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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1944年下半年起,这种让人踏实的声音日夜不停,川流不息。
全中航里大概云行远是第一个相信抗战就要胜利的家伙:打仗拼的是实力。
看着苫布下密密麻麻的各种物资木箱,打开箱子看见乌黑油亮的簇新枪支装备,密密匝匝的被服、散发着牛皮腥膻的军靴。
守着这么多货真价实的东西,摸着厚厚实实物资登记账簿,云行远心里比什么都痛快!
运回去!都运回去!
这要是再打不赢,还有天理吗?!
云行远身在大后方,办公室永远兵荒马乱跟打仗一样。拜了那么多的佛,印度人还笑话他是一辈子没见过东西,只怕早就堕入了饿鬼道,什么都往中国敛。中华大地养活出这么一把家虎儿,不发家怨明穷!
云行远才顾不上印度人说他什么!这么多好东西,赶紧给何凤鸣拉过去才是真的!
何凤鸣也不容易。美国人把家里打发不出去的库底子飞机都给中国发过来了。飞跃驼峰那么多改良飞机。什么型号什么尺寸什么容积什么载重。何凤鸣心里是门门儿的清,每架次航班都不能饶了它有浪费的运载空间回去。手里有那么多事儿,哪个航班的运载清单何凤鸣不是亲自过目的?在保持飞机配平的情况下,密密匝匝能塞的都给塞进去。左右掂配,用心良苦。实在一丁点儿的富裕地方儿,何太太好心眼儿,还要自掏腰包给后方的红十字会孤儿院塞进去几包奶粉,几件儿自己半夜做出来的小孩儿衣裳。
她殷殷的拽着飞行员嘱咐:“给后方孩子们的!定然要捎到了!”
所以名将在外的这老几位都不明白:就这么难!他们怎么还好意思往飞机上塞那些没用的东西!
真亡了中华民国,你们这些官僚老爷太太吃谁去?就是为了自己多吃几年,也不能这么挤兑啊!
可是上峰拍下来的任务,也不能不照办。服不服撤了你,国民政府自然还能派出其他人来管。
云行远跟何凤鸣都不怕丢了饭碗。
他们就怕再来一个……不能像他们这么尽心……哪怕没他们熟悉工作,那对国内也是有损失的……
于情于理,他们怎么还能数落出章素节的不
38、明目张胆 。。。
是?
出了事儿,何凤鸣跟云行远私自定了互保协议,大不了一起回昆明给都是华盛顿财院毕业的大师哥黄敬仪下跪去。
用人之际,无论如何不能给章素节处分!
何凤鸣在电话里慷慨激昂、引经据典:“大丈夫当正色之地,必明目张胆以报国恩,终不能为碌碌之臣保妻子耳!”不愧书香门第的要好子孙!华盛顿财院毕业不忘《旧唐书·韦思谦》的典故。
千里之外,黄敬仪已经没有心力驳斥这个血气方刚的师弟。
中华文化源远流长、经史典籍汗牛充栋。可那书是信得的么?句句都是教人作死的谎!
黄敬仪揉着太阳穴叹气:一个不懂事,两个不懂事,三个还是不懂事……这是处分能了了的事儿么?用人之际自然人人容让三分……真到了不用的时候可怎么办?
谁都看出来,这仗打不了一辈子了……
还好陈定睿长全了一双腿子及时归队。加上黄敬仪端地手眼通天,他花了重金拐弯抹角托付加尔各答的本地水果商人重新购置上好水果双倍,特特嘱咐陈定睿一定给平安捎回重庆。
临起飞的时候,黄敬仪居然亲自送行到停机坪。
他对机组说:“十分麻烦费心,只当是我的私事,对不住弟兄。麻烦一定给好好的带回来。”随即九十度鞠躬:“拜托大伙儿了。”
那老好人陈定睿还能说什么?只得一声叹息……
看着两鬓星星,老态毕露的黄总经理,华童冷冷地弯了弯嘴角。
起飞时候,华童对着陈定睿大声说:“国民党早已经烂透了!”
陈定睿目光游移,不置可否。
重伤痊愈再飞冲天的陈机长做梦也想不到,再上驼峰,起飞时候,他心里惦念的不是娇妻稚子、温存生涯,甚至不是任务细节、飞行要领。
他心里反过来掉过去的就一句话:还好副驾驶是美国人,他听不懂华童在说什么……
陈定睿顶着一万多个不乐意,忍着美国副驾驶的白眼跟华童的冷眼把这箱子水果拉回昆明。黄敬仪亲自派车恭候机场,中航总经理亲自驱车双手把金贵水果送入蒋夫人第宅。
眼看着蒋夫人把东西亲自查收,端庄高雅地温婉微笑。黄敬仪才长长出一口气,指望着从此天下太平。
谁知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自这箱惹祸的水果之后,身在海外的孔大小姐思乡心切、钦敬长辈、忽然把“忠孝”是立身之本这些亘古道理,居然能够念念不忘起一半来。这等情怀于豪门贵子,实属难能可贵。结果是孔大小姐的嘴啊,中航公司的腿。望着雪藏在寒冰木箱里的龙虾扇贝源源不断地从南洋发过来。云行远肺都要气炸了。时新海鲜最是容易腐败,美国调度耸耸肩膀,带着鄙夷笑容在木箱上标注巨大黑字:
38、明目张胆 。。。
“加急”。
巨大材积要求快马直送孔夫人宅邸,何凤鸣看地怒火中烧加上牙酸嘴痛。
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
依例还是要给他们送的。
不过这次云行远和何凤鸣有志一同,瞒住了惹事的章素节,算是给了黄敬仪巨大面子。
这边何凤鸣愤愤地盯着这些木箱好久,忽然冷笑一声。他眉目一挑,拿起电话嘀咕几声,千里之外的陈瑞平已经心领神会。后来那箱海鲜还是照例个到孔夫人门前,只是中途几经辗转,已经腐败发臭,汤水淋漓,观之可恶,中人欲呕。
事后孔夫人捏着鼻子把黄敬仪招来一顿臭骂。孔夫人出身高贵、家教渊源,纵使口出恶言也是引经据典,唏唏呖呖的莺声燕语把中航公司的运载调度能力阴损到一无是处才算了事。
黄敬仪默默地听着,半晌,回一句:“是……我们不好……”
斯人声音寂寥,早已全无火性。
出得孔府,黄敬仪极目北望:天色阴沉,彤云密布。
自是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39
39、珠峰好月 。。。
1945年新年伊始,何凤鸣和云行远照例回国述职,兼当面聆听正副总经理训示。这二位做贼心虚,再见黄敬仪总有点儿目光闪烁。他们在外面率性而为,害总经理在家遭了这场无妄之灾。
狗改不了吃屎的华童故态复萌,曾经一声叹息:“谁说大后方一定安全?”
跟章素节的惹是生非比起来,陈定睿已经懒得管他了。
他老丈母娘来信说的好:“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个人的福报个人的命!姑爷你需多干活儿,少说话才是正经。宰了叫驴熬汤的多,耕地的黄牛总是没有杀身之祸。”
老太太字字珠玑,说的都是至理名言。
章素节已经被黄敬仪就地免了机航长的职务、扣了当月薪水,着即发还空勤当普通一兵,以惩戒他倒行逆施对上峰的重大不敬。
陈定睿禄米随身,官复原职,也算是有福之人不用忙。
尽人皆知,总经理这是一片苦心应酬上头,他章大少爷平生懒得管事才不稀罕当官。何况飞驼峰的个个只当自己活不过下月十五,管吃管住的你道他还在乎中航发的这壶醋钱?
总经理这板子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现在大伙儿只是擦干净了眼睛等着看云行远跟何凤鸣如何下台。
谁知道云、何二人再见正副总经理却是与以往大不相同的做派。眼看着抗战得胜有望,黄总经理反倒不耐烦呆在陪都重庆应酬四面高官。他推辞身体欠佳,呆在昆明的时候越来越长。
新年元月,昆明纵然四季如春,也有几分春寒料峭。黄敬仪肺气极弱,他呆的屋子总是暖意融融。黄敬仪偶尔说过:“呆在暖和的屋子里,心口才不会那么冷……”
何凤鸣这次看见大师哥,心里暗暗吃了一惊。黄总经理是脸色照旧的毫无血色,怎么如今精神头儿似乎也大不如前?办公时刻,他居然破天荒地歪在罗汉床一侧,十来度的天气身上还搭一条薄被,神色还算整肃,只是薄薄嘴唇泛着些许的灰。
倒是副总经理邦德老当益壮,精神矍铄地端坐在黄敬仪对面,示威一般。这老东西居然穿了中式的对襟裤褂,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滋滋”地品着茉莉花茶。眼看着他沐猴而冠精神焕发,只怕来日战争胜利就要顺势成精得势成龙。
倘若没心没肺说一句,看着情势倒真有前清末年几分两宫太后的上下高低。反正云行远是微微地弯了弯嘴角,他转念一想,轮到两宫垂帘了,分明就是大清之末了,胡思乱想着让人心里不自觉地又凄惶起来。
对着这二位,邦德是没什么话说的,罚了他儿子的薪水打管理费用中准折扣除,免了他儿子的官职人家不稀罕。剩下的事情实属中国内政,他才懒得过问,所以干脆抱着看戏的心。战争结束在即,
39、珠峰好月 。。。
各人心里都有一把算盘。没了德国,英美苏得重新划分势力范围;没了日本,国共两党要把国土政权再做商榷;邦德现在雄心勃勃,就指望着盟军一举得胜、国民政府光复失地,他中航公司好独霸庞大的中国飞行市场,大发其财就在眼前。
何凤鸣和云行远本就是来挨骂的,他们屏息在屋里肃立半晌,可并没有听到总经理说出一个字。气氛沉闷、房中温热。中航两员大将不多时脑门上密匝匝都冒了汗。
黄敬仪双眉微蹙靠在床上看文件,邦德不掩快乐地把报纸翻得哗哗响。
黄敬仪斜眼看看邦德,突然叹出了一口九转回肠的气。
他缓缓地坐正了身子,慢条斯理地端起了茶碗,深深吮一口,缓慢开腔。
他说:“我知道,这事情你们心里是不服的。”
他说:“我也知道,大家伙儿看不上我的行径。”
他说:“再往远里说,当初我坐上总经理位置的手段也有颇多非议。人人都说,我是蒋夫人的人,走了蒋夫人的门路上位……”叹一口气,黄敬仪继续说:“是以我得为她蒋夫人一家子办事……天经地义,这些都是实情。天底下的事情坏就坏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出身暧昧,行事偏颇。可是不如此,怎样才能身居高位?我也没脸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