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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正想得幸灾乐祸,忽地听到里头阿秀说道:“你再在门口那边笑,留神风大吹掉了牙,便是风吹不掉,我也给你打掉,瞧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司空吓了一跳,急忙收了笑,牢牢捂着嘴,就想蹑手蹑脚离去。
却听里头阿秀又说道:“既然是你放他来的,就由你带他走罢。”司空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出来,赧颜说道:“秀之,我知道啦。”便去叫幼春。
幼春被景风护着,抱着景风胳膊,只是不要动,冲着阿秀叫道:“大人,我要回去,让我回去看一会就回来,大人……”哀哀地求。
阿秀低着头看簿子,一个字也不说,司空咳嗽了声,过来将她拉住,说道:“走罢,春儿,别扰了大人正事。”景风也轻轻拍拍她的肩头,以为安抚,因他知道,此刻阿秀正恼火中,他多说便是多错的,因此只是望着幼春。
幼春看看景风,也很是无奈,被司空拉着向外走,将到门口,将眉头一皱,便站住脚,回头说道:“大人,你是不是在为那些古怪文字为难?”
这一句话出,景风同阿秀双双震动,阿秀手扶着额头,闻言便缓缓抬头,双眸如星,望着幼春。
景风说道:“春儿,休要多话,快些走罢。”又冲司空使了个眼色。司空也打着哈哈笑着,说道:“对了,小孩子家家,别管这些,走了走了。”
司空生怕幼春惹祸,正拉着幼春出门,阿秀说道:“且慢,叫她回来。”
司空身子一怔,回头看阿秀,说道:“秀之……你这是……”
阿秀望着幼春,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过来。”
幼春进了门来,便到阿秀身边,景风担忧看她,司空忐忑不安。
阿秀低头望望,问道:“为何你会知道这个?……哦,莫非刚刚又看到了?你的眼睛真是很尖呢。”他便想起上回幼春“不留神”看到他那些账簿之旧事了。
幼春自然知道阿秀所指,便咬咬唇,其实天地良心,这回她并没看到什么,只是听司空所说罢了。
司空心知肚明,却生怕被阿秀知道了他多嘴多舌,办他个“泄露绝密”的罪名,那就糟了,因此就提心吊胆的,生怕幼春把他说出来。
不料幼春却不言语,似是默认了。司空放心的同时,略觉感激。
阿秀见幼春不答,便又问道:“那又如何,莫非你要说,——你懂得这些字么?”
幼春沉默片刻,说道:“我也不知,我得看看再说。”
阿秀挑了挑眉,不由地抬头同景风对视一眼,景风便过来,对幼春说道:“春儿,不要逞强。”
幼春摇摇头,看着阿秀说道:“要是我认得,大人放不放我家去看看?”
原来她所求仍是这个!阿秀深吸一口气,心底很是不悦。
景风急忙说道:“春儿,别闹了……”幼春低着头,低低说道:“我没有闹。”
屋内三个男子一时无言,都看着幼春,景风说道:“秀之,想是她信口说说的,……我这便带她出去。”
他伸手便要拉幼春,阿秀却一抬胳膊,将景风的手挡下,说道:“急什么,这小家伙常常出乎我的意料,我倒是要看看……”便一笑。
景风心头一沉。阿秀手指一挑,挑了幼春下巴,将幼春低垂的头抬起,望着她说道:“你真个儿能懂?”
幼春怔怔说道:“不知道,只能试试看。”
阿秀何等聪明,眼珠一转便想明白,幼春绝非是进门后看到过那些东西,或许只是听来的也不一定,否则,若是看过,怎会一脸茫然,只说不知认得与否?
阿秀抬眼,便扫了司空一眼,司空呵呵呆站,恨不得没来过此处。
阿秀沉吟片刻,说道:“那好,我便叫你试试看,倘若能懂得的话……就叫你回家看一看,成么?”幼春听他松口,便露出欢喜之色,说道:“多谢大人。”
景风垂手不语。司空呆呆相看,阿秀将幼春拉到身前,便把那账簿给她,幼春伸手翻开,扫了几眼,阿秀问道:“如何?”幼春摇头,却不回答。
景风微微紧张,司空瞪着眼细看,见幼春又翻了几页,却只不言语,而阿秀倒好像也有极端耐心,竟不拦阻她。
幼春一路翻了十七八页页,才终于停下,室内寂静无声,只有书页翻动的轻微哗声。阿秀同幼春靠的近,是以她面上的些微表情都看的清清楚楚,到最后,不由心头暗惊,原来幼春起初看的时候面色淡淡地,只带有些许凝重,看了三四页,还略皱着眉,到七八页上,眉头微微展开,一路到了十四五页,那嘴角却略勾出一抹笑意来,最后那几页,翻得也快,又向后随意挑着看了几页,看来已不过是信手翻翻的罢了。
而幼春此刻这笑意阿秀是最熟悉不过的,上回他考她“过目不忘”的本事,她将通篇顺利写出之时,便是露出此等笑容。阿秀心头一时震惊,又一时狂喜,还有几分忐忑不信,因此竟也不言语,只看着幼春。
景风问道:“春儿,如何了?不懂的话不打紧,我跟……大人都也不懂的。”
阿秀闻言却笑起来,说道:“景风,你不必如此罢,要护着这小家伙,竟把我也拉来当垫背……倘若他真个儿懂得,那么岂不是我跟你都不如他了?”
景风被阿秀说破心事,就说道:“你别为难他,他不过也是个孩子而已,哪里就会懂得这些,你我见多识广,都一筹莫展……”
正在替幼春开脱,却听得幼春说道:“景风叔无须担心。”
景风一震,就看向幼春,阿秀却笑吟吟地等着。果然幼春说道:“这个我是懂得的。”
除了阿秀,景风跟司空都一时惊了,司空一惊之下,就跳起来,也凑过来说道:“春儿,不是信口乱说的罢,这可不能乱说的哟,干系极大的。”幼春说道:“司空大人,我非是信口乱说的。”
她看一眼阿秀,又冲景风笑笑,信手翻了一页,指着其中一行古里古怪的字迹,说道:“这里是说……九月之时呈交给潘大人的银两有一千二百两,并海宝大珊瑚一个,珍珠若干,陆主簿亲收无误……”又翻过了几十页,扫一眼,略微迟疑说道,“这里还说有人命官司,死的人姓朱……”面色变了变,便不再说。
此刻阿秀同景风都听得怔了,司空叫道:“什么潘大人?莫不就是知州?”又道:“据我所知,他的心腹之人正是有个姓陆的!”
阿秀见幼春停了,却问道:“怎不说了?”幼春脸色苍白,说道:“这里可怕的很……”
景风见她有些吓到,很是怜惜,怎奈她人在阿秀身边,便只好看着。
阿秀望着幼春,说道:“怎么个可怕法儿,说来听听?”幼春看他一眼,又望景风,景风点点头,幼春才说道:“这里说……那个人是被油锅……”身子便发起抖来,说道,“被放进油锅里……活活炸死的……”幼春说完,就大叫一声,身子大抖不已,阿秀伸手将她揽住,拥入怀中,神色变幻不定。
在场众人一时噤若寒蝉。
片刻,阿秀伸手轻轻摸过幼春肩膀,说道:“好春儿,你说这个人姓朱?叫什么?”幼春把脸埋在他怀中,颤声说道:“不知道,没写,是、是七月份的事,只说姓朱,他们很恨他,说他坏事……嗯……还、还杀了他家里的人,还有个、小……孩子……”
哆哆嗦嗦说到此处,已经忍不住带了哭腔,景风上前一步,说道:“春儿,不要说了!”
阿秀抱着幼春,她小小的身子不停发抖,好似被冻得很了受不住,阿秀便索性将她抱在膝上,贴在胸口。
景风垂眸,说道:“此事无误了,姓朱的那个,正是这涂州的笔吏,因为屡次得罪了这些人,便被害死……他一家子除了一个妾消失无踪,夫人跟小孩都葬身火海,起初还以为是着火而死,没想到竟有如此可怖内情!此事正是七月份的……当时司空还未到。”
司空也惊魂未定,咬牙说道:“这帮人何其无法无天,竟下如此狠辣的毒手,实在是……实在是令人发指!”
阿秀只是听着,一手便放在幼春背上,等两人说罢,才又问道:“春儿,你怎会看得懂这账簿的?”
幼春喘了几口,低低说道:“是……是我小时候有人教我的……”阿秀问道:“是谁?”幼春沉默片刻,说道:“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是个很厉害之人。”
阿秀点了点头,说道:“那你是怎么看懂的?”幼春说道:“这是一种秘文记法,已经失传良久,听说起初是在海外一些异族间用来传递消息的……这种秘文是将正常文字拆开,因记录简便且又快,落在别人手中又看不懂,因此日久天长,自成一套……我也是模糊记得,其他的都不清楚了。”幼春说到此,便想离开阿秀,身子动了动,阿秀却抱着不放,说道:“原来如此……那春儿能不能把这本都给我写出来?”
幼春抬头看他,说道:“大人答应我……懂的话就叫我回家去看一看的。”阿秀笑道:“急什么?我未说不叫你回去,嗯……只是春儿这样儿聪明,写出来也不费时间的,这样罢,倘若你肯写出来,我便……给你一两银子,叫你带回家中去,你说如何?”
幼春见阿秀又故技重施,嘴唇一动,本是要拒绝的,然而转念一想,就又迟疑起来。
54劳心力暗夜入魔
幼春犹豫再三,终于小心问道:“大人,我这回不要别的,只要银子,成么?”阿秀咳了一声,说道:“这是可以的。”幼春又看看景风同司空,再看阿春,虽仍迟疑,却终究说道:“大人答应我,给我银子,叫我回家,那我就写。”
阿秀大喜,说道:“答应答应,自然答应,乖春儿。”伸手欲摸她的头,幼春却急忙躲到景风身后,阿秀扑了个空,便挑挑眉,也未曾说什么。
屋内众人,司空却又惊又喜,似才认得幼春一般。只有景风望着幼春,略觉担忧,见她躲在自己背后,心便有些柔软,微微一笑,伸手去轻轻在她肩上拍拍。
此一日,幼春便只在阿秀的书房内替他将那本秘文记载的账簿写出来,幼春虽然认得,但她许久不写字,因此抄写起来,甚是艰难,到最后小手都酸了,便只是抖,景风看了几次,便叫她歇着,幼春因想着早点写完便可拿了银子回家,因此就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