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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照风无痕信中所说,皇帝的此举是试探大过警告,所幸今日朝议上自己这一党的官员没有轻举妄动,否则逼得皇帝痛下决心就完了,那可是两败俱伤地结局。
风无痕的这封书信完全是按照皇帝的授意再加上自己的润色一气呵成的,虽然没有几多修饰,但对于这种事已经驾轻就熟的风无痕来说,把话点透才是正理,因此送信的小厮一回转来,他便知道萧云朝那边应该再没有问题。
眼下需要注意的却是海观羽的状况,陈令诚去诊治过好几次,却意外地发现这位老相的病情没有任何起色,反而有愈来愈糟糕的感觉。老谋深算的他旁敲侧击着想问出那天的事由,但海观羽却始终不肯开口,仿佛有天大的隐情。一来二往,陈令诚竟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这位两朝老相仿佛在一心求死。
这个消息顿时让海氏姐妹惊骇欲绝,两人轮番回府探视,却连爷爷的寝室都进不去。几个下人为难地透露了海观羽的命令,除了太医或是钦使,他谁都不见。饶是海氏姐妹俩在门口哭泣,海观羽仿佛铁石心肠一般,就是不让她们进房门一步,最后还是海从芮将两人带走。
看着憔悴了不少的父亲,海若欣和海若兰不禁大吃一惊,对家里的近况也怀疑了起来。果然,自从皇帝来过海府之后,海观羽的起居就完全由那两个小太监照料,其余家人竟是一个都进不去,就连陈令诚进去诊脉时也是那两个太监照看着,竟是形同监视。海从芮自己也是十几日没有见到父亲了,尽管心下惊惶,面上却是丝毫不敢露出端倪,只能一个人强自撑着,但两个女儿屡屡碰壁,他也只得将心底的疑惑抖露了出来。
海府发生的一切当然瞒不过皇帝,而且,他知道,在氓亲王府中也发生着同样的事情。那位已经孱弱不已的皇族长辈,正在一点一点地走向黄泉路。尽管知道自己就要失去两位最忠心耿耿的臣子,皇帝却无法做出任何一点拯救的举动。倘若说当年风寰宇谋逆还只是能宣之于口的事,那海观羽透露的一切则是关系到皇室的脸面,因此绝不能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海观羽透露的事情足足有好几件,相比之下,风寰宇尚有一子流落在外就仅仅只是小事而已。不说此人一定是隐姓埋名,就是想要势力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最多只是小祸而非大凶。相形之下,那个曾和风寰宇私通的大家之女则是分外可疑,先皇就曾因为此事而大发雷霆,但最终连海观羽也不知此女名姓,也不知晓她所嫁何人。皇帝心知肚明,倘若此女嫁的乃是高官,难保她不会因为情郎而和自己为难。
而这些皇室隐私都比不上那薄薄的几本册子。其中一本乃是自太祖当年流传下来的秘本,历代皇帝只有在临终前才能验看,这是当初先皇寄放在海观羽处的东西,皇帝眼下也无意翻阅此物,因此只是稳妥收好而已。
另外几本则是先皇的起居注,此物不放在皇史筏而储存在海观羽那里,皇帝风寰照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不仅如此,里边居然还有一封先皇的信函,信函的时日居然在册立他为太子之后,这是先皇给自己的书信。风寰照万万没有料到,一向对自己青眼相加的先皇居然早就预想到了风寰宇会因功高镇主而为自己所忌,这才事先给另一个儿子留下了一道密旨,凭着此物,那人可以在危急时刻借假死隐匿得无影无踪。先皇对丽贵太妃的宠幸果然是旁人不可比拟,即便是风寰宇这个儿子也保护得如此周全。
尽管那道密旨因为时限早已不再有号令他人之效,但皇帝知道风寰宇仍然存活于世的消息之后,他立刻就料到自己的对手不会轻易放弃报仇的契机。眼下看来,之前的种种都是那个人做的,只有了解自己脾性的人才会掌握分寸,想不到自己到老还要遭人算计。皇帝并不确定海观羽是否看过这封信函,但他从老人脸上深深的疲惫和倦怠之色看出,海观羽至少是当年之事的知情者,而且,一向睿智的先皇能留下密旨给风寰宇,已经身故的丽贵太妃绝对脱不了干系。
从最初得知内情的暴怒到如今的无奈,皇帝仿佛感到自己苍老了十年。以风寰宇的性子,决计不会贸然发动,只有自己死期降至,皇位空悬的那一刻才是他出头的机会。枉自己平素认为明察秋毫,谁料竟是从未怀疑过风寰宇坦然仰药自尽的真相。如今他还能怎么办,总不成大张旗鼓地追查一个死人吧?
丽贵太妃死后,皇帝曾经借风寰宇谋逆之名查抄椒房贵戚蒋家,灭其心腹苏常一族,前前后后清理的官员不计其数,但现在他知道,自己漏掉的人实在不少。放眼朝堂,他甚至分不清谁人可疑。贺萧两家虽说不可能和风寰宇有关联,但他们私心太重,只能在立储之前将其打发出京城。眼下自己能倚靠的,便只有当年伏下的几枚暗棋而已,希望能平安撑到新君登基的那一天吧。
· 第六卷 萧墙 ·
~第三十四章 暗谋~
就在贺甫荣和萧云朝颇有些不情不愿地踏上旅途的时候,鲍华晟在淮安面对的也是一个烂摊子。兜了一个大圈子,几乎虑及了所有阴谋,但他万万没有料到,最后云开雾散的竟是这样一个结局。就是府衙的差役和杵作也是一个个都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杀人的竟然是钱创斐的小妾云娘,而她供认的时候既非屈从于大刑,也不是有什么证据,而是亲眼见了鲍华晟这个号称青天的御史大人。
事情的急转直下让一向冷静的鲍华晟也完全乱了方寸,他违背皇帝的心愿执意留在淮安,为的就是能够查出尹家大火背后的真相。钱创斐这一死,他就理所当然地将此事联系到了那一方面,立即借着钦差的权威把府衙翻了个遍,希望找到蛛丝马迹,谁想最后竟是着落到了云娘身上。
他心思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刚烈的女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云娘,本官再问你一次,你说是自己谋害了钱大人,究竟意图何为?须知谋害亲夫可是要千刀万剐的,难道你就不惧凌迟之刑?还是趁早供出主谋的好,本官尚可求皇上给你留一个全尸。”
云娘倔犟地抬起了头,“大人,罪妇闻听您清正廉明,不徇私情,这才坦然供述了此事,目的不是别的,只是希望您能还寒家一个公道而已。”她的目光中突然现出一种无奈的凄然,“钱创斐那厮本就该死,罪妇能手刃仇人,虽死无憾!”
鲍华晟只能听着这个看上去仿佛苦大仇深的女子述说着自己的经历。脸色也由怀疑转为震惊,最后已是完全地愤怒。一个薄有微名的书香门第,只是为了一件家传宝物而惨遭灭门之祸。而这个侥幸逃脱一死的女儿则是只能在青楼中挣扎,为地就是报仇一途。最后云娘被钱创斐看中赎身。这才一跃成为了这位知府大人的姨太太,谁料最终竟发现当年地事情竟是枕边人的手笔,却仍然只能屈意承欢,等待着报仇的机会,一朝趁其不备。则顺势取了仇家性命。这一切听起来是那么富有戏剧性,却又合情合理。
饶是鲍华晟对这种戏上常演的剧目不屑一顾,此刻见云娘涕泪交加地诉说出来,心头也不禁一阵悸动。杀夫这种重罪,他倒是想不出来有人会轻易为之,何况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哪经得起那等千刀之刑?因此他心底已是信了八分,只是依旧懊恼不已,云娘身世固然可怜,但论律法却是罪无可恕。他便是听说了这等人间惨剧也是无可奈何。早知如此,还不如将此案交给安徽巡抚蔡怀章,也免得自己现在地为难。
当下他又问了几句内情。包括云娘下毒的前后,便吩咐差役将她收监,自己则是步履艰难地走进了书房。事到如今,他只能向皇帝请罪了。还是尽快回京城的好。在他看来,此地实在不祥,先是有尹家数百人丧身火海,后是有钱创斐死于宠妾之手,自己身为钦差而诸事缠身,怎么想怎么怪异。鲍华晟心中已是隐隐约约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仿佛幕后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将其堵在了淮安,难道真的有人不欲他返归京城?
鲍华晟如实将此地的情况悉数记录在了奏折中,然而,奏折一发,他便发起了高烧,居然在床上一病不起。扈从这位右都御史的乃是皇帝钦赐的几个侍卫,此时见势不妙,先是延请了本地名医,医治无果后随即派人往京城送上了六百里加急的文书。那几个皇帝地心腹已是断定有人暗中捣鬼,却没料到鲍华晟此次真是劳累过度,心病大于身病,本地的名医也是虑着自己的名声,哪敢胡乱医治,因此只得推脱了个干净,却让暗地里地人大为高兴。
由于鲍华晟早有关照,云娘在狱中倒没有吃什么苦头。那些狱卒都知道她是必死无疑的人,而且又是已故知府的宠妾,因此也无人想着敲她的竹杠,只是任她自生自灭而已。须知鲍华晟地铁面无私是最有名的,为了一个女犯而触了霉头,那可是划不来的事情,因此往日好色成性的狱卒差役全都缩了回去。云娘倒也硬气,竟是摆开了绝食的架势,一连三日粒米未进,只是被几个官媒婆灌了碗清水,这才一息尚存。
若是鲍华晟仍在,自然不会放任她寻死,只是此时他自己尚且人事不知,旁人也就顾不得这个犯了死罪的女人了。狱卒们被她的烈性闹得没法,请示鲍华晟身边的几个侍卫又没个说法,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天天消瘦憔悴,最后竟只剩了一口气。
云娘很是欣慰,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建议和帮助,她至死也不可能找到证据,而钱创斐无疑就可以终生逍遥,甚至步步高升,她也会安安分分地作一个姨太太,忘却父母的深仇大恨。即便知道那人是在利用自己,其心更是深不可测,她也认了,家国大事于她何干?自己遭遇灭门惨案时不见官府出面,不见青天还一个公道,那她便自己动手,后果如何再也不是她能计较的事情。与其让自己的清白躯体在刑场任那些刽子手糟蹋,还不如选择一个干净的死法,总而言之,大仇得报,她也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