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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亭见这阵势,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向旁边使了个眼色。几个警察就上来推他们出去。
章红玉来了横劲,一步冲到麻袋旁,就伸手解麻袋。王子亭上来把章红玉拉到一边,让她少搅和,别多事。
诺娃对大家说:“别解了,这麻袋里不是档案,里面全是书。这是我和坏鼻头弄的障眼法,藏在别一处的假档案。”
“王叔,你们快把那包真档案拿出来吧,”诺娃走近发愣的王子亭说,“让章阿姨看一眼吧,不然,她会疯的。疯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王子亭急了:“两个小毛孩子,给我公安局玩起捉迷藏来了。还会弄这套把戏,亏你们想得出。可我们没有搜到那包真东西,我们以为这就是真的。”
章红玉似乎明白了眼前的一切,上来就抓住王子亭的胳膊:“别给孩子们逗了,快拿出来让我看一眼。你别拿那些东西当宝贝,除了我们烈属和你们公安局的,没人对那东西感兴趣。”
诺娃一听章红玉话说得有毛病,就纠正她:“你不再是烈属了,你现在已经是叛徒家属了。”
章红玉瞪了她一眼:“我不信!”
章红玉等人在公安局闹了好一阵子,最后发觉王子亭真的没有搞到那些档案。
大家都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王子亭生气地说:“你们这些孩子,总给大人搞鬼把戏,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那帮人得了手。”
诺娃恍然大悟:“坏鼻头,我们没有想到呀,北京来人是有别的目的。”
第二天,收采药材的人满载而归。黑虎镇上很多人出来看两辆卡车缓缓离去。人们还有些恋恋不舍,盼着卫生部再来收购虫蒌。
两辆卡车刚开出去不远,公安局的车突然追上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王子亭下车,说要检查一下才能放行。
收购人不让,说车上有许多干货药材,装上卸下的都弄碎了。
王子亭态度很强硬,说公安局执行公务,烂了也得搜查。他下令卸车检查。结果,什么也没有查到。收采人不干了,非要公安局包陪损失。王子亭一拍腰间的手枪,凶狠地说:“再啰嗦全给你们扣了”。
收采人麻利地开车走人。
诺娃他们也跟来了。她凑到王子亭身边说:“北京人贼聪明,他们不会把档案藏在这两辆车上的,肯定连夜弄走了。”
“就你事后军师。我看你来当这个公安局长算了。”王子亭没好气地说。
几天后,上级公安部门来了几个人,把章红玉叫到了他们住的红星招待所,同她谈了半天话。
章红玉回到家,躺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说不闹,除了睡觉就是直着眼看房顶,像得了什么大病似的。
王子亭觉得,这段时间章红玉经历的太多,精神损伤过大,就请了假在家守着她,生怕她有个闪失。
第四天,章红玉开始给王子亭说话,一说就是整整一天。王子亭从章红玉这里得到了一些情况,这和他前几天的判断是吻合的。
章红玉说:“前几天上面来的那些神秘之人,大概是国家哪个重要部门派来的。他们收购药材是假,查找档案是真。他们得到了那些档案,向我宣布李万玉是真正的叛徒,并出具了日伪档案作证明。”
章红玉说:“这一群神秘之人,又都是和善之人。他们没有难为我,还给政府做了明确交待,不能难为章家母子。叛徒是叛徒,妻儿是妻儿。无论怎样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也不能以此为由而游斗章家母子。这是国家那个重要部门的指令,并把一份红头文件留给了政府。谁闹章家的事,就拿给谁看这份文件。”
章红玉说:“北京方面的人还一再强调,叛徒真相只有政府主要领导知道,再就是章家人知道,希望大家要保守好这一秘密,都要为章家人今后的生活和工作负责。”
章红玉说:“北京来人临走时说,这也是罗长虎同志的意思。罗长虎同志专门交待,章红玉是无罪的。现在文化大革命形势大好,不要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章红玉说:“我的眼泪当即就下来了。”
章红玉说:“我还问北京来的人,李万玉现在哪儿?来人说,要是知道他在哪儿,早就把他挖出来了。这么多年了,他现在也许还活着,也许早死掉了。”
章红玉说:“我对北京来人说,让他死去吧。从今天起,李万玉在我心中彻底死了。他们说,上面有指示,李万玉叛变事件到此就结案了。既然多年不见李万玉出现,就以死论处了。以后不再提起,也不连累他人。他们对熊林政府负责人也是这么交待的。最后,他们希望我尽快走出阴影,以后好好开始新的生活。”
整整一天当中,章红玉面对着王子亭多次痛骂李万玉是个没骨气的东西,怎么会做出有损他们夫妻革命气节的事。不仅祸害了那么多英雄的生命,还使自己的妻儿遭了这么多年的罪。说到痛恨处,她就有些失常,跺着脚地骂:“可耻的叛徒!该死的叛徒!”好像这叛徒与她毫不相干,还完全像以前那样痛骂叛徒。王子亭觉得,章红玉一时走不出那个怪圈。多年来,她一直在痛恨那个叛徒,作为一种意象已经深深刻在了心底。有时,她骂的是那个她多年记恨的却又不知名谁的叛徒。有时,骂着骂着就又回过味来,接着再骂真实的叛徒李万玉。
她说,多年来,从某种意义上讲,她是为了实现寻找叛徒、继而为丈夫报仇这个理想而活着的。有这个想法支撑着,她在寻找中生活,在生活中寻找。那些年,她遇到了很多坎呀难呀的,都没有使她丧失活下去的勇气,也没有生出改嫁的心。是后来他王子亭的出现,才有了今天婚姻的另一种结局。她为她的李万玉守了这么多年,已经对得起他了。所以,后来她与王子亭结婚是心安理得的,是自觉自愿的。
她说,现在等来的、盼来的、寻来的,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前些年,她围绕谁是叛徒,想过上百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李万玉是叛徒。
她说,她受到的打击是前所未有的。但她躺了三天三夜后,决定要坚强地活下去。为李万玉这个可耻叛徒,她不值得去寻短见。
她说,她堂堂正正地无所畏惧地活了几十年,到头来再为那么个不争气的东西去死,不值!
她说,她要好好爱他王子亭,也需要王子亭好好爱她。她不能再失去他了。
她说,她以前多次重复说过,让王子亭按自己的生活习性生活,不要刻意迎合她不健康的心理。只有他自由自在地生活,她才能自由自在地生活。
最后,她多说了一句话,引起了王子亭的强烈反应。她说:“子亭,你不嫌弃我是叛徒的老婆,玉儿是叛徒的儿子吧?”
本来已心如刀绞的王子亭一听此,眼睛更红了,“啪、啪”扇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以后你别再问我这话,问一次我扇一次。”
她抓紧了王子亭那只打自己耳光的手。他泪水涟涟,重重地说:“你记住,我会永远永远地爱你。现在和将来,你和玉儿都是我生命的全部。”她听后,忘我地吻了他身上的疤痕。王子亭几乎眩晕过去。他又“啪啪”地扇了自己的耳光。她坐起来愣愣地看着他。
这一天,章红玉提出要去见一见罗丽娅和诺娃。最近诺娃也不再到章家来了。王子亭和章红玉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王子亭知道章红玉的心愿,就陪她到了罗家。他与她都预料到了去罗家会出现什么情景。
罗丽娅依然像上次一样不理睬章红玉,照样弹她的棉。章红玉走到弹棉机前,对着冷脸的罗丽娅,轻轻地叫了一声:“姐!”
罗丽娅吃惊地抬头看了章红玉一眼,就又低下头干自己的活。
“姐。我今天是专门来向你说明叛徒的事实真相的。”章红玉一字一句地说。
罗丽娅一听此,即刻又生了怒气,大声说:“你不要给我说这个问题。叛徒爱是谁是谁,反正不是我家罗长虎。以后,再跟罗家纠缠此事,你就别进罗家的门。你现在请便吧,罗家不欢迎你。”
章红玉眼睛红了。“姐。那个叛徒是我家李万玉。”
罗丽娅的所有动作嘎然而止。她平视着前面的墙,一动不动。她没有想到,章红玉也知道李万玉就是叛徒了。她是怎么知道的呀?
罗丽娅叮嘱自己要沉住气,别理章红玉。
章红玉又追加了一句:“这是真的。叛徒就是李万玉。”
罗丽娅沉默一会儿,故意大喊一声:“我不信!你胡说。李万玉是地下组织一个优秀的负责人,已经被枪杀在了西山岗上。章红玉,你一会儿说我丈夫是叛徒,一会又说自己的丈夫是叛徒。你是不是找叛徒找出了脑病?”
章红玉泪就下来了。“可这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看到了过去的日伪档案,里面写得很清楚。是这些孩子们先发现的这批档案。诺娃,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妈?”
这一下,罗丽娅真的吃惊了,回过头来,盯死诺娃,问:“她说的全是真的?”
诺娃重重地点了点头。“全是真的。我们发现档案好长时间了,以前我没敢告诉你。”
这时,罗丽娅怒不可遏地跳下弹棉机,要发泄那腔久抑不散的恶气,于是,先冲诺娃而来,喊:“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让你爸背了这么长时间的叛徒罪名,你还是不是罗长虎的女儿?”
然后,罗丽娅觉得这个时候不能再压抑自己了,应该狂愤起来。于是,她又冲到章红玉面前,几乎指着她的鼻子尖,大喊大叫了一番。
大家知道,罗丽娅冲章红玉的喊叫是在出两股气:一是多年来对叛徒的痛恨。现在叛徒的老婆出现在面前,就把气都撒到了她身上。这正如前一个时期,章红玉攻击她一样。二是对前一个时期章红玉的恶劣表现极为愤慨。在批斗罗长虎时,章红玉极尽所能非难了他,居然还追到北京去挖掘他。罗丽娅今天的歇斯底里到了极限。她暴跳如雷,狂闹不止。章红玉陪着流泪,软话不断,还顺着罗丽娅一齐大骂李万玉。
王子亭也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