父亲亲自买来的东西。刺猬觉得父亲不像母亲那样愚痴、幼稚、没有责任感。直到现在,父亲仍然默默地致力于社会改革。在刺猬的心目中,父亲与跟母亲在一起的那些卑琐的男人不同,父亲是一位英雄。刺猬觉得,自己身上流着父亲这位英雄的血,所以母亲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挨饿,他也忍受得了。
电话那边莫非是父亲?为什么现在给我打电话?是要来接我吧?是要拉上我,准备把我培养成一个革命领袖吧!
“还好。”刺猬从喉咙口挤出两个字来。
“跟你说话,这是头一次吧?”对方的声音好像比自己想像的要年轻,而且舌头打不过弯来,大概是喝醉了,“你妈的记事本上,写着……这个医院的……电话号码。”
刺猬吃了一惊:“您……见着我妈了?”
对方苦笑着:“还说什么见不见的,她是我老婆,一直在一起住。你精神上有点儿问题,到现在我还没见过你呢。”
说到这里,刺猬才意识到自己太傻了。电话那一头根本不是父亲,不是自己崇拜的英雄,而是那个姓胜田的从未见过面的男人。
“喂,让你妈接电话,我跟她有话说,帮帮忙。”
“……不在这儿啊。”刺猬说。我真傻,还期待着什么革命家的父亲来接我呢?刺猬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说谎可不是好孩子。我知道她在你那里,她去看你了。”
“没有。”
“什么?她还能上哪儿去呢?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没在家?怎么了?你打我妈了吧?”
“胡说八道……”
刺猬紧握着电话:“肯定是你打了她,把她赶出来了。是不是把她赶走了你又没钱花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才不会特地往我这儿打电话呢。”
“小兔崽子,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对方的口气变得粗暴起来,不过舌头还是打不过弯来,“尽管我是你后爹,那也是你爹!你要是跟我在一起住,我非把你这臭毛病打过来不可。打你个半死,什么病都能给你治好!在你这个没用的小兔崽子身上花那么多钱,连老子玩儿的钱都没有了。快让你妈接电话,不然有你好看的!”
刺猬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下边那个鸡巴太小了!”刺猬冷笑着,“我妈说了,你那个玩意儿是她认识的所有男人中最小的,而且她还嘲笑你完得太快,说连狗都比你干的时间长!”
刺猬说着,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上涌。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自己也说不清楚,嗓子眼儿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但他还是拼命地吼叫着:“知道吗?你已经被人家甩了!人家肯定已经有了新的男人了。傻蛋!你要是好好工作呢,要是对她和气点儿呢,就算小点儿,就算完得快点儿,没准儿还能多忍你几天呢……可怜的东西!”
刺猬终于吼不动了,对方好像在大骂,刺猬叭地把电话挂了。刺猬觉得护士好像在背后看着他,他低着头朝厕所跑去。
“是你爸爸的电话吗?总算来电话了。”护士在身后说。
跑进厕所,刺猬用袖子抹去满脸的泪水,朝着隔开每个蹲坑的隔板的门狠狠地踢去。那门已经被孩子们踢得百孔千疮了。
“母亲从那个男人身边走开了,可她不到我这里来。她不会那么傻,到这种容易被人找到的地方来。”
以前,刺猬一个人被母亲扔在家里的时候,分别有好几个男人找上门来。他们把家弄得乱七八糟,还打刺猬。受连累的总是他。
母亲总是在事情平静下来以后回家,而且往往是在深夜回家。每次回家以后,母亲都是抱着刺猬,满嘴喷着酒气,抚摸着他的后背说:“妈妈再也不跟男人来往了,从此以后,妈妈只跟你一起过日子……”
刺猬又狠狠踹了厕所门一脚,回食堂去了。一进食堂,刺猬就觉得长颈鹿在看他,他默默地摇了摇头。
看电视的时间结束了,孩子们各回各的病室,优希还没回来。优希从来都是点以前就被父母送回医院,今天这是怎么了?
其实,临时出院回家的孩子星期天不回来并不是稀罕事。病啦,伤啦,晚回来的,甚至厌烦了医院的生活,就此不回来的也有。
长颈鹿和刺猬一直在食堂里呆到两个护士来关灯。
“没回来的跟你们联系过了吗?”长颈鹿迫不及待地问。
“感冒啦,受伤啦,星期一才回来的,有电话吗?”刺猬接着问。
护士根本不理他们这一套,严厉地训斥道:“去去去,回病室去,再不回去扣分儿了!”说完就把食堂的灯关了。
长颈鹿和刺猬只好上二楼。
星期天晚上,病房里很热闹。一般来说,星期一到星期四,就算有点儿小的骚乱,也是比较平静的。相比之下,星期五就热闹多了,就像迎接一个大型活动。已经定好临时出院的,兴奋得大喊大叫,在床上蹦,在楼道里跑,护士的叱责声,回不了家的孩子的叫骂声,摔东西的声音,乱作一团。星期六晚上因剩下的孩子为数不多,是一周里最安静的一个晚上,是海潮的声音听得最清楚的夜晚。
星期天晚上的热闹跟星期五晚上的热闹有所不同,刚回来的吹大牛,去这儿玩儿啦,去那儿玩儿啦,没回去的嫉妒得大骂,有的甚至动手打起来。男生呢,总要带几本黄色杂志回来。黄色杂志在男生中间传阅,直到翻得破破烂烂。
长颈鹿和刺猬回到病室的时候,靠窗户的床已经把帘子拉上了,同病室的两个初一男生正在里边嘻嘻地笑。那两个男生一个外号叫浣熊,他的症状是一天到晚没完没了地洗手。另一个外号叫鸵鸟,症状是逃避现实,一有机会就钻到杂志或漫画里去,即便问他一个简单的问题,也会吓得藏到桌子底下去。现在,两人好像正在鸵鸟的床上翻看黄色杂志。
9点了,镶在天花板上的喇叭里传出准备熄灯的音乐。整个病房渐渐地安静下来,随着音乐的停止,护士关掉了各病室的总开关,只剩下楼道里的灯还亮着。
长颈鹿和刺猬和衣躺在床上,把帘子留下一道缝隙,竖起耳朵听着楼下的动静。
鸵鸟和浣熊还在窃笑,长颈鹿压低声音吼道:“别吵了!”
两人立刻安静下来,他们分别被长颈鹿和刺猬制服过。浣熊拉开帘子从鸵鸟的床上下来,若无其事地往外走,大概又是去洗手吧。
“别把你手上的皮洗掉了!”刺猬挖苦道。
10点了,差不多所有的患儿都睡着了,只有长颈鹿和刺猬还醒着,他们对优希还是放心不下,从帘子缝隙里探出头来,听着楼下的动静。
熄灯以后,没有听见过有谁回来。病房的大门点就上锁,再有人来就得按门铃。门铃声、打招呼声,像他们这么竖着耳朵听,不可能听不见。
病室墙上的挂钟时针很快就要指向11点了,两人几乎同时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大门的门铃响了。两人悄悄起身下床,从病室里探出头去,伸长了脖子听着楼下的声音。
楼下的女护士在楼梯处朝二楼值班室的男护士叫着:“我腾不出手来,你给开一下大门!”
二楼值夜班的男护士赶紧下楼去了。长颈鹿和刺猬踢手踢脚地走出病室,经过值班室时,看见另一个男护士正在背朝里聚精会神地看书。两人从值班室前边穿过,走到楼梯处一楼和二楼之间的平台上,正听见一个男人在说:“这么晚了,真对不起!这孩子的弟弟发高烧……从家里出来晚了。”
“没关系!是久坂优希吧?”是男护士的声音。
“是,是的。我,我得赶11点45分的末班船,不然今天就回不了家了。尽给你们添麻烦了。”
“知道了,以后的事就交给我们吧。没出什么事吗?”
“没有,不过……”
“怎么了?”
“这孩子左手腕受了点儿伤……老伤口那里,又……”
“伤口深吗?”
“不深……不太深。因为是在回这里的路上,没来得及去医院,只用手绢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是吧,优希?”
没听见优希答话,只听见她在走廊里跑的声音。两人赶紧探出身子往楼下看,优希从他们面前跑过,回她自己的病室去了。虽然只那么一眼,两人同时感到优希很反常。她脸色煞白,好像戴着面具。脸颊好像肿了,眼睛好像哭过似的也肿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虚无感。受伤的手腕上裹着白手绢。
“是车门夹了一下,伤得不重。”是优希的父亲,说话的声音显得很虚伪,“这个包里是她的换洗衣服。”
“交给我吧。”男护士说。
“那就拜托您了。”
长颈鹿和刺猬弯着腰悄悄地下到一楼,看见了大门那边正在离去的优希的父亲和正在送行的男护士的背影。一楼的护士值班室没人,两人轻手轻脚地来到优希的病室前。
所有的病室都没有门,只挂一个门帘。优希病室的门帘还在晃动,从里边传出来的声音使长颈鹿和刺猬惊呆了。
他们听到的是优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