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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暮严冬,凝霜结冻,乌云遮日,厉风朔面。时值十二月深冬,龙邵文才下火车,就差点被扑面而来的、仿若小刀子似的寒风吹个踉跄。龙邵文的活动范围一直都在长江两岸,东北他是第一次前来。来前也曾听说东北极冷,提前也有所预防,特意找出了他压在箱底儿的一件黑貂大衣穿上,即便如此,也只在瞬间就被东北这透彻骨髓的寒风浸透,而他脚下穿的那双意大利皮鞋更是不抗冻,鞋底硬的仿若铁块,只要一接触地面,双脚就如针扎般发麻,以致痒痛不止……
吴铁城已不是第一次前来东北游说张学良。所以一行人下了火车,旋即在吴铁城的引领下,赶往交通银行奉天分行去借宿。
上了交通银行前来接他们的车,龙邵文透过车窗向外望去。街面上虽然店铺林立,规划整齐,却鲜有人迹。偶有行人,也都是身穿厚厚的灰布棉长袍,头戴皮帽子,形色匆匆而过,是一刻也不在街面上驻足。路两侧偶见树木,也都是光秃秃地在寒风中摇摆。而间隔不远,就有横亘在路旁的大雪堆延伸出来,挡住去路,汽车不得不左旋右绕的穿行而过。天地间的一切活力似乎都被这严寒凝滞。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奉天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只是人有些少。”龙邵文自语着。
张群心态轻松地介绍着,“张作霖的手下在直奉战争中到过天津、北京,上海,开了眼界。知道如何规划城市。老奉天的建筑样式,本就同北平差不多。再经张作霖这么一改,就更有几分像北平了,只是北平没这里冷。人也更多点儿。”
“就是,真他奶奶的冷啊!”龙邵文苦笑着。“我这件貂皮大衣还是前些年孙殿英去上海时送我的!我本以为这辈子也不会穿它,没想到今天却派上了用场。”
吴铁城望着车窗外阴沉沉地天。他说,“像是又要下雪了,我上两次来都在夏天,冬天也是头一次……”他低头看了自己脚上的那双单皮鞋,苦笑一声,“知道是这么个冷法儿,这鞋怎么也要换一换。”
一行人来到了交通银行后,发现交通银行门口左近有些人在鬼鬼祟祟观望,吴铁城知道被人给盯上了,为防止夜长梦多,吴铁城、张群、宋大章三人连饭也没来的及吃,立刻就凑到一起商量怎么去劝说张学良尽快改换门庭,易帜投蒋。吴铁城本来叫龙邵文也一起商议,可龙邵文却想:商量伱奶奶!老子冻也快冻死了,哪有心情管伱们的闲事……他笑着说:这军国大事我就不参与了,伱们商量好了把结果向我通报一声,我只负责给伱们提供后勤保障就好……这个……缺钱说话啊!我这次可带了不少,足够咱们风光一把……
吴铁城见龙邵文似乎在避什么嫌疑,也就不再多劝,忙会同张群、宋大章二人去商议他们的军国大事儿,龙邵文却蒙了个被子,蜷缩在床上捂自己身上的那股寒气。
他这才暖和过来一点儿,蔺华堂与雷震春就冻得满脸青紫地跑进来,手中还大包小包地拎了不少东西。
龙邵文掀开被子一角问:这大冷天的,伱们不赶紧猫在被窝里避寒,怎么还要向外跑?”
蔺华堂把包裹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抖落了出来,却是几件厚厚的棉袍、棉裤,以及狗皮帽子,还有圆头大皮鞋和棉手捂子。
龙邵文见状大喜,“真行啊!哪买的?伱们这东西算是买对了。奶奶的,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还真得穿上这东西才管用。”
蔺华堂笑着,“北市场中奉天第一商场的一家估衣店买的,那个商场的面积还真是不小,我们本来想多逛一会儿,但怕您找不到我们,匆匆买了一些衣服就跑回来了。”
龙邵文掀开棉被跳到地上,把二人买回来的衣服穿在身上,虽有些不合身,又觉臃肿的难受,但寒冷彻骨之下,也顾不得那许多,他说:伱们也赶紧换上!换上!换上以后咱们就出去,到外面吃口饭,再找找有什么乐子没!”
蔺华堂与雷震春二人也都穿戴整齐,三人互相看看,见彼方臃肿不堪,仿若一只大灰熊。都露出会意的笑容。龙邵文招呼二人,“走吧!这就去城中逛逛,看看有什么可口的,美美地吃上一顿,这身上暖和了,肚子也能感觉到饿了。”
三人从交通银行出来,沿街寻找美食所在。蔺华堂低声说:龙先生,后面有尾巴!我二人刚才买衣服的时候,他们就跟着了。
龙邵文笑笑,也不在意地,“妈的,不嫌冷就让他们跟着好了。”
奉天城虽不比上海,可也着实不小,蔺华堂要喊车,却被龙邵文给拒绝了。自发迹后,他就极少走路,难得能像此时这样在冰天雪地里稍微走一走。有时冷一点,能让人更清醒。
由于路不熟,三人走了一段后,也没看到什么太大门面的饭店酒楼,即便三人穿的很厚,也几近冻透。三个人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往前走时,龙邵文突然看到一家门面不大的小菜馆门前挤满了人,笑着说:就这里了,瞧着这么多人,定然是有些特色的。
三个人走过去,见这家铺面简陋的菜馆早已客满,进不去的只能在外面等着。
423 官匪(上)
龙邵文天南海北,什么四川菜、安徽菜、湖南菜、广东菜都吃得多了,此时见到这粗鄙的一家小店居然如此爆满,不禁好奇。他赔笑问在门口等座的一个食客,“这里面卖的什么呀!”
食客看他一眼,似乎是嫌天冷不愿张嘴,又或是听不懂他那一口上海腔的国语,总之是没搭理他。
蔺华堂素来机灵,见状忙从菜馆的后门绕进去打听,不一会儿回来说:龙先生,走吧!这里面脏兮兮的,估计也没什么太好吃的东西……
龙邵文听后笑着说:老子一向喜欢朝人多的地方扎堆儿,哪儿人多老子就往哪儿钻。从前在十六铺讨生活时,生秋、鼎发他们几个一找不到老子,就去街面上人最多的地方找,十有能找到。
蔺华堂笑着问:龙先生这是什么嗜好?
龙邵文的手突然一扬,手中已多了两张钞票,“人多的地方热闹,机会多。”在蔺华堂的惊诧眼神中,他收起一张,手中留了一张,拍了拍刚才对他不予理睬的那食名客,“朋友,这钞票是伱的吧!”
食客闻言,忙去摸自己的口袋,跟着一把就将抓在龙邵文手中的钞票夺了去,“是爷的,怎么跑伱手了?*,怎就剩了五块,还有张十块的哪去了?”
雷震春见此人无理,正要发怒。龙邵文将手一摆,制止了他,笑着说,“伱的兜可能漏了。票子掉地了,被风吹走了,我帮伱捡回来一张。”
食客又去摸兜,却发现兜好好的。不禁狐疑地盯着龙邵文。
龙邵文又笑着说:朋友,打听一下,这小菜馆里卖的是什么?为什么这许多人都在排队等着?”
食客终于开口,“这家店的炒、炖菜都与别家店没什么不同,不过却多了一样炖驴肉,每天炖小驴一只,卖完为止。来这里的人,几乎都是冲着这驴肉来的。”
龙邵文又问:这驴肉炖得有什么特色?
“特色?嗯!刚生下来的小活驴一只。装麻袋里,扔在一个大土坑中,然后朝它身上浇刚出锅的滚热开水,趁驴烫的半死时。拉上来去毛,再用秘制的作料炖了,这算不算特色?”
龙邵文听后皱眉,“这算什么吃法儿,如此残忍。”
“残忍?听说伱们南蛮子捉活猴一只。戴上枷锁,置于桌子中间,或四五人,或七八人围桌而坐。每人手持一圆头铁勺,当场掀开猴的天灵盖取沸脑而食。却说我们东北人吃驴残忍……西北、华北五省现今大荒,听灾民说。那里把儿女相互交换着吃了的也有,哼!与外省相比,还属我们东北人吃法文雅。”
龙邵文点头连连,“是!是,老兄所言不假……”面对如此美食,即便是稍嫌残忍,他也还是忍不住要尝尝,在耐心等待后,他们终于排队进入了店中。店中就如蔺华堂说的那样,既脏且破……四壁挂满黑烟油污,基本见不到墙皮的本色,中置黑乎乎的板条桌六张,每张桌上均摆着破烂筷笼一个,烂嘴搪瓷壶一只,配着几个边沿不全的粗瓷碗。又有三条腿的长凳若干沿桌搁置,上面挤满了客人。脏兮兮的老板及店伙各一名,外加一个指甲长长,指缝黑黑的小帮厨。
龙邵文打量了几眼,笑了一声,饶有兴致地在硬板凳上坐了,见蔺华堂与雷震春二人还站着,就招呼他们也坐,二人说:都坐了太挤,站着凑合一下……龙邵文赔笑向身边的客人说声“借光”,跟着屁股一挪,用力挤出些地方,说:来吧!挤着暖和……四五个人挤在一条三条腿的板凳上勉强坐下,既不能坐实了,免得凳子倒了摔个措手不及,又只能挺直了身子,连个回旋的余地也没有,就如同扎了马步般,说不出的别扭……蔺华堂喊来店伙,也不点菜,只说要菜馆的特色驴肉,并要他赶紧上。
店伙拉着脸,从柜上拿了一盘早就切成薄片的驴肉,配了一碗黑乎乎的汤汁,重重地放在板条桌上,又去忙别的。
龙邵文笑笑,“怪不得这家小店以驴肉出名!我看他脸拉的就像一头驴。”他从筷笼里捡了几双早已看不出本色的木筷,伸手抹了抹,递给蔺华堂和雷震春,“尝尝!尝尝……”
天冷腹空,三个人早就饿了。
小驴肉质微红,皮色透亮,看着极有食欲,龙邵文沾作料尝了一口后,果真是肉嫩皮脆,他大呼过瘾,连吃三盘仍意犹未尽,又要一盘吃了,吃完后又叫蔺华堂打包不少,说是要带回去给张群、吴铁城等人尝尝……
一算帐,四盘驴肉外带打包的三盘,要七十块“奉大洋票”。龙邵文笑一声,“老子本想白吃一顿,看来刚才捡来的十块钱是不够会钞了……”
蔺华堂“当啷”扔一块银元在桌上,“够了吧!”店伙儿看见,忙过来收了,做贼似的四下瞟着,把大洋捡起放在嘴边吹了一口,又放在耳边听了,迅速装在兜里,这才说:几位慢走,欢迎下次光顾……说话的时候,驴脸依旧是阴沉沉地,没有一点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