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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本来就吃腻了清淡的饮食,见大家都没有胃口的样子,她就更加吃不下了。
杨彦听了回报,心里很恼火,更是恨死了那个张学政。为了一己私怨,竟然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就是凌迟也难消他的罪孽!嗯,如此重罪,应该将张家抄家灭族,用以补贴那些失去亲人和财产的百姓。
杨彦心里已经在琢磨着,此案一定要严判重判,也好让所有官员引以为戒!事后再让大隋之音报道一下,让所有百姓都知道律法面前人人平等,一来收取民心,二来也让那些官员有所顾忌,不敢肆意妄为……
饭后,凌云便带着人继续调查此次海难的情况去了。那些救上来的百姓交给了孙飞羽和岳朝城去安排。王锦文陪着杨彦下棋,但两个人都难免都有些心事重重的。
“怎么了?”杨彦问道。
王锦文微微蹙眉道:“我看今天孙三公子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大对,好像很是惊恐的样子。想是他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的大事吧!但到底这心性上面就差了些……”
“哦?”杨彦抬头,“我看着还行啊!那么大一艘海船沉了,死了近两百人,他受到些惊吓我觉得很正常。这说明他此前还算干净,要是他对这么多的人命无动于衷,那你才应该担心。更何况,你现在担心,还是早了些吧?”
王锦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自己实在太着相了些。自己的妹妹又不是嫁不出去,实在没有必要太在意这个孙飞羽。不过,就算不考虑妹妹,他原本还是以为这个孙飞羽是个不错的苗子,培养一下,也算是个可造之材。
王锦文这些年来一直帮着杨彦拉拢人手,一时间这职业习惯还有些改不过来。
杨彦却想着今天出了这样的大事,安然又怀着孩子,饭也吃不下,只怕情绪也不稳定,心里难免有些担心。安然还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的事情,一下子面对如此多的死亡,心里会不会害怕?他很想在这个时候陪在她身边,可惜不行啊!
这个时候,安然作为女主人,还得安慰别人才行。
安然和王静妍、沈怡、芸娘一起,正在与周芷慧说话,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免得她一直沉浸在悲痛里。
“芷慧,你在庵里的日子怎么过的啊?”
“早上起来先练武,然后上早课,而后吃早饭。接着跟着师傅学经文,抄写经书……傍晚的时候有晚课,晚课过后吃了晚饭可以休息一阵,再练武一个时辰,就可以休息了……”
“你师父对你好吗?”
“好。”
“怎么个好法?在庵里的时候,你想家、想亲人吗?”
“师傅教导我很认真的,她其实就像我的母亲一样,教我写字念经,教我女红,教我功夫,教我自尊自重,永远怀着一颗悲悯之心……虽然在庵里的时候我也经常会想父母兄长,但如果真的回到家里,其实更想念师傅……”
“你师父真好,你就像有两个母亲……”
大家听了周芷慧的回答,看她依然情绪低落,都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她才好。
这时,周芷慧忽然勉强笑道:“大家不用担心我。我从小就跟着师傅学习佛法,知道很多事情都是因果循环,是命中早已经注定的。我只是想着因为我的事情,害死了这么多人,心里觉得很愧疚……”
安然道:“这怎么能怪你呢?芷慧,你不能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有罪的是丧心病狂的张家,该愧疚该恕罪的也是他们,退婚也是周家先招惹钱家,钱家先提出来的,你有什么错?”
周芷慧细细一想,似乎也对。她淡淡一笑,点了点头道:“少奶奶,您说得真好。”可是,想到自己的贴身侍女枚儿,她还是很难过。
安然知道,伤心难过的时候,越是有人安慰,反而会越发伤心。但一味的逃避也不行,悲伤也是一种很正常的情绪反应,只要发泄出来,慢慢恢复平静就好。
就像安然,之前杨彦生怕她伤心自责,不让她想起嫂子难产的事情。但今天的海难,却还是让安然想起了顾庭芳,还有她尚未见过面的侄儿。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身体如何了,那可是嫂子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孩子啊!之前凌云好像说孩子身体不太好?
玉兰一看安然神情也低落下去,立即劝道:“少奶奶,您要不要弹琴?或者吹一吹葫芦丝?”
前段时间,安然难过的时候,杨彦有时候就让她弹琴或者吹葫芦丝发泄一下,心情就能好一些。
安然想了想,忽然道:“看看公子有事没有?若无事,请他过来为我们弹奏一曲大悲咒吧!”
周芷慧惊讶道:“大悲咒也可以弹奏吗?”
安然点头,而后建议道:“你会不会?不如你随着音乐念几遍?”
周芷慧连连点头:“好!”
杨彦很快就过来了。他将孙飞羽也带了过来。不过,两个男人隔着一道屏风在外面,几个女人在里面。
孙飞羽也是第一次听说大悲咒还可以弹奏的,杨彦让他用笛子伴奏。孙飞羽会好几种乐器,笛子他是会的,可是他从来没有听过大悲咒,这要如何配音?
安然也要了一个铃铛挂在灯架上,以玉管敲击来配音。
杨彦先弹了一遍,孙飞羽立即抓到了旋律,心里有了以笛声相和的大致感觉。而周芷慧却早已经跟着琴音唱了一遍了。她觉得有了琴音相合,她通过唱出来的大悲咒似乎更能融入自己悲伤悲悯的心情。
等杨彦弹奏第二遍的时候,周芷慧唱着唱着,整个人的身心都沉浸进去了,而孙飞羽也基本跟上了杨彦的节奏,不仅让笛音与琴音搭配融洽,也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自己的感情。——对生命逝去的悲痛和怜悯。
而其他人听到这清心的大悲咒,心情也平静下来,悲伤通过这样的方式散发了出去。
甲板上又很多失去亲人的百姓在大悲咒里思念着自己的亲人,低声哭泣,而后重新获得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
临近两条船隐约听到大悲咒的声音,也都考了过来,静静聆听。船上遇难的百姓虽然听不到周芷慧的声音,却在大悲咒的音乐中放声痛哭。
到第三遍的时候,三个人的配合就更加完美了,再加上安然,四个人的心情似乎都彻底融合在一起,使得大悲咒更具感染力,整条船上,除了音乐和吟唱,就只剩下百姓的哭泣声。
三遍以后,大家都停了下来。
悲伤已经发泄出来,心情也该平静一些了,杨彦将安然带回卧房里休息,她每天下午都是要睡午觉的。孙飞羽飞快地掏出随身携带的墨水和鹅毛笔,取出自己画好的五线谱,迅速将刚才的大悲咒记下来。
安然本来安排周芷慧与王静妍暂住在一起,不想芸娘却将周芷慧拉到了自己房里去。芸娘和周芷慧似乎更有共同话题。或许,她们心里都有相同的悲伤吧!
傍晚的时候,船终于到了越州的码头。获救的百姓们谢过杨彦他们的救命之恩,陆续离去。周家负责本条线路客运的船长已经统计好了客人的情况,承诺半个月内会对所有客人进行一定程度的赔偿。
如今大家都知道此事不怪周家,是有人故意弄坏了船,但周家仍然承诺要赔偿大家,让所有人都大呼周家为“周大善人”,所有人都祝福周芷慧这位大难不死的周家姑娘,说她定有后福。
周家的船在海上沉没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周芷慧的外祖父和舅舅着急地赶来询问情况,这才知道周芷慧竟然也在船上,所幸被人救了上来。
他们听说了详细情况,千恩万谢地谢过杨彦安然凌云等人,先将周芷慧接了回去,并约好明日一起回余杭去。
既然到了越州,芸娘就着急回去看祖母。凌云安排了人连夜送她回去,顺便通知燕老三接过护卫任务。
这天晚上,凌云就传出消息,第二天一大早,张学政就被吴州知府拿下大牢。
与此同时,凌云已经带着杨彦的手书和天子剑,带着周芷慧和她舅舅以及五名罪犯返回余杭。
芸娘家住在乡下,只有三间漏雨的茅草屋,芸娘的祖母常年生活在这样的地方,风湿病很严重。如今是五月,她还能下地走几步,要是到了冬天,双腿关节肿大,根本就不能下床。燕老三包袱里的虎骨就是带回来给老人家泡酒的。
芸娘回了老家,燕老三却要跟着杨彦他们以尽自己护卫的职责,安然便将岳朝城派去为老人家检查身体,又让玉兰和墨兰去照顾芸娘和她的祖母。
燕老三虽然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极为感激,决定誓死回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孙飞羽看到燕老三,心情有些忐忑,后来见他根本不认识自己,又是满心疑惑。
芸娘家里的情况安然依稀知道一些,知道她的祖母应该是祖父的续弦,但不得嫡妻所出的几个儿子的敬重,这些年来一直受继子欺辱。因此,安然交代芸娘,他们离开的时候一定带着老人家一起走,让她做好准备。燕老三原本想要推辞,但杨彦说泉州冬季温暖,对老人家的风湿有好处,燕老三才没有坚持。
很快,凌云的情报系统就传回了芸娘家里的情况。杨彦看过以后,和王锦文岳朝城一起,很是感叹了一番。一个人的命运,为何能就能坎坷成这样?
王锦文轻叹道:“以前我也曾怨恨过老天爷何其不公,为何让我父亲早早地就过世了。如今我才知道,其实老天爷对我真的很好了……”
岳朝城也点头道:“我也是一样。以前总觉得自己命运悲惨,如今才知道,原来自己所经历的那些,根本不算什么。”
沉默了一下,岳朝城忽然道:“既然我们都是没有父母,由祖父祖母养大的,我决定了,以后芸娘就是我亲妹子!”
王锦文立即道:“算我一个!”
岳朝城立即起身:“咱们明天就找芸娘结拜去!走,先前找燕老三这个妹夫说一声去!”
王锦文立即赞同道:“好,一起去!”
杨彦也跟着笑道:“我给你们做见证人!”
燕老三就在外面,哪里会听不到里面的话?这些天来,他也是极为佩服王锦文和岳朝城的,只是想不到他们知道了芸娘的事情竟然会起意和芸娘结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