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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以后,请你用最恰当的方式把它处理掉……
梁平又打开了志穗的遗书。漂亮的行书,比优希的字还要好看:
可是,打那以后,我没有一天忘记自己的罪行,不管怎么说,我杀了人。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聪志支撑着我坚持了下来,我怎么也得坚持到聪志找到工作,坚持到你结婚建立家庭。
然而,你表示坚决不结婚。你知道吗?你每这样说一次,我的痛苦就增加一分,我已经无法承受痛苦的重压了。
最后,我还有一点放心不下,那就是那个男人欺负了你,你却认为是自己不好。不是的,优希!你没有一点点错,都是那个男人的罪孽。那个男人也许有不堪回首的过去,但那跟你没有关系。还有,作为母亲和妻子,我没能防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发生以后又没能制止,都是我的罪!你的灵魂是美丽的,你是个纯洁的好孩子,希望你一定要相信这一点。
我早就怀疑我自己是否是一个懂得爱的人,自从杀了那个男人以后,这种怀疑就更强烈了。但是,在我写这封遗书的时候,我深深地感到我是多么地爱着聪志,多么地爱着你!优希!母亲打心眼儿里爱着你,你在我心里比什么都重要!
永别了!原谅我!
爱你的母亲
梁平把志穗的遗书装好,又打开了优希的信:
梁平把信叠好装进信封,在手里握了很长时间。冰冷的海风从大海那个方向吹过来。梁平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那是笙一郎的遗物。火打着了。由于风太大,火几乎被刮灭,梁平用身子挡住风,点着了优希的信和志穗的遗书。
海风把黑色的纸灰刮到空中,朝东南方向飘过去。梁平追着纸灰看去,无意中看到了远方的灵峰。灵峰穿破乌云,巍然耸立。
梁平把大衣和旅行包留在长凳上,抱起笙一郎的骨灰朝山后的森林走去。一下山,梁平愣住了,记忆中的森林踪影皆无,只剩下一个个树桩。透过稀稀拉拉的几棵树,可以看见新修的道路和新盖的民房。梁平抱着笙一郎的骨灰,茫然地站了一会儿,凭着记忆找起那棵大楠木来。那么大的一裸树,难道也被砍伐了吗?
找来找去,梁平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大的楠木树墩。根据地形来判断,可以肯定就是那棵大楠木,可是,旁边的洞穴也已经不复存在。
梁平把笙一郎的骨灰放在大楠木的树墩上,寻找起那个洞穴来。扒开枯枝败叶踩上去,表面的泥土虽说坚硬,下面的泥土却还松软,看来那个洞是被泥土埋起来了。梁平顿时感到三个人值得回忆的过去,互相安慰的话语,都是找不回来的东西了。
梁平脱掉西服上衣,挽起衬衣袖子,跪在地上拔去杂草和枯树枝,又站起来用脚把坚硬的表面踏碎,用手挖了起来。手指碰在小石头上痛得要命,他全然不顾,只是一个劲儿地挖着,挖着。
大约挖了一个小时左右,挖到了一条带子,梁平抓住带子用力一拉,拉出一个口袋模样的东西来,拍打掉上面的泥土一看,是一个蓝色的双肩背。梁平把双肩背抱在胸前,在笙一郎的骨灰旁边坐下,呜咽着:“刺猬!你看见了吗?这是你的呀!”
梁平把笙一郎少年时代用过的双肩背打开,把腐烂在里边的东西掏了出来。
地图!从养护学校分校的图书室里偷出来的地图。依靠这本地图,怎么可能逃到跟眼前这个世界不同的世界去呢?
“刺猬!你还记得吗?还记得是你小子首先发现了跳进海里的优希吗?那时才5月,可是我们一点儿都不觉得海水凉。还记得在森林里吃木莓的事吗?三个人一起把木莓果放进嘴里,又甜又酸,还有野草味儿,泥土味儿,甚至有点儿野兽味儿。还记得我们一起到密林深处找优希时,我们曾经很害怕吗?当我们在洞穴发现了躺在里边睡觉的优希的时候,我们是多么的高兴啊!我们把毛巾盖在她身上,她特意为我们洗干净了才还给我们。还记得那个暴风雨之夜吗?我们为了找优希,不知摔了多少跤,弄得满脸是泥。狂风呜呜地叫着,刮得大树剧烈地摇晃。终于把脸靠在了大楠木的树干上的时候,大树的香味儿,苔鲜的腥味儿,雨水的鲜味儿,是多么的令人陶醉!第二天早晨,我们仿佛看见了从森林内部发出的光芒,从茂密的灌木丛里冒出的烟霭,就像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的气息。还记得运动会上的接力赛吗?你跑得不快,本来不想报名,是优希动员你参加的,还是参加好吧?跑得快并没有什么意义,有意义的是一起跑啊!还记得文化节期间大家在一起画的那幅巨大的壁画吗?那壁画还在,真的还在!一切的一切是不会消失的!就算在形式上消失了,只要我活着,一切的一切就会一直存在下去!那个时代的刺猬也好,优希也好,长颈鹿也好,将永远以那个时代的样子存在下去!为了让那幅壁画存在,我要一直活下去!正如优希所说,那个暴风雨之夜说过的话,支撑着我们活过来了。我们互相说出了自己的遭遇,我们围着大楠木手拉手哭了。我们挤在一起躺在洞里,手握手,肩靠肩,相互拥抱着,相互安慰着,一直说着同样一句话。
“刺猬!你还记得吗?你是这样对我说的。优希也是这样对我说的。我们反反复复地说的是同样一句话:‘应该活下去!真的!应该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