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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奇先生——请别看——现在先别看……」
弗兰奇火冒三丈,一把将他推开。「你这是干什么,拉瓦利!怎么回事——你们串通好了?在我自己的店里还要听人差遣!」他继续向床边走去。拉瓦利退了回去,表情复杂的脸又添了副听天由命的神情。突然,他似乎有了主意。他将约翰·格雷拉到一边,对他耳语了几句。格雷顿时脸色煞白,一下子就呆住了,接着便听见他含糊不清地喊了句什么,几步就蹿到了弗兰奇身边。
他来的正是时候。弗兰奇探身越过普鲁提医生的肩头,好奇地向下看去,只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他便一声不吭地向后倒去。格雷及时扶住了他。拉瓦利跑过来,帮着将瘫倒的老人扶到了屋子另一边,让他靠在一张椅子上。
一位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土不知何时闪进了屋中,此刻正忙着看护躺在长沙发上歇斯底里的女黑人。她快步走到弗兰奇身边,将一个小瓶推到了他鼻子下,并指示拉瓦利摩擦他的手。格雷神经质地来回踱着步子,口中念念有词。公司医生急忙赶过来给护士帮忙。
董事们和秘书惊恐地挤在一处,犹疑不定地向尸体走去。看到女尸的脸时,威弗和马奇本克思同时惊呼了一声。佐恩咬着嘴唇,掉开了头。特拉斯克吓得扭过脸去。接着,众人又机械地挪回到角落中,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维利示意克劳舍过来。「情况怎么样了?」
保安主任一笑。「别担心,都搞定了。我把手下人都调到底层来了,他们已经疏散了人群。一切都井井有条。有我比尔·克劳舍在,你就放心吧,警官!不会太麻烦你们的,这可是实话。」
维利咕哝道:「好吧,那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你去办件事,用绳子把这附近的一大片地方围上,将所有闲人清理出去。现在关店门可能有些晚了,起不了什么作用,凶手肯定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快去吧,克劳舍!」
保安主任点点头,刚一转身,却又转了回来。「喂,警官——认识地上的女人吗?没准你能给我们帮个忙。」
「是吗?」维利冷冷一笑。「真不知道这个忙该怎么帮。不过,她是弗兰奇的老婆,嘿,这下可有热闹瞧了!」
「不!」克劳舍顿时泄了气。「弗兰奇的老婆,呃?这事闹到老板头上了……我的天!」他偷偷瞟了眼瘫坐在椅子上的弗兰奇。不一会儿,橱窗里的人便听见了他的吆喝声,他正在外面发号施令。
橱窗里静悄悄的。角落里的那群人一动不动地站着。女黑人和弗兰奇都已恢复了知觉——女人紧缩在护士硬挺的裙边,惊恐地转着眼珠子。弗兰奇脸色苍白,半躺在椅子上,格雷在边上低声劝慰着他。格雷那奇怪的活力似乎也已丧失殆尽。
麦克肯兹紧张的目光越过普鲁提的肩头,落在了女尸身上。维利示意他过来。
「你是商店经理麦克肯兹?」
「是的,警官。」
「我们得采取行动,麦克肯兹先生。」维利冷冷地打量着他。「镇静些,总得有人保持清醒。这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经理挺直了身子。「听着,这事很重要,绝对不许打折扣。」他压低了声音。「所有员工都不许离开大楼——这是第一件事,走了人,我唯你是问。第二,查清所有不在岗员工的去向。第三,列出今天未来上班的人员名单,并写明原因。赶紧去办!」
麦克肯兹低声称是,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拉瓦利正和威弗说着什么,维利将他拉到了一边。
「你似乎还主点事儿,能问问你是什么人吗?」
「我是保罗。 拉瓦利,目前正在五楼举办个人现代家具展。这屋子是我展出的一个样品房。」
「明白了。嗯,你很冷静,拉瓦利先生。这死去的女人是弗兰奇太太吗?」
拉瓦利看着别处。「是的,警官。毫无疑问,我们都很震惊,她究竟是怎么到……」他突然咬住了嘴唇,不再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她是怎么到这儿的?」维利冷冷地问道。「嗯,这倒是个难题,不是吗?我——等一下,拉瓦利先生。」
他转身快步走到门口,将一群新来者迎至屋中。
「早上好,警官。早上好,奎因先生。您终于来了,先生,这儿简直乱套了。」他闪到一旁,大手一挥,指着屋中的诸位,又示意警官看着整间屋子。「精彩吧,呃,先生?不像案发现场,倒更像个灵堂!」维利难得说上这么多话。
理查德警官短小精悍,看上去就像一只白头鸟。他的目光追随着维利的大手。
「我的天!」警官有些生气了。「怎么让这么多人进来?你是怎么搞的,托马斯?」
「警官。」维利低沉的声音在警官耳边响起,「我认为,这可能……」他的声音化成了耳语。
「对,对,我明白,托马斯。」警官拍了拍他的手臂。「一会儿再谈,先看看尸体吧。」
他疾步穿过屋子,来到床的另一侧。普鲁提正忙着验尸,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是谋杀,」他说道。「没找到枪。」
警官仔细地看了看女尸恐怖的脸,用眼扫了扫地上凌乱的衣物。
「嗯,一会儿让伙计们搜搜看。接着干吧,医生。」他叹了口气,回到维利身边。
「把情况跟我说说,维利。从头说起。」维利小声地将过去半小时内发生的一切飞快简述了一遍,警官一边听着一边审慎地打量着众人……橱窗外已聚集了一群便衣及几个穿制服的警察,巡警布什就在其中。
埃勒里·奎因关上门,顺势靠在门上。他个子很高,瘦瘦的,但却有一双运动员般孔武有力的手,而且手指细长。他身穿一套纯灰花呢西服,手中拿着把手杖,胳膊上搭着件薄外套。他那瘦削的鼻梁上架着副夹鼻眼镜;宽宽的额头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皱纹;一头黑发梳得整整齐齐。从那件薄外套口袋里,露出一本封面已褪了色的小册子。
他颇有兴致地打量着屋中的每一位——好奇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缓缓流过,这种审阅似乎给他带来了无穷的乐趣。审视结束,他似乎也将每一位的特征储存进了自己记忆中的某个小角落。人们几乎能看得出,他正在分析着自己的审视结果。但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完全集中,因为他同时还倾听着维利对警官说的每一个字。突然,他的双眼接触到了韦斯特利·威弗的视线。威弗此刻正垂头丧气地靠在角落里。
两人即刻认出了对方。他们同时伸出双手,向对方跑去。
「埃勒里·奎因。感谢上帝!」
「凭着西奥菲勒斯的七位圣女起誓——竟然是你,韦斯特利·威弗!」两人紧紧地握着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奎因警官朝他们投来探询的一瞥,接着又转过头去,听完了维利的最后几句低语。
「又看到你这张富有古典韵味的脸了,埃勒里,真是太好了,」威弗喃喃说道,脸上又恢复了沉重的表情。「你是——那位就是警官吗?」
「正是那位孜孜不倦的警官大驾亲临,韦斯特利,」埃勒里答道。「他就是我那位离不开鼻烟盒的老爸。——不过,你过得怎样。老兄?有——噢,我的天!——咱们该有五六年没见面了吧?」
「可不是嘛,埃勒里。能在这儿遇见你,我真是太高兴了,理由不胜枚举,埃勒里。这多少是个安慰,」威弗低声说道。「这——这事……」
埃勒里的笑容消失了。「这是个悲剧,呃,韦斯特利?告诉我——你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不管怎样,这位夫人该不会是你杀的吧?」他虽然是在开玩笑,但言语间却流露出某种焦虑。他父亲一直竖着耳朵听两人的谈话,听到这儿,却也颇有些不解。
「埃勒里,」威弗坦然地迎住了他的目光。「这根本不是开玩笑的事。」他脸上又显出了沉重之色。「这真是太糟了,埃尔,糟透了。你根本想象不到这有多糟……」
埃勒里轻轻拍了拍威弗的胳膊,心不在焉地摘下了眼镜。「我很快就回来,韦斯特利。过会儿,咱俩好好谈谈。等我一会儿,好吗?我父亲正急着招呼我过去。打起精神来,韦斯!」他笑着离开了。威弗向后一仰,靠在了墙上,眼中闪现出一丝希望。
警官低声对儿子说了些话,埃勒里听完后,也低声做了答复。接着,他便大步走到床的另一边,站在普鲁提身后,探头往下看着。医官的双手正在尸体上忙碌着。
警官转身面对着屋内的众人。「请安静些,」他说道。
屋内顿时一片死寂。
第六章 证词
警官向前迈了一步。
「诸位必须都呆在这儿,」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因为我们得做些必要的初步调查。为防止有人提出特殊要求,我得事先告诉诸位,这绝对是一起谋杀案。谋杀是最严重的罪行,在涉及到谋杀罪时,法律对任何个人,任何团体都是一视同仁的。现在,这儿躺着个死于暴力的女人。她是被人枪杀的。凶手既可能已逃之夭夭,也可能还在这屋中。先生们,你们应该能理解,」——他那疲惫的双眼特地关照了一下五位董事——「我们越快开始调查,事情就越好办。我们已经损失了太多的时间。」
他突然向门边走去,拽开门,大声喊道:「皮格特!赫塞!哈格斯托姆!福林特!约翰逊!瑞特!」声音震耳欲聋。
六位侦探遛遛哒哒地进了屋。壮汉瑞特顺手关上了门。
「哈格斯托姆,准备记录。」侦探哈格斯托姆从口袋里抽出了记录本和铅笔。
「皮格特,赫塞,福林特——搜屋子!」他又低声补充了句什么,五位侦探咧嘴一笑,散到了屋中各处。他们开始有条不紊地细细搜索起来——家具、地板、墙壁。
「约翰逊——搜床!」剩下两人中的一位径直向床走去,开始检查床上的物品。
「瑞特——待命,」老警官伸手从衣袋里掏出那只棕色的旧鼻烟盒。他先让鼻烟的芳香在鼻腔内停留片刻,然后再将它深深地吸入肺腑之中,所有的工序完成后,他才心满意足地将烟盒塞回口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