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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皇帝的儿子,被封楚王的刘湛,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云州?
比起宁博容惊异的表情,刘湛相当淡定,他向姑姑刘婉贞行过礼,便笑道:“这位便是宁家妹妹吧,我们在洛州曾见过一面。”
宁博闻眯了眯眼,淡淡道:“坐吧,只是家宴,礼节便罢了。”
他对刘湛并不如何尊重,这年头,皇权还没到压死人的地步,刘湛是诸侯王,品阶上自然比宁博闻要高,但是他娶了刘湛的姑姑,就算是刘湛的长辈,这种家宴场合不行礼,哪怕是御使在此也抓不到什么明显的错处。
刘湛也不介意宁博闻的态度,相当自然地坐下了。
“……楚王怎么会在云州?”宁博容还是忍不住问。
刘湛微微一笑,“有御使参我性情骄奢,不慈幼弟,我便向父皇请愿随姑母来云州反省,了解民间疾苦……”
这种理由,鬼才会信吧?太扯了。
宁博容知道,大梁的诸王同唐中后期类似,并没有分封藩王一说,他们挂个诸王的名头,但若是不登上皇位,那终身只能住在京城的王府,不过闲散王侯罢了,还不如掌实权的官员呢。
当然,也有例外的,被皇帝重用的诸侯,但这种情况极少,是以诸侯王一生,几乎是不能离开京城那个圈子的。
刘湛……居然能到云州来,卧槽,这就算是重生开了挂的,也有点了不得啊!
宁博容若有所思,对面的刘湛看着宁博容清澈的蓝眼睛,微微一笑。
这样的理由,根本骗不过这席上所有人,估计便只有他那个善良到……愚蠢的姑母会信,剩下的恐怕就是俩还有些懵懂的表妹了,宁博容这般的小姑娘,怕是都骗不过的。
实则他只是将计就计,想着怎么都要来云州一趟,上一世很多事都只是传闻听说,这一回,他却想亲自看一看。
不说利用,结交宁盛一家,却是不错的一笔投资。
重生之后,实则刘湛相当悠闲,上辈子慢慢积攒起来的资源此生轻而易举便可到手,曾经他就是成功者,这一世,当是更容易许多。
这三年,京中形势太复杂了,大兄与二兄相争,杨昭仪与俞贵人相斗,错综复杂的程度使得整个京城都笼上一层阴影,他想方设法避开才是正理。
而宁博闻怎生如此巧,急匆匆地就来云州上任,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以刘湛今后同宁博闻君臣相得十余年的了解来看,定然是他也嗅到了这种不对劲的风声,转头就跑了。
杨昭仪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还不是因为自己颇得圣宠?这女人心机深沉手段毒辣,若是留在京城,单单应付她便要花上许多心思,而这两三年内,杨相势大,她却是还倒不了的,上辈子就是吃了她一记闷亏,使得刘湛左腿终其一生都是阴雨天便生疼。
更别说……留下的伤势隐患一直延续许多年,令他哪怕成为胜利者,却也未能活过三十岁。
为了能来云州,刘湛几乎是将手上所有的资源都动用上了,才有这样一招不合常理的远遁。
“不过,如今他的身份却不是楚王,乃是楚家九郎,阿容你可要记住了。”宁博闻忽然道。
宁博容立刻肃然了脸色,“是。”
也就是说,到云州来的并不是楚王刘湛,而是楚家九郎。
刘湛笑道:“楚家与陆家乃是姻亲,陆质之母便姓楚,今日起我便是来投靠表兄的楚家九郎。”
宁博容:“……”尼玛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陆质都不大顺眼起来!
这顿饭反正她是吃得挺没滋没味的,更别说主餐是炙烤羊肉,她根本不吃的好吗?
回头半空着肚子就跑回了书院,心情愈发糟糕了。
待到第二天一早见到陆质,宁博容抓着他便问:“你家姻亲姓楚?该不会是和楚王有什么关系吧?”
陆质诧异道:“你怎知道,说来不过是远亲罢了,我阿母的隔房堂妹便是今上昔日的美人,亦是楚王之母,但她乃是嫡枝,我阿母不过旁枝。”
若非如此,也不会容他叔母这般怠慢陆质,好歹楚家也算是世族之一,虽然已经没落。
宁博容:“……”真是讨厌啊!
结果当天宁博闻就亲自送着刘湛到万里书院来了,不知道他关着门和宁盛说了什么,宁博容在贫家学子呆的院子门口看到刘湛的时候,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你们一群人,脑袋都没问题吧?
让堂堂楚王去和一群入学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贫家子一起上课?!
更别说这家伙九岁的壳子里,那装着一个成熟的灵魂好吗?
“宁家妹妹,今后烦请多多指教。”
宁博容:“……”这话说得相当意味深长啊卧槽!
她觉得这个故事正以一种脱缰的速度往完全不科学的方向跑去,不管是身为楚王的刘湛跑到云州,还是她父亲同意他与这些贫家子一起学习,一个好端端的种田故事,忽然完全变了基调。
刘湛这种重生货很可能是有主角光环不假,但是他做着这样违反常理的事当真没有问题?
最让宁博容觉得忧心的是,这位知道未来的事,会不会也对自己的秘密一清二楚?
未来的自己究竟有没有“暴露”,宁博容根本不能肯定。
这,才是她感到最不自在的地方。
但日子还是要过,刘湛留在了万里书院,日子还是一样过,几日之后,宁博容也就恢复了淡定。
该干嘛干嘛,就算他是楚王,落到了自己手里——
呵呵,该上的课还是要上的。
这旬第四天的哺食后第一节课课表上清晰写着:劳动。
、大能之道
对于宁博容来说,班上多刘湛一个插班生并不算多大事,尤其在二十四个学生中的一个被迫要离开万里书院之后,恰好有空出来的床铺和位置。
说起来这孩子也是可怜,刚到万里书院几天,家乡就来了消息说是父亲病死了,下面尚有三个弟妹,年仅十一岁的孩子就得回家当这顶梁柱了,哪怕再可惜,却也没有读书的可能了。
不过跪在山门前哭了一场之后,这个可怜的孩子毅然背着破旧的行囊离开了万里书院。
生活的艰难,并未完全压弯他的脊梁,只是恳求陆质将他个人的小黑板送给他,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本身一块黑板在这年代完全不值钱,于是就给他带走了。
宁博容却有些唏嘘,这个年代,真的没有给贫家子太多的选择。
于是,学生数仍然是二十四个,其余二十三个却也隐约发现了那个后进的插班生与他们不大一样。
以刘湛的自小的教养身份和成长环境,并不是一样没有仆从,一样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一样认真努力读书就能与这些真正的贫家子一样的。
他的皮肤白皙,并不似是其余孩子哪怕天生皮肤白,却仍然有被晒伤的痕迹,再怎么好天天在田地里干活儿的都不可能细皮嫩肉,更别说他们人人都有一双粗糙的手,刘湛的手一伸出来就会露馅儿不说,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尊贵也不是这些贫家子能有的。
不过神奇就神奇在,没过多久,这群贫家子就接纳了刘湛这个特殊的存在,他一没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二没刻意显得粗俗,在一群贫家学子中仍然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但偏偏就能让这些贫家学子并不将他视作异类。
……宁博容觉得,刘湛的社交这一块技能点一定点满还外带开挂。
“这堂课,他也要一块儿去?”陆质压低了声音道。
宁博容撇撇嘴,“有本事去和他说别去呀!他连早上起来打扫书院的活儿都坚持要干呢!”
要知道,这些贫家子可是六天一轮要早起干活儿的。
哪怕是宁盛,那也不敢让堂堂楚王早上早起半个时辰打扫里里外外的书院好吗?所以就同陆质说了,陆质十分同意不让刘湛参与到打扫中去。
但是,刘湛坚持要做。
宁博容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有自虐倾向,没道理呀……这群贫家学子,到底有哪里让他看重,要这般折节下交?
等一下——这位可是重生的呢!这么一想宁博容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了,只有一种理由刘湛会这么做啊,就是这二十三人里,必然有未来的大人物……多少她是不敢想,但是一个两个,总是有的,不然没法解释刘湛这跟脑袋被门夹了一样的行为。
宁博容并不知道,上辈子的刘湛在最糟糕的时候,可比现在苦得多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心理上更是受到了非一般的磨练,不过早晨起来打扫一下书院罢了,算得上什么。
陆质也纠结得要命。
如今化名楚湛的这位楚王殿下毕竟不是他的真·表弟,这想管也管不了呀!
但是吧,万一出了什么事,他却也是真·担当不起……
“可这,要进山呢。”
这些个贫寒学子们自小上山下田,那是绝对没有大问题的,阿黔带着他们去,恨不得还不如其中几个常进山的孩子老道,翠华山中少野兽,正因其风景秀丽,又无猛兽之扰,宁盛当年才决定在这里建起万里书院。
但是,少,并非没有,山中总是有危险的,又不像现代那样大山成了旅游景区,跑到哪里都是人不怕出事,这山,可是纯粹的原始的山林,再怎么说,危险还是有的。
宁博容却冷笑,人家是开了挂的重生货呢,哪有这么容易死,“你去我大哥那里一趟,把他那个护卫叫了来一块儿去也就是了。”
如果她没记错,那个大块头貌似是叫“阿赵”还是“阿昭”什么的。
一堂劳动课而已,其中有个二世祖果然就是麻烦!
宁博容的设定中,劳动课那也是丰富多彩的,在这些贫寒学子们上课的院子后面,她特地叫垦出了两块地,让阿郑下山去买了些种子,甚至特别在溪边种了两棵桑树。哪怕他们离开了家乡离开了农田,却仍然要通农桑,偶尔入山去,也有缝补下厨砍柴挑水的课业。
她是要和崔氏做慈善,却不是要将贫家子养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
所以,劳动课还挺频繁的。
这一天,劳动课排的任务恰好是进山去。
秋高气爽,群山叠翠,正是一派好风景,而翠华山临近山下村落,要往山里去,却是另有不知名的山林。
每次劳动课的时间都是两节课连着的,不然这是要跑到山上便下来了。
这天早早用完哺食,这群半大的孩子便跟着阿黔阿让上山去,阿黔阿让都曾是山里猎户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