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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种种,陈定睿机组亲眼见证。
返航香港,机组全程沉寂。
启德机场塔台出名的和蔼亲热,如今听来也不能抚平创痛。
下了飞机,陈定睿拉上华童一言不发地回了宿舍,有意无意地把素节晾在了那里。
章素节眨眨眼,拖着
3、血色黄河 。。。
灌了铅条的两条腿子蹒跚地去了车库。
他得回家。
邦德先生在华日久,受中国文化亲近颇甚,甚爱置产。
在香港亦有洋房一处。他与夫人及养子素节常年居住于此。邦德先生亲子汉克少尉服役于某太平洋上景色优美的海军基地。
年轻水兵穿挺括军装的巨大照片悬挂在邦德夫妇的明亮客厅:海风徐徐,小伙子生气勃勃,背后是巨大的战列舰,上面写着:亚利桑那。
邦德夫妇每每含笑向所有客人介绍:“这是那个全家唯一没有与飞行相关的家伙。”眉眼之间全是为人父母的骄傲。
素节回家的时候,家中正闪烁着和煦地橘黄色灯火,平静而恬淡。
彩色房顶、雪白屋舍。
院落里的葱茏草木,芳香花朵正在盛开。
大约是有客来访,门口停了乌黑雪亮的斯蒂旁克轿车,有华人正司机正在悠闲地吸烟等候。
厅堂里的钢琴奏出肖邦的《叙事曲》……
仿佛安然盛世,歌舞升平。
素节在门外逡巡很久,欲进不进,他有些晕眩。想一想,又转到后门,走廊里散发着食物的温暖味道,让人更加安定。
可是依然不敢进去,记忆里的高中毕业舞会,说好十点回家。谁知被高挑丰满的啦啦队长亲吻缠住,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唇肉亦鲜活灵动,一口口地将金黄色的啤酒哺到自己嘴里,细长的手指解开自己衬衫的纽扣,同伴们轰然叫好的声音,少年迷乱的狂欢夜。
那是章素节第一次彻夜未归。
第二天一早,他疲惫以极地坐在大门紧闭地家门口,托着宿醉的脑袋发呆,心里琢磨着玛姬是会罚了自己的饭菜还是禁足?老鸟一样的洋哥哥悄悄开了窗子,把他冻到梆硬的傻弟弟偷渡进屋,兜头拿热被子裹住。
汉克腆着脸问:“爱丽丝有多辣?”素节通红着脸,别过头。
多年以后,素节再一次头脑发蒙地坐在门外,还是那样汗湿冰冷。
只是这一次更加难捱,他是睁着眼睛也能看见那红色黄河。
安静下来,才晓得害怕。抱住头,四肢都在微微发颤。
这一次发现少爷归来的是女佣唐妈,她一声尖叫:“傻仔,干什么坐这里?脏了你裤子!”
正巧路过厨房的女主人闻风跑来,十足困惑:“节,为什么不进去?”养母身上有细细的香水味道,灯光下闪着光芒的钻石胸针晃的人眼睛疼痛。
素节一天之内第二次不由分说地被拽了起来,推搡进屋。
玛姬絮絮叨叨:“我的上帝,看看这孩子的衣服,太不体面了。你爸爸今天宴请了尊贵的客人。年轻的绅士,你就这么期待丢人现眼吗?哦,瞧瞧你可怕的脸色。”养母终于停了下来,拉住素节冰冷的双手,关切地问:“
3、血色黄河 。。。
我的孩子,你生病了么?”
素节支吾着:“没……嗯……头痛……”
他想躲避。
因为不想这个状态去面对养父,也因为不知道如何像养父解释今天的行程。
飞机上天,油料、航图各地机场悉皆记录在案。
素节不指望能瞒过他爹的法眼,如果是陈定睿和华童还可以解说为上支下派执行任务,他章大少是知情不报又屈敌冒险。
素节是养子,所以从小就份外无法承受养父母失望的眼神。
而这一回,即便按照中国人的眼光,他也算匹白眼狼。
很矛盾的心理,素节又极希望邦德现在就对自己大发雷霆,狠狠教训。那样,他也许就有机会去向养父描述今天发生的一切,说说那滩鲜红色的黄河水……
然,他会在意么?邦德的眼珠子是蓝的。
胡思乱想着,玛姬迅速地塞给了素节两片阿司匹林。
年轻人被要求去自己房间梳洗换装,一如既往地扮演被神眷顾的黑发美少年。
今日邦德府上高朋满座,素节光鲜地出现在客厅,按照养母的要求:他站在雪白的钢琴边,用金黄色的萨克斯吹一曲时下北美最流行的Count Basie摇摆乐。
高贵的夫人们照例惊呼赞叹:“他多可爱!”
雪白的桌布带蕾丝花边,淡黄色的蜡烛插在银质烛台上,粉红玫瑰吐着芬芳香气。
地道法国厨子的手艺送上来:樱桃白兰地做开胃酒,生牡蛎、奶油龙虾汤、蟹黄活虾、生煎小牛肉,仆人适时地上了红葡萄酒、果子露、烤肉、花式沙拉、还有蛋糕和冰淇淋……
夫人们谈笑风生,素节有教养地安静倾听,并且时而报以微笑。
他在走神,偶尔眼巴巴地看着养父。
邦德显然没有功夫搭理他忤逆不孝的养子。
在一个成年人眼里:比儿子砍了樱桃树更要命的是霸道的邻居来烧房子!
总领事先生与邦德亲切耳语:“日本方面要求港英当局关闭通往内地的航线,并且迫切希望众多经此或者在此停留的国民政府官员迅速离开,当然他们还要港英政府全面切断滇缅公路。唔……日本人也对前日攻击中航飞机做了解释:说你们的航班搭乘了国民党要人,有执行军事任务的嫌疑。”咽下一口红酒:“邦,这个消息不是正式的,但是可靠的。祝你好运……”
邦德晃晃酒杯,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的天空,收回目光的时候,狠狠地瞪了素节一眼。
章素节赶紧低下头。
酒酣耳热的时候,总领事先生吮一口地道的法国奶油龙虾汤,骂一句见鬼的法国政府。
他慢悠悠地说:“邦,你看,自从去年六月法国同意日军进展印度支那北部,这就等于让出越南。河内与昆明相连的铁路被迫关闭
3、血色黄河 。。。
,如果这次英国人再关了滇缅公路,蒋介石先生的所有援助给养都将无法运抵中国。上帝看来是要抛弃这块古老的土地了。老兄,以赚钱而言,这里不再是个好地方。我的忠告……”
邦德揉了揉太阳穴。
是夜,章素节看见邦德书房的灯光亮了整夜。
4
4、新的航线 。。。
章素节再看见养父他老人家金面已是次日清早。
邦德坐在客厅里吃早餐看报纸,显然心情不好,黄眉毛拧地活似戏文里的魁木狼;养母玛姬正聚精会神地挑剔着甜点的重量,在瘦腰服饰和口腹之欲中做着艰难地选择。
房间里,静悄悄。
毕竟对邦德有愧于心,章素节低眉顺眼地蹭坐在玛姬身边。
唐妈送上来培根煎蛋和牛奶。
想一想,不能不开口,素节讨好地微笑:“早上好,玛姬。早上好,邦。”
邦德在报纸后面挑一挑眉毛,用鼻子哼一声。
无视丈夫的阴阳怪气,玛姬疼爱地分给素节一些水果,亲吻他的颊:“早上好,我可爱的小绅士。”
不知怎地,看着养母对一块点心进退不得,素节会想起来儿时喂自己吃肉的姆妈。自己挥着小小的勺子,企图尽一个孩童最初的孝顺:“姆妈,姆妈吃……”姆妈不吃,只是搂住他的头颅笑。阿爹说:“姆妈不吃,吃了会胖,扮演不得戏文。”爹脸上也是这样温柔的笑容……
素节悚然一惊:这样不好!爹娘已经远不着边儿了,想想怎么过这一关再说吧。然后他认真地狐疑:你说邦德知道了么?
清脆的瓷器碰撞声,邦德放下了咖啡杯,准备去上班。
章素节偷偷松了口气。
两分钟后,男主人又气急败坏地回到了客厅,他向他的养子咆哮:“年轻人,在你偷开了我的飞机出去冒险之后,难道连开车送你父亲去上班也做不到了么?”
素节立即跳起来去发动车辆。
邦德一般不坐素节的吉普车,他认为开美式吉普是不成熟的孩子行径。男人混到他这个岁数了就该坐轿车,多么稳重、体面而让人信赖。但是他今天坐进轿车就觉得四壁都向他拥挤过来,仿佛轿车都安心要切断他的去路。
抬眼看见素节吉普车大大咧咧地横在车库,邦德忽然眼红,他记得自己也曾经是个COWBOY。
章素节很少载他老爹去上班,加上亏心,所以今天车子开的格外小心翼翼。
本来寻思着偷偷执行飞行任务定然会被养父骂到死,没想到邦德心跟本不在这里,他只是沉默地坐着,看天空。
驶出市区,邦德毫无预兆地开始叫唤:“哟呵!!!儿子!加速!唷呵!我们去追马群!!!”
章素节听话地猛追油门:一为了孝顺,二是嫌他丢人!
快!而且是越开越快,离开闹市,素节把油门再压大,往起飞的速度里飙!
开的真快!
章素节平常自己开也没有这么快,景物都有点儿模糊,只有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刮过。
逆风而去,尘土飞扬!
邦德支出去半边身子大声喊:“去你妈的香港航线!”
忽然觉得过瘾,素节一脚油门狠狠地
4、新的航线 。。。
踹到了底。
实在到的太早,章素节两手插兜儿,施施然地四处乱晃。这会儿老搭档夏克机长肯定舍不得起来,下意识地转到了华人员工食堂。
国人勤勉,闻鸡起舞。
这里已经人影摇摇,陈定睿机长已经俨然中国员工领袖,此刻正带着华童坐在窗边桌旁吃小笼包喝白米粥。中国饭菜历来讲究热乎暖胃,素节一进门就闻到香。
华童看新鲜物一样看章大少:“西餐厅不再这边儿,你迷航了吗?”
其余几个早起的报务员起身给章素节让个座儿,大家对副驾驶还是比较尊重。
陈定睿很中式地和他打招呼:“吃饭了没?”
素节本来今天心不在吃,让包子味道一勾,肚子登时叫唤。
陈定睿拿了一副碗筷给他:“再吃点儿。”
中航的伙食很好,三两下素节就把腮帮子装的满满的。也是没话找话,他咕哝一句:“听说了吗?港英政府要关香港航线了。”
陈定睿一呆。
华童简直喜出望外:“好!好啊!!我最烦飞香港。日本人在广州无线电干扰,在启德机场降落得盘旋着找信号,我都快转成唱盘了。不飞正好!”彼时香港属于英国管辖,中国人对这个地方感觉怪怪,不像对沦陷