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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只当作没听见,一脸绝望:“你不知道,我对数字超级没感觉的。”
第一轮到悠悠的时候,靳知远另一边的第一个男生卡壳了,众人起哄后灌了一大杯啤酒下去。悠悠松一口气,至少从靳知远开始重新数一,不用心惊胆战也知道自己该说二。
有些晦暗的灯光下,悠悠清楚的看见靳知远看了自己一眼,嘴角的弧度很温和,可是分明带着促狭的笑意,她一心等着轮到自己报数,也没在意,就听见有人说:“靳知远,从你这里开始。”
他低声问她:“准备好了?”
悠悠点头。
于是很分明的一声:“零”。
悠悠想说二,可是又觉得不对,一分神的功夫就卡壳了。一桌人都开始大笑,有几个男生边起哄说:“靳知远,你欺负小师妹啊。”
曾天洋更是乐不可支,一边给悠悠倒酒:“快喝快喝。”
也有女生在对面说:“女生就算了,这么一大杯,干脆就额头上弹三个暴栗吧。”
悠悠乖乖的拨开额前的刘海,对着靳知远说:“我认了。”
她微阖了眼睛,脸轻轻的皱到了一起,露出的额头白皙光滑。靳知远刚才见她表情可爱,忍不住作弄她,现在倒有些心软,只能说:“我弹了。”
他的手指有些冰凉,很轻的三下,一旁还有男生起哄:“今天有人玩游戏很投入啊。”
悠悠低头喝了口水,脸上晕开一点粉色,毕竟一桌的人都不大认识。就听见靳知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会我提醒你。”他明显压着声音说的,双眼都没看着她。
悠悠疑惑的看他,左手修长的手指在一次性桌布上轻轻敲击。
该轮到悠悠喊“过”的时候他自然的会轻轻叩一下,悠悠觉得放松很多,其余时候只要顺着靳知远报的数字往后喊就行了。就这样玩了好几轮,一次都没错。
到底吊着心思,一个晚上几乎没动饭菜,出饭店的时候,悠悠才觉得饿,一抬头,曾天洋已经飞奔开去:“女朋友回来了,你自己回去吧施悠悠。”
她冲那个背影吐舌头,于是放慢脚步落在最后,寻思着去哪里觅食。
学校的后门口开着一家蛋糕店,装修得很别致,店面虽小,却很花了心思,色调是明快的鹅黄色:各色的漂亮蛋糕整齐的放在玻璃柜里,明明很普通的字眼,“薰衣草乳酪”,或者“香槟芒果”,却莫名叫人心里生出甜意。
她坐在窗口一口口的吃抹茶蛋糕,难得小店里只有她一个客人,服务员围了很田园的碎花围裙,站在柜台后,音乐若有若无。她看见靳知远背着包走过的时候,忍不住摸出手机:“靳知远,我请你吃蛋糕。”
隔着玻璃和一条马路冲他扬扬手,兴高采烈的样子。
靳知远坐下的时候,面前已经放了一份奶绿色的慕斯,点缀着一块芒果,一副淡雅的颜色。其实他不爱吃甜食,悠悠的蛋糕已经被挖得千疮百孔,她不好意思的笑笑:“谢谢你刚才帮我。”还真是忘了最开始敲她的三个暴栗了,光记着帮自己作弊了。
吃抹茶蛋糕会让人觉得幸福,因为就连打嗝的味道都是清新的茶香。难得有这样的东西,打嗝也能让人唇齿留香,她就会一直的喜欢。她吃得一脸满足和幸福,靳知远反倒搁下了叉子,微笑问她:“够吃么?”悠悠嘴角还沾着一小块奶油,抬头冲他笑:“够了啊。”他的手微微一动,似乎是想帮她擦去,最后不过笑了笑。
还没开口说话,悠悠就接了个家里的电话,她的家乡话是典型的吴侬软语。靳知远听不懂,他只看见她微皱着眉,语气有些可爱的不耐烦,可是吐出的字还是一个个的软绵剔透。
于是忽然记起有一次陪母亲去看评弹,那场演出真是一票难求,他坐在母亲身边安静的听,后来母亲对自己说:“人家说话可真好听。”他倒是问了句:“你能听懂?”母亲怔了怔,偌大的剧院里三弦和琵琶乐声琮铮,倒似有人袅然点燃了檀香,微笑说:“要是女孩子能软软得说一口这样的话,能不惹人疼爱么?”
他终于有点明白了,这样的话语,可不像水晶一颗颗落在琉璃盘的叮冬声么?似乎半夜微雨,落在枝头新花上,柔柔的流淌出一整个春天。
快十二月的天气,悠悠很怕冷,早早的围上围巾。那是一条乳白色的大围巾,将半个脑袋都包了进去,不知道是什么毛线织的,软茸茸的让人觉得身处云端。
她复诊出门就拐进了一边的大商场,过两天是周夏阳的生日,寝室的三个人背着她凑在一起商量,最后决定一起买一块手表当礼物。悠悠提了手表那个细细长长的包装盒,颜色鲜丽,头一点一点在车子里打瞌睡,暖和得像摇篮一样。瞌睡醒来,却猛地记起来,今天居然是校园歌手的比赛。其实大学里最多的就是演出,似乎只要有个名义,哪怕三四个人组个破烂乐队,也有足够的资本去小礼堂开场个唱。
而周夏阳一路冲杀,代表外语学院进到决赛,昨晚寝室四个人还凑在一起琢磨演出服装。
晚会七点开始,六点半不到,偌大的礼堂位子已经被七七八八的占完了。二十五个选手,每个人身后都是声势浩大的亲友团,甚至有不惜出动整个年级的,悠悠从旁门挤进去,东张西望了半天,这才看到杨秋敏跑来向自己招手,于是乐颠颠的跟着她跑去后台。
后台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学生会的大都带了工作证,杨秋敏抓住了一个师弟,把人家的工作证抢了过来,这才安心的舒口气:“你去化妆间找周夏阳吧,我还得去忙。”
周夏阳正在对着镜子画眼影,参赛曲目是《城里的月光》,她便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清新得像是沾满新雪的绿松,婀娜生姿。悠悠啧啧夸了她几句,话还没说完……一个中文系女生主动过来找悠悠说话,悠悠一下子想起来,就是之前和足球队的一起吃饭的时候,那个主动帮自己说话的女生。周夏阳认得她,问了一句:“悠悠,你和师姐也认识么?”
悠悠“嗯”了一声,这么久的事情了,她还真的差点记不起来。
倒是好几次在教学楼遇到靳知远。男生不像女生一样,很多时候都是独来独往的,悠悠挤在女生群中阳光灿烂的对他打招呼,他会停下脚步,目光很准确地看着她说“嗨”。
两三次之后,身边的同学都开始艳羡:“施悠悠,你什么时候和靳知远那么熟啊?”这才知道靳知远多少也算是学校颇受关注的男生,她一脸坏笑,很有些得意:“你看,戴了牙套还能认识帅哥……”
杨秋敏一句话戳中了要害:“我怎么觉得是因为你带了牙套,这才豁出去了呢?”
悠悠仔细的想想,觉得很有道理。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就应该随时提醒自己,不要丑人多做怪。
外面晚会似乎开始了,几个女生围在一起,也没心情聊天,就静静的听着前台传来的歌声。
忽然一声嘶声竭力的“死了都要爱”,到后来破了音,音箱都快被撕裂了。悠悠忍不住想笑,眼神充满怀疑:“进决赛的就这个水准?”
时间过得飞快,一个个选手上去,又再下来:周夏阳是第十四个,悠悠坐立不安,倒比她还紧张,不停的在报数:“还有三个了……”,“还有两个……”
悠悠抬头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默不作声的站起来替她理头发。恰好一个高个子男生走过来,俯身在周夏阳耳边说了句:“加油。”
悠悠本来有些心不在焉,又正好对着镜子,忽然就觉得周夏阳的腮红浓了一些,越发好看了。
整个礼堂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包围起来,好多学生拿了相机蹲在第一排前面,闪光灯炫得还真有明星出场的架势,学生会还在门口免费发放荧光棒,这样看来,就更加得有气氛。万人体育馆的演唱会的热情也不过如此了。靳知远的位置处于前三排的右侧,清楚地可以看见舞台一侧,他本是有些百无聊赖了,可好歹是捧同学的场,主持人说了一个“有请外语学院的……”他忍不住扬眉看了一眼,其实也知道施悠悠不在演出名单上,可是这一眼望去,台的一侧还真站着一个穿白色毛衣的小丫头,一脸紧张的拉着周夏阳的手,好像自己要上台一样。
舞台的灯光给了白色,周夏阳的嗓音清冷,真是有水银泻地的流畅委婉。悠悠随着台下的叫好声一起吹口哨,转身就看见旁边一个不认识的小男生捧着一大束鲜花,于是笑眯眯的对男生说:“同学,你要去献花吗?”
那个男生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把一大束鲜花往怀里搂了楼:“下一个唱的是我师姐,我要献花的。”
“这样好不好?你的花借我一下,我献了之后就还给你,反正也是循环利用。江湖救急啊!”悠悠循循善诱,摆出最明媚的笑容。
小男生是大一的新鲜人,面对着师姐,经不住三言两劝的,犹豫着就把手里的花递出去了。
靳知远看见悠悠捧了一大束鲜花,蹦蹦跳跳的从角落里出来,塞在周夏阳手里,又用力抱了抱,这才有些满足的往回跑。
地上不知道是堆积了电线还是有什么,还差几步就是幕后安全地带了,施悠悠有些兴奋,跑得昏头昏脑,就被结结实实的绊了一下。摔得全场都看见了!哄堂大笑,又夹杂着叫好声和加油声,前所未有的声势浩大。
靳知远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嘴角的笑意再也难以忍住,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身影,直到小丫头躲到幕后。旁坐的男生也在笑,拍了拍靳知远的肩膀:“是上次跟着我们一起吃饭的施悠悠?”靳知远不答,忍不住想象她此刻的表情,心思忽然有些旖旎。
主持人留住了周夏阳,显然也在忍俊不禁:“周夏阳同学,看得出很多人为你倾倒啊……”
“我的好朋友,比我都紧张。”周夏阳对着舞台一侧说,亦是笑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