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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春秋正盛,儿子虽不担心伊霍故事重演,但也不愿看到一家独大。”郑克臧这话看似坦诚,但实际上不过为了打消朱锦的疑虑。“即便陈先生是儿子的岳丈,但这东宁姓郑不姓陈,少不得要有一人予以牵制的。”说到这,郑克臧为朱锦夹了块淡菜,放下筷子之后,他继续道。“岳丈是正人,即便知道儿子的图谋也不会多说什么,冯侍卫也是父王的信臣,平日颇知大体,相信也能与岳丈同舟共济的,儿子只是未雨绸缪,有什么谬误之处,还请父王指教,儿子就怕父王用惯了冯侍卫,舍不得”
“吾儿这话好像离了冯锡范,孤就活不下去似的。”朱锦挥手打断了郑克臧的话。“也罢,平日希范多为孤出谋划策,也建立不小的功勋,这次确实该升一升了,就依吾儿之意,让他当这个同知东宁总制使好了。”
“多谢父王。”郑克臧称谢着,朱锦点了点面前已经微凉的白粥,郑克臧一笑,狼吞虎咽,短短几息就灌入了肚子,正当朱锦在感叹年轻就是好的时候,郑克臧用手巾擦了擦嘴。“父王,而今兵官一职空缺多日,少不得也找一人填补,儿子以为定西伯后提督吴淑乃是军中第二人,且为本藩奋战经年足以证明其忠贞,不若调任兵部,也好协助武平伯练兵。”
“这个不成。”朱锦终于发现儿子的疏漏之处,就像后世经常挑下属『毛』病的领导一样,这让他很有存在感,殊不知这是郑克臧故意卖给他的破绽。“文武疏通,祖宗是有祖制的。”这话冠冕堂皇的,但其实也是为了牵制刘国轩不欲让独掌军权而已。“定西伯以后提督之职协助武平伯练兵也是一样,至于兵官一职,陈绳武哪去了?”
郑克臧一愣没有想到朱锦此刻又会想到陈绳武,但他不后悔,因为即便陈绳武还留在台湾,他也要搅黄了此事,倒不是看不得陈绳武好,而是这位赵括实在只能纸上谈兵而已,非得在地下工作中历练一番或许能有些长进。
“父王,陈大人忽而泛舟出海了。”郑克臧装出一副思索的模样,好半天后才虚言敷衍着。“第一次说是去了南海列国,回来后没多久,过了年又出洋了,这次倒不知道具体的去向,好像说是日本、朝鲜吧,要不下午一并去问问岳丈吧。”
“又出洋了?这个陈绳武,怕是还没有想明白啊。”朱锦摇了摇头,既然对方放不下这个芥蒂,他自然不方便再用了,于是朱锦作出决定。“兵官之选还是暂时搁一搁吧,等孤闲暇下来之后再好生挑选一个。”郑克臧自然无不可,此时冯锡范贼眉鼠眼的出现在外间,朱锦一眼看见他,便招呼道。“冯卿,且进来说话。”冯锡范走了进来,先给朱锦后给郑克臧行了礼,此时朱锦便言道。“冯卿,刚才钦舍跟孤讨了个人情,把卿要过去襄赞政务,孤已经答应了,略作准备,明日上任去吧。”
冯锡范大惊失『色』,赶忙给朱锦跪倒:“王上,可是臣做错了什么,王上要赶臣走。”
“冯大人何处此言,”郑克臧怕朱锦被冯锡范说动了便急忙借口回应着。“是余想要冯大人过去襄赞,余已经跟父王说好了,委大人以同知东宁总制使,这些年来冯大人为父王殚精竭虑,今后少不得也要帮余一把才是。”
郑克臧不说还好,一说冯锡范心中大恐,他的权力都是在朱锦的权力身上衍生的,一旦离开了朱锦,他就如离开水的鱼任由郑克臧摆布了,正是出自这样的明悟,冯锡范冲着朱锦再三顿首:“王上,臣,臣舍不得离开王上。”
冯锡范说得动情,敲的用力,如此做派,朱锦倒也为难了,但郑克臧又怎么能功亏一篑呢:“冯大人这话说的,父王没灾没病的,什么舍得不舍得的,晦气。”
冯锡范一滞,再抬头看去,朱锦的脸上分明有了几分不悦,他心中便愈加惶恐了,此时就听郑克臧说到:“其实都在安平,平日无事冯大人也可以来拜谒父王,非得时常在父王身边效力才算是恭谨吗?”
“钦舍此言不差,又是不再让你来见孤了。”朱锦再次摆明了态度。“同知东宁总制使,这样吧,再表您正三品太常寺卿,也算没有辜负了你这几年的苦劳。”说罢朱锦再也不看像小狗望着遗弃自己的狠心主人一般做派的冯锡范。“且下去吧。”
尽管看起来事情已经不能挽回了,冯锡范还想再搏一铺:“臣明白了,臣明日就去视事,只是臣身上肩负的侍卫一职,王上,臣斗胆请继续兼着。”
“冯大人,政事繁忙,你总不见得两头再跑吧,”郑克臧要的就是夺取冯锡范对銮仪卫控制权,因此当然不能看着冯锡范继续保留侍卫的职务。“再说了,父王依然表奏大人为正三品,大人总不见得还挡着他人进步吧。”
冯锡范心中暗骂,郑克臧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即便他还能留下侍卫的头衔,也未必能再掌握得住銮仪卫的军心了,既然如此,他只好孤注一掷的问道:“监国说的有道理,是臣糊涂了,如此,臣举荐”
“唉!冯大人,这侍卫一职的继任者嘛,父王必然自有安排,就不烦劳冯大人为之『操』心了。”郑克臧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决计不会让冯锡范还有机会染指銮仪卫。“亦或是冯大人以为可以替父王做这个主了?”
“够了,钦舍!”朱锦已经看出来郑克臧跟冯锡范之间不对付了,但郑克臧毕竟是他的骨血,再加上朱锦以为郑克臧只是在发泄之前谣言事件中对冯锡范故意挡路的不满而已并不是真正想为难冯锡范至少从之前郑克臧的进言来看,是不会过于为难冯锡范的—因而他的心理就偏向了郑克臧。“范卿也有过功劳的,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这不是主上所为啊。”训完儿子,朱锦冲着冯锡范摆摆,侍卫一职孤自有主张”
冷冷的看着冯锡范佝偻着身子离开朱锦的宫室,郑克臧立刻招来了銮仪卫的几名副侍卫:“冯大人已经转任同知东宁总制使了,之前他曾想向王上进言侍卫一职的继任人,但被余给打断了,所以余也不知道他举荐谁。”
几个副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道郑克臧要说什么,就听郑克臧继续到:“尔等都是冯大人一手简拔的,谁都可能有机会接任,但侍卫一职只有一个,谁当上了,其他人自然就没有希望了。”
几个副侍卫顿时警觉了起来,看向边上的人的目光也不同了,郑克臧注意到这一幕,嘴角浮出冷笑:“明白就好,所以日后就不要让冯大人再见王上了。”
“这?”几名副侍卫你看我我看你,然而郑克臧的目光仿佛带着刀子,由不得他们不低头俯首。“请世孙放心,余等省得的。”
“那就好”
81。人事
封闭的屋子,幽暗的光线,以及满屋子的中『药』味道,再加上垂泪的少『妇』,这就是陈永华病居家中的场景所谓弦的太紧,一旦松弛下来自然会出『毛』病一样,十年的开垦拓殖以及六年的『操』持军输,让陈永华早就透支了精力,等到好不容易休息了,身体自然而然要作出补偿的不过幸好这一世在郑克臧的帮助下冯锡范的诡计没有得逞,否则陈永华还要加上积郁,两下夹攻,不一命呜呼才怪呢。
“纤巧,不要哭了。”郑克臧给妻子递上手巾,顺便宽慰道。“眼下虽然病来如山倒,但太医不是说了吗,只要静养半年,好生调理,岳丈的身子会好起来的。”郑克臧握了握陈纤巧冰凉的小手。“你也是有身孕的人了,可不要过于激动啊!”
陈纤巧轻轻的点点头,然而看着老父花白的头发和憔悴的面容又忍不住流下了热泪,只是陈永华已经沉沉睡去,因此不敢打搅的陈纤巧只能把头埋在郑克臧的怀里默默哭泣着。
郑克臧拍了拍妻子的后背,半抱半拖的将其从病室里带了出来,见到世孙和小姐出来了,侍候的下人急忙关上门户,以免邪风入室雪上加霜。
“这么热的天,不用冰块(注:制硝可以取冰)还要关门,岳丈岂不是没病也要热出病来。”郑克臧低声斥责着,对此陈府上下面面相觑,只能辩解说是遵照医嘱,幸而这个时节多雨,时不时降下的雨水能带走一部分地面上的热量。“记住了,掐准了时间,每一个时辰派人担水上屋顶,往下浇水,一定要把暑气降下来。”郑克臧准备在没有雨的时候制造人工雨,当然用水力器械浇灌更方便,但此刻却不宜在陈府大兴土木。“都记住了吗?”陈府家人捣头如泥,郑克臧于是冲着陈永华的儿子陈梦炜、陈梦球拱手手。“大哥、二哥,余带纤巧回去了,过几日,余会再来看岳丈的。”
陈梦炜是明郑的一名司官,而陈梦球则依照陈永华的意思在家耕读,听了郑克臧的话,两人齐齐向这位地位尊贵的妹夫点头示意,陈梦炜更是说到:“钦舍自管带着妹子回去,父亲有余和二弟照顾,不会出岔子的”
明郑的中央政权设有职权相当于六部的六官,其中兵官空缺,洪磊为吏官、杨英为户官、柯平为刑官,工官最初是杨贤,其后有李景接任,礼官原为叶亨后由郑斌执掌。
由于郑斌是郑氏亲族,有着一荣俱荣一辱具辱的关系,因此历来只唯朱锦之命是从,朱锦既然不管事,那郑斌自然就以郑克臧为马首是瞻,这是郑克臧的铁票;刑官柯平素倚老卖老,跟他口中的“幸进之徒”冯锡范素来不对眼,因而即便不赞成郑克臧的主见也不会一屁股坐到冯锡范这边去;洪磊是力助朱锦上台的洪旭之子,在朱锦面前也是受宠的红人之一,与冯锡范彼此争宠,龌龊自然不少,而且其子洪辉又被郑克臧简拔为副营官,自然更倾向与郑克臧一方;杨英是个中立派,但也有儿子在郑克臧麾下童子军任事,因此不会轻易帮助冯锡范;至于李景固然是因为跟冯锡范的关系才一步跃入中枢的位置,但现在冯锡范明显是明升暗降了,他会不会一条道走到黑,还存在疑问;不过即便是他和跟冯锡范站在一起,但工部却是郑克臧经营最久的地方,随时随地可以架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