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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谁也不嘲弄她的身材。”长颈鹿又补充说。
“你们同屋的中学生,有一个皮肤青白,打扮得像旧连环画上的女主人公似的,老说要死要死的。”
“叫蜉蝣 。”长颈鹿又迫不及待地插嘴了。
“蜉蝣的生命不是非常短暂吗?她也总说生命无常,还真的自杀过好几次。谁也不为此嘲笑她,而且很注意她的行动,谁也不愿意让她死在自己身边嘛。”
“那个肌肉发达的女孩叫蝮蛇,墙上贴着好多手枪、匕首的图片。”长颈鹿来劲儿了。
“以前是个非常瘦弱的女孩,经常被人欺负。现在一心想报仇。谁要是碰她一下,她会跟你没完没了。现在练得身强力壮,敌得过男护士,谁也不敢靠近她。”刺猬说。
“她的精力集中在锻炼身体上,只要你不去侵犯她的领域,没关系的。还有一个床上桌上到处是布娃娃的,叫美洲貘。”
刺猬补充说:“只要你不去打扰她梦幻似的生活就行。正如美洲貘稍稍受到一点儿惊吓就钻到水里藏起来。总之,每个人的外号都是根据症状起的。外号可以提醒别人在跟他说话或交往时应该注意些什么。”
长颈鹿补充道:“外号相同的情况也有,那是因为症状相同。不过,虽然外号相同,但需要注意的地方却完全相反。不管怎么说,外号是一种有效的……”
优希打断长颈鹿的话问道:“你们的外号是怎么起的?”
长颈鹿听到优希在问自己,喜不自胜,说话也从容起来:“我长颈鹿,只要你不在我面前点火,怎么都没事儿。这个毛病是怎么落下的,说来话长……这小子叫刺猬,但是反刺猬之习性而用之。刺猬喜欢阴暗的地方,这小子呢,就怕黑暗的地方,你要是让他在黑暗的地方呆着,非吓死他不可。他为什么落下这么个毛病呢……”
“行了,现在就别详细说了。”刺猬打断了长颈鹿的话。
长颈鹿耸耸肩:“谁也不喜欢这样的外号啊。但是,在八号楼住院的多数觉得外号比真名好。”
刺猬对优希说:“你在海里不是也说过类似的话吗?你说你没有名字……”
优希没说话。
刺猬接着说:“不知道是不是跟你有同样的理由,大家来这儿以前,都受过相当大的伤害,很多人对在外边使用的名字充满厌恶感。在病房里起的外号呢,至少不像自己原先那个随便起的名字那样跟自己毫无关系。不管是根据自己的身体特征起的,还是根据自己的病状起的,都是自己身上表现出来的东西,听起来比真名跟自己更相称。”
俩人等着优希的反应,但优希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长颈鹿太想了解优希的情况了,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问道:“你是为什么来住院的?”
优希脸色刷地一下变了:“要是你们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我倒是无所谓,告诉你们就是了,不过从此以后你们不用再理我。”说完不等俩人说话,扭头走了。
长颈鹿挠挠他那短短的板寸:“糟糕,没说好。”
刺猬点点头:“可不是嘛,谁也不会随便说的。我一到暗处就害怕的原因,只跟你长颈鹿一个人说过,而且还不是全部。”
“是吗?”
“你不也一样嘛,你在外边的事都跟我说了吗?”
“也是……”
“说以前的事的时候免不了回忆,回忆是最令人痛苦的。”
“应该是这样的吧。”
小组会的时间到了。无故缺席扣一分。他们俩策划了一个从医院逃向新世界的计划,在这个计划实施之前,他们不能被强制出院,所以他们基本上是遵守病房的规定的。
俩人一边朝八号楼大门走,一边继续谈论优希的事。
长颈鹿说:“她到海里去肯定是打算干什么,是不是想自杀?”
刺猬说:“不知道……不过,咱们往海里跳的时候,不是也有想死的念头吗?”
“没有。”长颈鹿马上否定,“我是希望她救我,想跟她一起去。我认为她是决定抛弃现在这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去的天使或人鱼公主,我不希望被她撇下。但是,被海水卷过去的时候,我拼命挣扎来着。我既想跟她一起到另一个世界去,又不愿意被淹死。”
“我也是。喝了一肚子水的时候,我想,这可不是我呆的地方,当时我拼命挣扎着想摸到海底站起来。我觉得,她跟我们一样”。刺猬说。
“她?你怎么知道?”
“在海底滑倒以后,我觉得是她把我拉向岸边的。”
“三个人都回到岸上了嘛。”
“我记得她从海里上来以后,说要变成一个跟以前不同的人活下去。”
“叫上她一起逃走怎么样?”
“我也觉得我们需要她。”
“逃走的路上,肯定会碰上迷路什么的麻烦事。真正的新世界在哪边?只我们两个人的话,发生争执怎么办?如果有她在呢,问问她就解决问题了。她决定的事,我绝对服从!”
“在她成为我们的伙伴之前,暂不实施逃跑计划!”俩人相视一笑,朝病房跑去。
5
同一天傍晚,小组会以后,优希的主治医生土桥把她叫到诊室去了。土桥让优希躺在舒舒服服的躺椅上,优希却从墙角搬过一个小圆凳坐下了。土桥没有因为优希不听话而批评她。
从住院那天起,已经参加了六次小组会了,优希没发过一次言。优希以为土桥找她来会为此批评她,但土桥根本没提这件事,只是问她住院以后生活习惯了没有。
习惯了还说不上,但总算没出过什么大问题。住院以前,优希最怕的就是在医院会受到别人的干涉。她觉得自己将失去隐私权,失去自己的天地,甚至会失去自己。对此她感到恐惧。但是,正如住院第一天晚上烈马对她说的一样,只要自己不去管别人的闲事,别人也不会来干涉自己。她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块地方,尽管很小,但谁也不来侵犯她。她对此感到新鲜,也感到心安。
“有没有谁对你做过或说过什么让你觉得不高兴的事,希望我去制止他们?”土桥问。
土桥的提问让优希想起了刚才在净水罐旁跟那两个少年交谈的事。她不希望他们提起过去的事情。在长颈鹿问起住院理由以前的交谈并没有什么不愉快。他们说了许多优希关心的事情,正是因为他们自己也有痛苦的过去,才能站在优希的立场上看问题。
“怎么样?没有什么问题吗?”
优希摇摇头。
“这么说,可以继续住下去了?”
优希点点头。
“那好,”土桥眯缝起眼睛,拿起桌上的病历或护理记录一类的东西翻阅起来,“嗯,按时吃饭,按时上课,课堂上表现也不错,遵守各项规定。这一个多星期呀,是适应期,看来你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下周开始定期检查和治疗,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优希没弄明白土桥到底是什么意思。检查?治疗?难道除此以外还有别的什么吗?
土桥大概看出优希有疑问,他稍稍往前挪了挪身子:“你们这个年龄段的人哪,心理和身体还都不成熟。所以呢,在这里尽可能不使用药物治疗。遵守规定,有规律地生活,是治疗的一个重要的环节。参加小组会也是一种治疗。听了别人的发言,可以知道有苦恼的人不只是自己一个人,这一点很重要,当然也可以作为一种参考来消除自己的苦恼。以后呢,除了定期做脑电图以外,还打算让你画画儿写文章,在沙盘上做模型什么的。另外,从下周开始,每周跟我谈一个小时的话。这一个小时就不用去上课了。”
优希警觉起来:“……谈话?谈什么?”
“你心里的事,什么都可以。从小时候起到现在,在你心里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的事啦,你的苦恼是什么啦,让你感到气愤的事是什么啦,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啦……你父母的事啦,家里的事啦,什么都行啊。”
“不想说……”
“不必说得有条有理,只要能把想说的说出来就行。”
“没有想说的。”
“要是你觉得当面不好说呢,就把每天想到的事写在笔记本上,就诊时间给我看看也可以。当然,这是秘密,除了我以外谁都不会知道的。”
说什么?写什么?好不容易才把那个讨厌的东西封闭在心灵深处,可以轻松地呼吸了,又要特意把它从心底拉出来吗?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优希使劲儿摇了摇头。
“这是为了治好你的病。只有了解了你封闭在心底的东西,才能找到合适的治疗方法,治好了病,才能早日出院啊,明白吗?”
优希没说话。埋藏在心底的东西,不想让任何人看。谁也没有能力把心底那被弄脏了的东西重新弄干净。但是,神,也许有这个能力。
“星期二……去爬后边那座山?”
土桥感到有些意外:“你想爬山?”
优希点点头。
“那么,你是想治好你的病了?”对土桥这个问题,优希没有点头。
治好是什么意思?治好就是回家,就是恢复以前的生活吗?这是优希最为担心的事。
“我的意思不是让你马上就说出什么来,但是治疗时间你得坐在这里,跟我谈话,你不是说愿意在这里住院吗?”土桥叮嘱道。说到这里,土桥那严肃的表情突然变得欢快起来,“不过,从上星期四到今天,你在这里生活得很顺利,一点儿问题都没出。咱们这么着吧,就你的状态而言,回家过周末是没问题的。可以回家了,给家里打个电话吧。”
优希简直惊呆了:“明天回家?”优希的声音都沙哑了。
土桥还以为优希高兴得呆住了呢,笑着说:“在这些住院的孩子里呀,因为刚住院不习惯,安定不下来,延期回家过周末的可不少呢。你能这样就不用担心了,就是一直在家里住下去也没问题,继续努力吧。”
优希有一种被出卖了的感觉。优希发现自己对土桥、对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