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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呆若木鸡地“啊”了一声,他的头脑还处于混乱的状态。
“借贷需要保人,”晁焕环顾四周,“榭中只我们四人,我和犬子自不能作保,刘将军为借方,更不能自家作保,那……”他意有所指地停了口。
素白羽扇轻轻落下,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案上的另一支笔:“我作保!”声音沉凝无杂质。
“你作什么保!”刘备从铜钱的包围中惊醒。
诸葛亮平静地濡着笔:“借贷必有担保,主公无忧!”
晁焕落笔在麻纸上轻写:“孔明作保可得记住,若是刘将军到期不能还债,你得给他偿还全部债务,只是,孔明拿什么抵押凭据担保!”
诸葛亮静静地说:“抵押么……”他略一停,振振有声地说:“五千流民为晁家作佃农,这可足够还债?”
不等晁焕开腔,晁公子抢着道:“你凭什么能保证五千流民听你调遣,将来为你还债!”
诸葛亮不浮不躁地说:“我招募流民耕战之前,会与他们签契约,三年自耕自养。三年后,他们得了耕养好处,倘若我们还得起债,他们的去留不由晁公决定;倘若还不起,他们便入晁公府门,只当我们这三年是白为晁公做农务。”
晁公子纵算不学无术,也听出这是诸葛亮空手套白狼,可他却反驳不得,只好去看晁焕,晁焕却全不在意,反而笑眯眯地说:“如此也好,我花五千万钱既能获田赋,将来或可白得五千佃农,何乐而不为。只是将来若债务清不了,五千流民又入不得我府中,孔明该怎么办?”
“晁公放心,亮不做无信之人,我以性命担保,绝不负信。若是债清之日有悖盟誓,亮愿肉袒负荆,亲赴府门谢罪请死!”诸葛亮信誓旦旦地说。
“签吧!”晁焕把毛笔递给诸葛亮。
诸葛亮稳稳地拿住笔。刘备脑子里五千万山呼海啸的钱串还没消退,又添上五千流民的债务负担。将来若债务不清,又遣不动流民,不慎闹出民变来,说不定就是人财两空,他想去扯诸葛亮的手,却抽不出力气,眼睁睁地看着诸葛亮把自己的大名落在保人的位置。
“刘将军,落名吧!”晁焕道。
刘备握着笔,手腕轻轻颤抖,眼睛里一片潮湿,麻纸上的字也变得模糊了。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刘备”两个字写完整,那最后的一横拖出去,手腕却没了力气,收尾时飘远了,抖成了一条波浪。
仆役捧上红印泥,三人各自在麻纸上摁了手印,晁焕再将竹板一剖为二,把一半竹板与一张麻纸自己收好,余下的交给刘备,“券契各持一半,三年到期,合契而债清!”
刘备持着半边竹板和麻纸,半晌也没有说一个字,视线里还是迷蒙如观大雾,那轻巧的麻纸和竹板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让他几乎不能承受。
“明日我便遣人送钱过去!”晁焕笑呵呵地说。
“谢晁公!”诸葛亮清声道,他扯了一把刘备,刘备浑浑噩噩地给晁焕道了谢,又听见诸葛亮给晁焕道了声“叨扰”,拉着他走出了水榭。
刘备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在旋转,亭台楼阁、繁花绿树全失去了色彩,情绪是乱糟糟的,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或者二者兼而有之,或者比这两种感觉更加复杂。
直到走出了晁门,听见髹漆大门迟滞干涩的关闭声,他才从迷梦中惊醒,一眼看见默然走在他前面的诸葛亮。
他爆发出剧烈的怒火,大吼一声:“五千万钱,五千流民,诸葛亮,你疯了不成!”
诸葛亮把缰绳递给他,他恶狠狠地扯在手里,气得满脸扭曲,拉着马一阵急走,鞋底狠命地蹭着地皮,似乎和那土地有天大的仇恨。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诸葛亮的声音顺风送入耳中,他扭头一看,诸葛亮静静地望着他,目光柔和而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一如既往地冷静。
“你这时还背什么书!”刘备瞪圆了双目。
羽扇在诸葛亮的胸口轻轻滑过:“主公还记得来晁家之前,亮曾对主公念过这些话么?”
刘备的暴躁在他的柔和下慢慢平息,他放慢了脚步,马鞭缓缓垂下。
“为谋大事,必忍人所不能忍,区区五千万钱算得什么!”
刘备担忧地说:“你可是以性命相保,我怎能不忧心。”
诸葛亮悠然一笑:“主公有无远志?”
刘备一怔,诸葛亮凝视着他,羽扇挥向前方:“主公若有天下之志,天下皆在掌握,还缺这区区五千万钱么!”
“你信我能还得起?”刘备稍有忐忑。
诸葛亮很确信地点头,刘备一股豪气勃然充沛,他一挥马鞭:“好,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不仅还清借贷,我还要送给你五千万!”
他用力一扬手,鞭梢飞上天空,划出了凌厉的弧线。
※※※
秋草枯黄,连绵生长到天边,三骑快马踏草疾奔,犹如狂奔在汹涌的浪潮中。秋阳在地平线尽头缓缓沉沦,绚丽霞光从天幕后渗出,渲染出远方一座军营的轮廓。
三骑扬鞭不停,很快赶到军营的辕门前,哨楼上的士兵看清来人,令旗一展,四个士兵一起用力拉住碗口大的绳索,拖着竖立成辕门的战车向后靠。
三人从马上跃下,进入军营不再乘马,只是持了马辔缓缓而行。
“大哥!”张飞跑得满头是汗,领口也没系,敞露着半个胸膛,腰带歪垂在屁股后,甩来甩去似乎一条尾巴。
“猴急劲!”刘备笑着埋怨道。
张飞呼呼扇风,瞧见刘备背后的诸葛亮和徐庶:“哟,两个书生也来军营?”
徐庶笑道:“我可不是书生,这里只有一个书生!”他挤对似的拐拐诸葛亮。
张飞用力招手:“走走,二哥和子龙都在校场,今天校场大练兵!”
四人一行绕过中军战旗,走到一个硕大的广场前,那广场周围插满了鹿角,场中铺满黄尘,场子的一半排列着密密麻麻的士兵,另一半则空了出来,尽头处插着一排箭靶,靶心染了红点。不时有一队士兵出列,弯弓射箭,有的射中红心,有的射在心外,凡射中红心,满场皆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关羽和赵云正立在士兵阵列前,见刘备等进了校场,两人便迎了过来。
“这些士兵还行么?”刘备笑问。
关羽摇摇头:“够费神!”
“如何说?”
“他们大多是流民,只有极少曾有从军经历,全得从头训起!”
刘备笑道:“云长怕麻烦么?”
关羽昂起头:“何所惧!”
刘备满意地点头,背了手看士兵射箭,不禁叹道:“久不上战场,甲胄生虮虱,如今又闻号角金鼓,匣中剑也自呼应!”
张飞怂恿道:“大哥索性试试手吧!”
刘备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你不要出我的丑!”
张飞从一个士兵手中取过弓箭,不由分说递给刘备:“试试!怕甚,纵然射不中,我看谁敢笑话你!”
“试试!”关羽也附和道。
刘备掂了掂弓箭:“罢了,试试而已!”他一开手臂,深深呼了一口气,大踏步走向校场中央。
“刘将军射箭了!”士兵们兴奋地呼喊着,纷纷让了道,一个个踮足翘首,无数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在刘备身上。
刘备稳稳站立,提起一股力量,双臂奋力一伸,那弓竟自拉开,箭在手指间轻轻颤抖。他瞄准靶心,凝气深沉,手掌只一放,弓箭“咻”的一声离弦而出,只听见空气被撕破的碎裂声,刹那光芒刺眼,一声“嘣”的撞击声,箭头正中红心,嗡嗡地在靶子上来回摇晃。
“好!”校场一片叫好声响彻天宇,刘备如释重负,拖了弓满脸堆笑。
“大哥不减当年!”张飞啪啪拍巴掌。
刘备揉揉膀子:“不行了,老了,才射这一箭,竟自手臂酸痛。”他抬起弓一递,“你们也来试试手。”
“我来试试!”徐庶拿过弓箭。
张飞瞪大眼睛:“书生也射箭?”
徐庶诡秘地一笑:“看了再说!”他将袍子掖进腰带,大步流星走入校场中央,也不多话,手臂猛鼓起强力,弓弦乍开如满月,那箭便如一束飞出月亮的光芒激射而去,目力才及弓弦,箭已上靶,居然也是红心!
士兵们更是叫得起劲,看徐庶虽然姿容伟岸,然而形貌仍不褪文气,没想到居然膂力过人,箭术精湛,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如何?”徐庶提弓回身,得意地笑问张飞。
张飞服气了:“服了服了,你这书生竟也有武力,文武双全,比老张厉害多了!”
“张将军也试试吧!”徐庶把弓箭递给他。
张飞扬起弓箭:“试试是试试,不过,立地静射太没劲,我得加点难度!”他扭头对关羽和赵云说,“二位,比比?”
“谁怕你,比就比!”关羽跃跃欲试,赵云只是静笑不语。
“来啊,竖旗杆!”张飞高声命令道。
片刻,一队士兵跑入半边空场,每人手里扛着一支旗杆,朝场中稳稳一插,每根旗杆上皆悬吊着用红绳系缚的铜钱,随风摇摆不定。
有士兵牵来战马,张飞抓紧弓弩,飞身上马,一拍马尾,战马疾驰扬尘。他侧身一搭弓,扭头便是一射,弓箭飕飕激飞,但见电光石火,那箭头扎中铜钱眼,带着铜钱飞出去,将铜钱牢牢地钉在旗杆上。
“好!”士兵看得热血沸腾,又是跺足,又是拍巴掌,满校场霎时喝彩声不绝于耳,震得地面黄尘起起落落。
张飞在马上长笑:“如何,二位还敢不敢比?”
关羽轻视地哼了一声:“何足道!”
他也取来弓弩,照样跨马飞奔,马蹄踏尘越奔越快,似乎要奔出这校场。他却忽然一声轻喝,微向右侧,未等人们反应过来,弓已拉满,箭如星驰电走,正中铜钱眼,带着铜钱也钉上了旗杆,因射力过大,冲得那旗杆摇摇晃晃。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