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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婆婆听着翡烟的乐观,忍不住叹了口气,“翡烟你究竟年轻,还没看出这内里的门道。就算表面上六皇子跟二皇子又是不分伯仲了,可是姑娘为六皇子花的一片心却全都白费了! ”
“怎么说?”翡烟听了便惊。怪不得宫帐那边论功行赏呢,六皇子又得了首功,姑娘非但不在那边替六皇子高兴,反倒早早告辞退了回来。
尤其是姑娘面上的颜色,倒是一日一日的憔悴下去。
“姑娘这回怎么会冒了危险孤身潜去女真?”郭婆婆终宄是看着清笛打小长大的,“姑娘实则是想把女真的这支力量抓在六皇子手里!”
“女真这边的障鹰官,以及地方官员,全都是二皇子的人。女真人对契丹朝廷的不满,实则就是对二皇子的不满。姑娘去了女真,若能取得女真人的信任,那么女真的人心自然就会偏向到六皇子这边儿”
郭婆婆叹息着瞄了一眼菱花镜里清笛苍白的脸,“结果这回倒好,六皇子不但跟女真结了仇,反倒让二皇子得了机会,主 动跟皇上建议给完颜乌雅加官进爵的。这一下子女真人便将仇恨都记到了六皇子身上,反倒对二皇子感恩戴德了! ”
“这一下,六皇子的处境便越发艰难了”
236。悬丝诊脉
“微臣韩志古奉旨为连城公主请脉。”韩志古在帐外求见。
“快请。”清笛亲自起身,迎上前去,“韩大人为国分忧,还要为本位费心,着实辛苦了。”
韩志古施礼,“后宫与前朝本为一体,后宫安,皇上才能心无旁骛处理朝政。所以连城公主的康健便也是契丹上下的福祉。还请公主不必客气。”
翡烟过来以丝帕掩了清笛的手腕,郭婆婆以大红丝线绕了清笛的手腕,延长伸到韩志古面前小案上。
韩志古微微征了征。 清笛抱憾笑,“悬丝诊脉原本都是中原的规矩,实则到了契丹倒是不该这样繁文缛节。只是,本位毕竟是大宋的和亲公主,凡事也要顾着大宋的体面。韩大人医术高妙,定然不会责怪本位这般吧?”
韩志古赶紧起身,“微臣岂敢。这原本就是臣子与后宫之间应当的规矩,微臣自当遵行不悖。”
“韩大人坐吧,本位信得过韩大人医术。”清笛淡然而笑。
韩志古虽然是汉人,可是从他父祖那辈便被契丹人掳掠到草原来。他方到草原的时候还是个孩子,所以自然不会明自中原这悬丝诊脉当中的奥妙,
纵然韩志古的医术再高明,相信隔着这样一根丝线却也不可能诊断出什么来,若有异常,以韩志古稳妥的性子,也断不敢轻易妄言。
清笛刻意要求悬丝诊脉,要的便正是这个效果。所谓讳疾忌医,病人看病并不是希望大夫什么都能看得出来的。
长长丝线连接了毡帐两头,大红的丝线在昏黄的灯影里微微颤着。也不知真的是清笛的脉搏循着丝线传递了过来,还是韩志古把脉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了所致。
毡帐内静静的,静得人都不敢呼吸。翡烟和郭婆婆也都屏住呼吸面面相觑,目光微微担忧地落在清笛面上。
唯有清笛在灯光里恬淡微笑,安之若素。
韩志古最初微微愣征之后,很快便恢复了从容。仔细跟郭婆婆询问了清笛的胃纳二便舌苔病程等情况,这才缓缓点了点头。郭婆婆撤去丝线,韩志古起身向清笛,“微臣斗胆,想单独与连城公主一叙。”
清笛并未意外,示意翡烟和郭婆婆带了一众小丫头出去。帐篷里安静下来,已经掌了灯,灯光落在韩志古的面上明明灭灭地跳跃着,分不清喜怒。
“韩大人有话便请直说吧。”清笛淡然微笑,“尽管本位清楚,韩大人始终强调自己是契丹人,就是不希望引得契丹官员的误会,以为大人还怀着二心,可是从本位看来,大人是汉人便依旧还是汉人,本位心内对大人的亲近与信任自然要高于那些契丹人。所以在本位面前,大人没有什么不可讲说的。”
韩志古轻轻一叹,向清笛再度施礼,“敢问公主千岁自觉身子如何?公主干岁又想从微臣这里得着什么?”
清笛垂下头去。韩志古能够成为契丹朝堂上的第一汉人权臣,能够跟契丹权臣分庭抗礼,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他果然明白,她自己最清楚自己身子的状况。
“古来后宫的女人总归逃不过寂寞与企盼二字。”清笛缓缓说,“本位既为大宋和亲公主,身在异邦就更是身如浮萍,来日难测。仰仗今日皇上对本位还颇多怜爱,可是谁又能知道,倘若来日契丹与大宋兵戈重起,皇上是不是会就此丢弃了我!”
“这异国番邦,深深后宫,本位又当如何求生?”清笛眼中点点含泪,“本位所想的不过是想要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就算明知道这个孩子将来与皇位距离遥远,可是至少他还能得个官爵,便也能让我老来有个依靠。”
“韩大人,这些话说与韩大人听,实在是本位将韩大人当做自己人。便如同自己的叔伯长辈一般。还请韩大人救我 ! ”清笛说着起身,嘤嘤泣着向韩志古俯身拜下。
韩志古连忙避开身子,躲过这一礼,“公主快快请起,端的是折杀微臣! ”
“公主干岁兰心蕙质,对于您自己身子的状况,想来公主干岁心中是最为清楚的。”韩志古蹙眉摇头,“实在是,难啊!”
“我的身子我知道,可是我还很年轻,如果将来好好调养,并非无可能”清笛凝视韩志古的神色“如果这一回,我便说我有孕呢?”“公主!”
“大人别惊,女真的事情已经平定,想来不日皇上就将开拔返京。此时已是九月,草原上已经落下轻雪,路途将要艰难。我年纪又小,还是第一胎,途中若是滑了胎也并不奇怪 大人放心,本位定然会小心绸缪,定然不会连累了大人只求大人在皇上面前不要戳穿了我! ”
韩志古面色狠狠一白,“公主干岁,假孕争宠这虽然是后宫千百年来常行的戏码,但是这却是欺君大罪倘若走漏了消息,微臣一条性命死不足惜,可是公主千岁的性命却也难保! ”
“就因为斯事体大,本位才只敢相信韩大人,并不愿意让其他太医来诊脉韩大人请帮帮我,若有来日,本位定然不忘大人大恩! ”清笛起身,朝着韩志古便是双膝跪倒!
韩志古惊得浑身颤抖,连忙来扶清笛,只问,“公主千岁,还请明确告知微臣,公主此举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争宠么?微臣要明白公主的心思,才好设法从旁周全! ”
清笛咬了咬唇,“方才本位故意让大人悬丝诊脉,实则是不想让大人窥破我身子的情形,可是看样子大人还是知道了。这世上根本没有悬丝诊脉依旧能准确判断的所谓神乎其挂,唯一的解释便是大人实则在平素已经着意观察了本位”
“大人终究还是汉人,汉地发生的一切自然都瞒不过大人,所以大人早就知道了本位身子的情形”清笛仰头,目色坚毅,“大人却从未走漏消息,便足以证明大人的心是偏向本位的,肯帮本位,是不是?”
237。满宫明月
女真反抗平定,皇帝耶律真元却并没急着号令拔寨回京,反倒令契丹朝臣就地捺钵。借此机会安抚女真,再赴渤海国旧地东狩。
契丹东边向来并不安宁,除了女真,还有渤海国,以及高句丽的遗民都并不安定,时时爆发针对契丹官员横征暴敛的反抗。耶律真元深以为患,这一回索性下令就地捺钵,以皇威浩荡,亲理东边各部事物。
皇帝日日召女真乌雅熟女真五国部渤梅日贵族高句丽遗族等酋长一同饮宴。虽然还隔着君臣的距离,但是游牧民族的等级原本没有那般严格,一众草原汉子围坐在一起喝酒吃肉,欢快了便起而歌舞,累了便席地而眠,渐渐倒也彼此熟络起来。
原本因为成见而造成的沟壑,在几近平等的交流里,一点点被弥合。
皇帝为表示亲民,帐中不召更多契丹大臣陪同,只让六皇子玄宸执壶,亲自为在座各位酋长满酒。更令韩志古凑趣,每当情境到了,便命韩志古当场命题填写曲子词,传清笛来唱。
草原上各部族都知道,契丹皇帝最疼爱的儿子便是六皇子,最倚重的臣子就是韩志古,而目下最得宠的后宫就是大宋的这位和亲公主 皇帝一下子将自己最看重的三个人都带到酒宴上,让他们褪去身上所谓尊贵的光环,反倒如下人一般伺候着各位酋长,这无疑让众位酋长心中大为感触。契丹上下也都在隐约议论,说皇帝这是怀柔之策,自降身段以求得东边安定。
“对皇上此举,二皇子又如何看?”萧国舅来见二皇子。
二皇子以鹿皮擦拭刻着自己名字的雕翎箭,冷笑,“小六倒是好涵养,真的就能执壶为那帮家伙倒酒。若是我,早掀翻了他们的桌子一个个的居心叵测,一个个的不肯安分,不用鞭子抽他们,他们便不知道敬畏! ”
“二皇子以为皇上为何要六皇子这般?”萧国目担心地摇了摇头。
“国舅不必如此摇头,父皇的意思我并非不明白。”二皇子冷冷瞥了一眼萧国目。国目虽然是他的亲目目,他若想登上皇位还要倚重大国舅帐的力量,但是这位国目也未免管得过多了些。恐怕来日就算他登上皇位,国目也是想凌驾他头上,兑不得当个太上皇的。
每想及此,二皇子便是烦躁。
“我契丹朝廷,西边相对安宁,西夏虽然也不安定,却已经成不了气候,反倒是东边这边闹腾得欢。父皇此举无非是笼络人心,小六又亲自执壶伺立,父皇的意思当然是希望东边这帮家伙都归心给了小六。”
“二皇子既然看到了这一层,难道竟不担心?”萧国舅很是皱眉。多年的心血都押在二皇子身上,可是眼见着皇上就是不肯立储,萧国目又如何能不担心一腔心血都自费了?当日朝臣为了狼女追封一事强迫皇帝最终妥协,可是那一回的妥协却让皇帝在立储的事情上仿佛铁了心。
即便萧氏力量强大,可是又如何能控制得了皇帝的嘴?倘若皇帝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